沒想到,小湯山醫院的圖紙還能再用一次!


沒想到,小湯山醫院的圖紙還能再用一次!


01

2020年1月23日13點06分,一封加急求助函送到了國機集團下屬企業中國中元國際工程有限公司。函件的發出方為武漢市城鄉建設局,而他們求助的內容稱得上是十萬火急——武漢市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建設出一座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應急醫院。

僅僅一個小時後,一份經過修訂完善的、2003年設計實施過的北京小湯山非典醫院建設圖紙被傳到了武漢。對於普通人來說,這份圖紙的設計者黃錫璆,遠沒有出自他之手的小湯山醫院出名,但其實,小湯山醫院,也只是黃老至今為止200多項醫院工程設計中的一例,難怪行內人都稱他是,中國醫療建築設計泰斗。

2020年1月24日上午,距離武漢市城鄉建設局發來籌建火神山醫院的求助函還不到24小時,年近八旬的黃錫璆老先生在工作人員攙扶下進到會議室,來不及喝水,黃老就急著先要查看火神山醫院佈局圖。此後的1個月時間裡,一支以黃錫璆為組長的技術支持團隊在中元公司成立,79歲的黃錫璆沒有休息一天,一直為火神山醫院和其他應急醫療設施的設計和建設提供著技術支持。其實,在參與設計火神山醫院之前,關注疫情動態的黃錫璆老先生就向上級遞交了自己手寫的請戰書:

“與其他年輕同事相比,我家中牽掛少,且具有非典(時期)小湯山實戰經驗,隨時聽從組織召喚,隨時準備出擊參加抗擊工程。”


沒想到,小湯山醫院的圖紙還能再用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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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籍廣東梅州梅縣的黃錫璆,1941年出生在印度尼西亞。父母為他取名“錫璆”,是希望他能平安吉祥,懷瑾握瑜。

生長在印尼華僑家庭的黃錫璆,在印尼的華僑學校讀書,上課講的是漢語,而在家中,父母則都講客家話,長大後的黃錫璆雖然又學會了英語和印度尼西亞語。但受父母和學校的影響,在那時的黃錫璆心中,“國”和“家”始終無法被取代。

1949年10月,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掀起了一次海外愛國青年歸國大潮。

當時,印尼政府為了限制華僑回國,規定他們歸國必須放棄印尼國籍,並簽字保證不再回原居留地。黃錫璆想都沒想,就在契約上簽字、摁手印。

“簽字就簽字,反正也不想回。”


沒想到,小湯山醫院的圖紙還能再用一次!

1957年5月,正在上高中二年級的黃錫璆淚別父母,在海上漂泊了5天5夜後,終於來到香港九龍。

黃錫璆隨著人流上岸,走了幾百米,越過羅湖鐵路橋,進入懸掛五星紅旗的深圳解放街。

“入境了!到祖國了!”

隨著人群中的一聲高喊,黃錫璆也興奮不已,自己終於踏上了祖國的土地。

03

就這樣,16歲的黃錫璆回到祖國,來到南京五中就讀,隨後考入南京工學院,也就是現在東南大學的建築系,在楊廷寶擔任系主任,劉敦楨、童寯(jùn)、齊康擔任老師,鮑家聲擔任班主任的“豪華陣容”中勤奮學習。為什麼說是豪華陣容呢?這楊廷寶、劉敦楨、童寯幾位老教授,在當時可是和梁思成並稱為“中國建築四傑”。很快,畢業後的黃錫璆,被分配進入第一機械工業部第一設計院,也就是中國中元公司的前身,直到 1984年,43歲的黃錫璆被公派到比利時魯汶大學留學兩年。學成歸來時,黃錫璆已經成為了我國第一個專門研究醫療建築的留學博士。

其實,成為了博士的黃錫璆想留在比利時很容易,有不少同學就選擇了去美國、歐洲或新加坡工作。但黃錫璆的想法卻沒有變:

“回來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們出去留學的費用相當於好幾個農民幾年的收入,國家花這麼大代價培養我們,我們應該回來給國家做點事。”

然而,第二次回到祖國懷抱的黃錫璆,卻面臨一個尷尬的境地,當時中國整體醫療水平與發達國家差距很大,醫療建築設計理念還比較落後,黃錫璆學到的前沿知識幾乎沒有用武之地。他提交的醫院設計方案常常得不到採納,大醫院不信,那就從小醫院做起,黃錫璆乾脆跑到偏遠地區找業務,無論項目大小,都認真對待。後來,他設計的金華中醫院不僅獲得了原機械工業部優秀工程設計獎,還被譽為“南國江城第一院”。靠著設計小醫院積累起的經驗與口碑,以及從未間斷地對國際前沿知識的學習,1992年,黃錫璆贏得了設計更大醫院的機會——掛帥設計了佛山市第一人民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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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高的門診大廳、多通道式影像中心、生物潔淨手術部、下沉式廣場、自動扶梯、200多個車位的地下停車庫等,在那個年代,那都是中國的“頭一份”。時至今日,這樣的設計仍然不過時。特別是佛山市第一人民醫院寬敞的門診大廳,在當時曾被不少人批評“太浪費了”,就算是歐美醫院也沒有這麼大的門診大廳。可雖是留洋派,黃錫璆更注重考慮中國的實際情況,他知道,歐美的醫院多為預約制,掛號隊伍排到醫院門外的情況很少見,這一點跟中國是有區別的,現在看來,這樣的設計太有先見之明瞭。

佛山市第一人民醫院醫院啟用當年,就創下了日門診量4600人次的歷史記錄,甚至珠三角、港澳地區的人都過來看病。國內有基建項目的三甲醫院基本都來參觀過。來參觀考察的人都說,看了很多醫院,這個醫院佈局是最好用的。

就這樣,佛山市第一人民醫院成為中國現代醫院的起點和標誌性工程,黃錫璆本人也因此獲得中國現代醫院奠基人的殊榮。從小做到大,從大做到強,黃錫璆把畢生的精力投入到自己鍾愛的中國醫療建築事業,幾十年勤耕不輟,奉獻不止。黃錫璆所獲的榮譽早已數不勝數:全國先進工作者、中國工程設計大師、梁思成建築獎……他參與的設計項目獲得了56個省部級以上的醫療建築設計獎項,其中超過80%由他主持。而從業至今的50餘年中,黃錫璆累計完成全國各類醫院工程設計200多項,超過國外同行一生成果的5至10倍。不過,在黃老所有這些多到幾乎數不過來的作品當中,有一所醫院,極其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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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4月23日,北京“非典”患者劇增,醫院病房床位不夠用,醫護人員也發生了感染。北京市住建委連夜部署,由北京住總、北京城建、北京建工、中建一局等北京六大建築集團公司,合力搶建小湯山“非典”定點醫院。

當時,黃錫璆眼病還沒好利索,一聽有任務,卻立刻來了精神,夜裡12點就趕到單位,連夜帶著設計人員討論出5個總體規劃設計方案。

“沒有第二種設計方案,沒有時間”。

那段時間裡,黃錫璆從來沒在半夜12點前下過班,有時到家已凌晨3點多,可第二天一早,他又會準時出現在施工工地上。當年,因受到場地和材料限制,小湯山醫院每一段的設計圖紙都有所不同。為了儘快出圖,黃錫璆帶領設計團隊幾乎是24小時接力畫圖。施工現場身邊沒有桌子,黃錫璆就蹲在馬路邊畫圖紙。

“設計團隊有30多人,現場7000人等著我們的圖,大家都很著急。”

在非常時期建設一間醫院,是一項特殊的使命。上級要求三天三夜完成任務,但黃錫璆認為,在這樣短時間內建成的醫院不足以在隔離、通風、防止交叉感染等方面達到烈性傳染病醫院的標準,也會對醫護人員的安全造成重大威脅。為此,他堅守原則,一次又一次地與相關單位和部門溝通,甚至發生劇烈爭吵。終於,經過七天七夜的努力,設計與施工團隊交出了一份圓滿的答卷,一座佔地面積 60 畝,建築面積 2.5 萬平方米,可容納 1000 張床位的高標準非典專科醫院拔地而起,這也是當時全球最大的傳染病防治醫院。施工過程中為防止二次汙染,光垃圾袋就用掉了超過兩萬個,清運了總共 400 多噸建築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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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小湯山醫院的圖紙還能再用一次!

工地作業的同時,一封封特急電報,早已悄悄傳到全國各大軍區。

電報要求,各軍區抽調專業醫護人員,馳援小湯山。電報中用了四個字作為挑選標準——精兵強將。那時絕大多數人對 " 小湯山 " 三個字還是聞之色變。醫護人員心裡更清楚,去那兒,就是去和死神搏殺。

2003年5月1日,黃錫璆主持設計的小湯山非典收治定點醫院正式啟用,當天23時,救護車從小湯山非典醫院開出,接入首批156名患者。緊接著,全國各地114所軍隊醫院的1200名醫護人員分三批全部抵達。

小湯山醫院在之後的兩個月內收治了全世界十分之一、全國七分之一的“非典”患者,治癒率超過98.8%,全部1383名醫護人員無一感染,做到零死亡、零感染,為北京市有效控制非典疫情傳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更被世衛專家稱為“醫療史上的奇蹟”。不過,誰都沒有想到,這個奇蹟,會在17年後,再次重演。

2020年1月23日,在收到武漢市城鄉建設局關於支持建設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應急醫院的求助函後,黃錫璆立即主持召開支援武漢建設應急醫院協調會議,一小時後,修訂完善的小湯山醫院圖紙送達。當晚回到家中,黃老並未休息,而是繼續思考、研究,列出數條補充意見。

建設這種臨時醫療設施,意義就在於緩解醫院原有城市原有的醫療設施的救治能力的壓力。當年小湯山醫院的理念設計,主要是採取舊物分區舊物分流,醫患分區醫患分流,有效切斷傳染減少接觸。這次火神山醫院的設計,黃錫璆在原來圖紙的基礎上,結合武漢當地實際,因地制宜提出了新的建議,比如樓與樓之間的距離,小湯山醫院是12米,火神山醫院則建議18米;小湯山醫院建設的時候,情況緊急,來不及建立一個鋼筋混凝土的汙水處理設施,這次火神山醫院的設計,黃錫璆提前列出要及早動手建立一個汙水處理設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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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24日大年三十,年近八旬的黃錫璆早早趕到公司,將補充意見發給武漢方面。之後,受國家衛建委委託,他作為技術總負責,又帶領團隊著手編制應急設施建設指導原則,大戰在即,這位老人一如17年前一樣充滿了必勝的信念:

“沒想到小湯山醫院的圖紙還能再用一次,雖然我們不希望它再被使用。”

同樣一如17年前一樣的,還有那隻一直放在黃老辦公室角落裡待命的行李箱,黃老說,只要社會需要,他隨時準備著奔赴戰場。


沒想到,小湯山醫院的圖紙還能再用一次!

節目主創:任傑 張潔 趙智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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