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别说我是一根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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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别说我是一根筋



家庭聚会时上来一道硬菜:清蒸中华鲟。鲜嫩多汁的鱼肉引众人大朵快颐,三下五去二就捞个精光,最后剩下鱼筋一条,细细长长圆润光滑,侄子挑起来对我说:“这条鱼最精华的部分就是它,小姑,你吃吧,一根筋!”

“这一根筋就是你小姑,应该她吃!”他娘俩这对话差点让我们笑翻桌,看来我这一根筋的英名是要传给后代隐藏不住了,那我干脆就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一根筋。

唉,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此时应该有缓缓音乐响起,声音低沉沙哑,我一定要翘起兰花指,指向遥远的童年……啊呸,拉回思绪,重新说)

小的时侯家里姊妹多,上有俩姐下有俩弟,都说:“老大亲,老小娇,挨打受气正当腰。”又加上物质贫乏,一个农村家庭,八口人,条件可想而知。从小不知道什么是零食,饿了靠空撑着肚子到饭点吃一口,标准一个面黄饥瘦的黄毛丫头。

我妈擅长做的就是手擀面,把面醒透擀均,切得细细的,透亮丝丝的。下到锅里,葱花腌腌滴上两滴香油,放点青菜或芝麻叶。做好,家人都说好吃,我可没这感受!

从和面到擀面,我们几个小燕子一样就跟在妈屁股后边,案板与墙旁边有道缝,能挤进去两三个小不点,妈在桌上擀面条,桌子两头五个小脑袋紧挨着瞪着眼看,有人一脸灰,有人不时吸溜吸溜鼻涕泡,妈边擀边教,教我们怎样让面不沾一起,怎样用刀不切到手指。

俩姐学的认真,俩弟听的懵懂,我看着热闹,抬头看着妈,趁她不注意伸出一个指头戳戳面,感受一下在妈手里柔软听话的面块什么感觉,有时会偷偷揪下一块在指尖揉搓来揉搓去,想象着有一天自己也能挥舞着擀面杖把一大块面熟练操作,象指挥千军万马把它们下到锅里做好给大家吃。

等妈把香喷喷的手擀面做好,那几口人就迫不及待的开吃了,“哧溜、哧溜”,吃得那叫一个过瘾。查来查去少一个人!谁?我!饭做好了,我跑了!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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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不爱吃面条!看他们吃的那么香,我实在难以下咽,平时能一口吞个馒头的喉咙却咽不下一根细细的面条,看见它就觉得咽喉处有一团乱麻,胃里开始翻江倒海的难受。

妈站院里“嗷嗷”喊我吃饭,我缩成一团藏起来。最后要么从鸡窝后,要么从厕所里,妈把我拎出来,逼着我吃饭。别的事有没有毅力不说,不吃饭这事咱有毅力,说不吃就不吃。

妈又吵又哄也撬不开我的钢牙,最后忿忿的说:“不吃饭也得干活,挑水去”。“挑就挑,反正就是不吃面条”。妈想用我做不了的事难住我,让我服软吃饭!

在我看来就是与我为敌,岂可服软?挑起水桶我就走。

那挑子可是平时老爹挑水用的,两个大铁桶,一根长长的扁担,净重也得有十几斤吧,我的个子也不比桶高多少,桶上还有一段绳子,把扁担提起来时比我还高,怎么能挑的动?

为了显示我不吃饭也干活的决心,我把绳子缠在扁担头上,一直缠到桶上挂钩撅着,我努力踮着脚尖才稍稍让桶离开地面,连拖带拉,“咣当咣当”我就拖着出门了。

一路“咣当”响着,到村中央的大口井上,己经记不清怎样把水打上来了,反正我挑着小半桶水,一路连洒带拖的“咣当”回家,把水倒进盆里,也够一个人洗脸用!我又骄傲又气愤地看着我妈,感觉她害我吃饭的“诡计”让我破了,内心很是得意!

妈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不吃面条就饿着,等饿透了就吃了,反正屋里也没任何东西可以偷吃。饿着就饿着,饿三天我也不吃面条!

这集连续剧在我的童年比西游记里孙悟空打妖怪的次数都多,每次妈都以失败告终,“常胜将军”的我现在拿起小时侯唯一的一张照片看,面黄肌瘦,头发毛炸滋哄,活脱一个小难民。忍无可忍,妈只有长叹一声:这老三,可真是个犟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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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生活虽苦,但当时并不觉得苦。

现在还无数次的梦到曾经偷摘地里的碗豆角,吃得过瘾,把衣服铺在地上,偷偷把邻居家晒张嘴的芝麻捆翻过来,拍出里面的芝麻,吃上老半天。那时的我们,都知道第一遍捯出来的“芝麻溜”最好吃,又饱满又干净,把手指头舔湿沾着吃,要多香有多香。

回忆小时候光景,好象不是在偷吃各种能下嘴的东西,就是在试吃各种花草虫豆,无论是烧蚂蚱燎麦穗,苦马包、酸溜溜,齐撮往嘴里放,只要不被毒倒,什么都吃。

我最爱吃的就数玉米杆了。等到玉米快成熟时,我们一群孩子就会溜进地里找“甘蔗”吃,不能找杆上有玉米棒的,不甜,啃起来象吃棉花套子。要找那种发育不良的,没有穗的,细细长长的才好吃。

玉米又高又密,我们顺着垄钻进地里,就象蚂蚁进了大森林,谁也看不见谁,压着声音却很大声的互相回应着:“你找到没?”“我找到了!”用脚使劲踩倒,一拽就到手了,玉米叶子宽大带齿,拉的我们胳膊上、脖子上一道道肿起红印,为了一口吃的谁还管肉疼?

“谁在地里?干啥里?出来!”坏菜,被发现了!大家慌不择路,四散逃跑,找不到东西南北,我一头拱到三伯身上被逮个正着,逃跑也舍不得丟掉我苦苦寻来的“甘蔗”,细长节子光滑溜溜,这一块地里估计找不到第二根这么标致的美味了。

三伯一手抓着我的手脖子,一手拿着罪证生气的大声吆喝:“都给我出来,回家问问你们大人让这么糟蹋庄稼不?”小伙伴们就好象从来没来过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没一个人来搭救我,只有地头大榆树上的知了“知啦,知啦”的叫着,恨不得让满世界的人知道我被抓到了。

三伯把我大声吵了一顿,拿着我的“甘蔗”回家找我妈告状去了。不知道他告没告状,反正我妈没因这件事骂我,但在我心里算和三伯坐了“仇”。

想想自己,就想吃一根玉米杆子,上面又没有玉米棒,怎么算糟蹋粮食呢?你咋不说是自己小气鬼?老尖刀?

那根玉米杆子我不吃它也没结穗,长老了砍掉也不过是一根柴火,你连一根柴火都不舍得让我吃,那你平时喝我爷的酒时咋那么舍得呢?吃我妈炒的鸡蛋时咋那么香呢?

小气鬼!整整三年,我没再理三伯,他看见我叫我名字,我就装没听见;给我东西吃,不要。

三姆给我妈说:“三妮气性可真大啊,将来出门子估计也不叫他伯当歪脖客里”。所以村里人都知道,老时家有个犟筋妮,轻易不敢得罪,得罪她了会一辈子不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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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汉子气质比较浓,说话做事风风火火,大咧咧不拘小节。

除了身份证可以证明自己的性别之外,我也会做些女人的事情,提醒一下自己莫忘性别,譬如买条项链,装饰一下不似天鹅的颈。

巧逢国庆节日,金店跳楼大优惠,兴冲冲去挑选一番,于是,一条金光闪闪的项链被我选中,崭新的999K金晃得人眼晕,更让我自信心骤增,抬头挺胸走在路上,觉得自己就是最耀眼的superstar,有种傲视群雄的自豪感,大街上的帅哥好象也多看了我两眼,嗯,可美!

这种感觉让我保持了很久,尝到了丝丝甜头,于是几个月之后又兴冲冲去买条银项链,“有金有银家里放个聚宝盆”。两条项链轮流戴,美的冒泡。

两年之后的某一天,我不知何故同时把它俩放在了手里,揉揉我这二百五十度的大近视眼仔细比较,两条花纹一模一样!麦穗形的小粒,粒粒紧扣,旋转环绕,我戴了两年多竟然不知道它俩长的一模一样,我是有多粗心多不拘小节,我又有多死脑筋不易改变!简直佩服自己钢铁般的意志。

自打学会了使用微信,每天也乐此不疲的刷刷刷看看看,象皇上批阅奏折一样早晚忙,点赞转发带评论,临了不忘晒晒自己的小幸福小日常,微信头像和背景也会偶尔改变,每次换头像时还不忘截屏保留一张以示记念。

一个月前我更新了一下自己的头像:一个漫画版的小女孩,糖葫芦样的两条小辫支楞在肩头,一手握紧拳头在胸前,一手指向远方,旁边配着文字:每天元气满满,加油!

这幅画让我觉得很附合自己的小心思,于是就象皇上选妃一样从众多图片中选中,配副春花烂漫的桃花图片做背景,桃花粉嫩柔和,人物可爱天真又不失正能量,喜欢的不得了,这万中无一的搭配很满意,觉得自己萌萌哒。

截屏保存到相册顺便翻看一下记录,一看不打紧,浑身直冒汗:三年前的第一张微信图片和背景图,与它一个模子刻出来!

至此我知道了,“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句话是为我量身定制的,从开始到最后,我都只认自己的理!但我就是不想承认。

别说我是一根筋,好不?

*作者︱时兆环:河南省方城县公交服务中心职工,「青眼有加qyyjtcq」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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