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何被人稱為新中國“土家族第一人”?


她為何被人稱為新中國“土家族第一人”?

土家族群像

大家都知道,我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56個民族組成了這個大家庭。但很多人可能不知道,這個局面是解放後才逐漸實現的,在人民政權確立之前,官方從未進行過明確的民族劃分,更別說平等、團結、區域自治和共同發展的民族政策了,許多族群飽受排擠、壓迫,甚至因為種種原因,對外不敢自認。

解放後,人民政權開展起民族識別工作,這個時候,壓抑已久的族群意識開始覺醒。除了當時得到公認的九個少數民族,一下子有上百個族群提出了識別申請。

正是在這種大解放的氛圍裡,1950年國慶,在各地代表團雲集的北京,出了個頗具傳奇色彩的人物。一個21歲的湘西姑娘田心桃,田心桃,一度被媒體稱作“土家第一人”。

土家,這個如今主要分佈在湖南永順、龍山、保靖和古丈一帶,在湖北及四川也有聚居的人口大族,現有人口800多萬,在全國少數民族中排第六位,然而,如果沒有歷史上那個走出湘西的小姑娘田心桃,這樣一個

大族說不定會走進歷史的塵封中。

時間拉回到1950年的國慶。

秋天的北京花團錦簇,人山人海,建國後第一次國慶大典即將隆重舉行,9月28日,一列武漢至北京的火車緩緩駛入北京前門車站,前來參加國慶觀禮的中南地區少數民族代表來到了首都北京,人群中,有一位來自湖南湘西的小姑娘,名叫田心桃。

她為何被人稱為新中國“土家族第一人”?

中共中央中南局統一戰線工作部邀田心桃參加會議的函件

21歲的湘西姑娘田心桃,此時是作為苗族代表來到北京的,看到首都的興奮激動之餘,小姑娘的心裡其實還裝著一份執著:“我不是苗族,我是畢茲卡”。

潘淇,田心桃所在的中南地區代表團團長,國慶觀禮兩週後的10月14日,北京民族代表座談會上,潘淇突然語驚四座:在座的有位苗族代表,實際上不是苗族,而是中南地區的一個大族群,他們自稱“畢茲卡”。

其實早在1949年,人民政權頒佈了共同綱領,其中的民族政策,就被敏銳的田心桃捕捉到了,從那時起,小姑娘久藏內心的一股衝動,就不可遏制的湧動起來。

她為何被人稱為新中國“土家族第一人”?

身著土家服裝的田心桃

田心桃,出生於湘西永順的一個土家山寨,從小,田心桃跟著爺爺奶奶上山打獵,和姐妹們唱著山歌,編織西蘭卡普(土家織錦),陪新嫁娘哭嫁,土家的文化習俗,已深深在她心中紮下了根。

1944年抗戰時期,田心桃所在的縣聯立中學,為避難而來的江浙師生組織了一場聯歡會,田心桃與另一位土家姑娘表演山歌對唱,一曲山歌博得了滿堂喝彩,臺下的人喊:苗歌好聽,再來一個。

在土家話裡,土家人自稱“畢茲卡”,而將苗族稱為伯卡,但小姑娘的說法顯然不被理解、沒人認同。這個遭遇把一股子執著,種在了15歲的小姑娘田心桃心裡,一藏就是六年。

“畢茲卡”,是土家人的自稱。現在只知道這個發音來源很古,屬於藏緬語族,但它究竟代表什麼意思,至今仍然是個謎。有人猜測是“白虎夷人”之意,但專家們沒有定論,土家人自己也早已說不上來了。

而“土家”這個說法,則來源於土家人對居住地族群的劃分。他們把外來族群叫“客家”,把自己叫“土家”,也就是本地人的意思。

“畢茲卡”在民族代表座談會上,被中南區團長潘淇提了出來,以苗族代表身份出現在會場的小姑娘田心桃,立即引來了各方關注,當時在京的媒體記者紛紛採訪報道,中央民委的專家更是高度重視,出現這戲劇性的一幕,臺上的主角田心桃,自己也覺得很突然。

49年10月19日,古城永順解放,縣聯立中學的女教師田心桃參加了迎解,也就是這一天,田心桃見到20天前共和國剛剛公佈的“共同綱領”,其中宣佈的新中國民族政策,讓小姑娘內心深藏的執著,又活絡了起來。

50年8月,田心桃進入了湘西行署在沅陵舉辦的教師講習班,機緣巧合認識了四十七軍141師的政治部主任李侃,當時李侃正在湘西尋找代表參加中南軍政委員會第二次會議,聽了田心桃自稱“畢茲卡”的奇怪述說,李侃決定把她作為民族代表推薦上去,看看她有沒有機會去參加國慶觀禮。

因為田心桃的外祖母是苗族,她拿到了一張苗族代表證,在半個月的會議期間,田心桃意識到,這是一個絕好的推介土家的機會。

但是,在武漢掀起的土家熱,並沒有改變田心桃代表證上的苗家身份,9月,代表團進京了。

50年10月1日上午,觀禮代表們早早來到了天安門東面觀禮臺,10點,毛主席和其他黨和國家領導人檢閱三軍,之後,首都四十多萬人大遊行,場面壯觀,14天后,有了中南區代表團團長潘淇,語驚四座的那一幕。

10月14日,民族代表座談會後,中央民委委託語言學家楊成志教授,找上了田心桃。楊教授讓田心桃將各種詞語翻譯成土家語,又詳細詢問了土家的風俗習慣。

10月17日,中山公園音樂堂,一場關於民族介定問題的報告正在進行,時任民委主任的李維漢,正在給代表們作民族政策報告。聽著精神傳達,田心桃的決心更加堅定了。

10月20日,中央民委擬了一篇文稿讓各民族代表翻譯成本民族語言,負責錄音的羅常培教授聽了田心桃的土家語後,當即肯定地說:田代表,你的發音準確清晰,據我初步判斷,你講的語言可能是一種獨立的少數民族語言。

北京的消息傳回來,很多人的心思開始活絡起來,其實土家不為外人所知,並不奇怪,數百年來,因為與苗族雜居,和出於自我保護種種原因,湘西這一帶的土家族群被統稱為“苗蠻”。

她為何被人稱為新中國“土家族第一人”?

歡送兄弟民族代表晚會門票

但隨著小姑娘田心桃在北京挑開了這層紙,一批土家人聞聲而動,其中有一個,是當時中南局的民委幹部彭泊,他通過民委主任張執一,詳細反映了土家族的情況,並聯絡了一批土家族知識分子,開始向中央寫信,隨後,系統的調查開始了。

1952年,田心桃回到武漢中南民院任教,12月的一天,中南民委請來的一位中山大學教授嚴學窘,找到了她。

隨後,嚴學窘進入湖南永順、龍山兩地實地考察。教授得出結論:土家語屬於藏緬語族,是一種獨立的少數民族語言,結論反饋上去,更多的研究專家趕到了湘西這片陌生的土地,嚴謹的反覆論證開始了。

1953年9月,汪明禹教授率中央調查組來湖南調查,給出了土家是單一民族的結論。

1953年11月,語言學家王靜如再次從語言學角度實證了土家語為特有語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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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歷史學家潘光旦教授

1953年底,著名歷史學家潘光旦教授,著書《湘西北的“土家”與古代巴人》,至此,歷史上不為人知的土家族,有了存在的理論基礎。

專家多次論證後,1954年1月,中央統戰部致電湖南省委,認為土家為一單一少數民族,向湖南省委徵求意見,然而,意料之外的分歧出現了。

調查意見下到省裡,湖南省統戰部和民委的一批同志,卻對土家族來源、語言習俗等,提出了不同的看法,甚至有部分土家人自己也不願意承認是少數民族,由於學術上出現不同看法,土家識別問題被擱置了起來。

一年後的1955年9月,湖南永順縣雙鳳村小學,夜色籠罩下,校園禮堂裡擠滿了村民。

多年後,找到了這樣一組簽名。

民族,歷經千年傳承,但對土家這樣的人口大族來說,決定其歷史命運的,竟然會是這樣一個突然的瞬間,我手頭有一張照片,是當年田心桃被媒體稱作“土家第一人”時的一幕。

她為何被人稱為新中國“土家族第一人”?

田心桃

其實,隨著新中國的建立,各族迎來大解放的新時代,21歲的小姑娘田心桃,可以說是恰逢其時,留下了這樣富有傳奇色彩的一幕。

當然,一個民族的認定,是一個嚴謹而複雜的工程,尤其是土家族,由於在解放前受到壓迫而被迫隱藏自己的民族身份,這也給當時的認證工作帶來很大困難,在認證過程中,難免會發生學術上的分歧。

不過,故事到這裡,顯然沒有結束,我們下回會繼續這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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