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30歲嫁相親男後我幫他還7年債,迎來好日子他卻成了植物人

小說:30歲嫁相親男後我幫他還7年債,迎來好日子他卻成了植物人

1998年,丁香三十歲。即使放到現在,三十歲未嫁,也算大齡剩女,遑論對男女問題更加敏感和積極的當初。

三十歲之前,都能說是二十多歲。二十多歲就給人一種錯覺,一種假象,一種可以迴避某些尖銳問題的庇護。

一到三十歲,就要直面慘淡人生。所以孔子說,三十而立,意思是,三十是個分水嶺。

丁香在當地一座初中教語文。她長得端莊大方,不夠驚豔,但很耐看。

也許是讀了太多關於愛情的小說,她一直希冀著一段浪漫的邂逅。

事實上,她並不乏追求者。可那些青睞她的男同胞們,在她看來,總是缺少點什麼。

具體是什麼,她也說不上來。正因為說不上來,事情就不好辦,讓人沒有方針。丁香也處過一次對象,最終不歡而散。

從那次之後,她對待感情就非常謹慎,甚至有些瞻前顧後,如舉棋不定的弈者。從不輕易落子,彷彿一著不慎,就會釀成死局。

另外,她心裡還有一點知識分子的倔強。家人朋友開始著急她婚姻大事的時候,她就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姿態。

生活中美好和重要的事情很多,結婚只是其中一項,沒必要因此而廢寢忘食,而走火入魔。

這種倔強,在二十八歲之前,一直陪伴著她。過了二十八歲,她就從倔強變成了投降。看到其他人成雙入對,心裡就餵了一隻小貓,不停地抓撓。

二十八歲,是三十歲的前哨,二十九歲就有些太貼近。

從此,她開始漫長的相親之旅。

第一次見面,她還有點緊張和期待。見了幾個之後,就有點麻木。

丁香想象著,跟一個男人見面,有可能就這一面之緣。從此人海茫茫,成為各自主演的電影裡的一個客串。

也許,跟一個男人見面,從此成就一段姻緣,成為各自主演的電影裡的男女主角。這給丁香一種奇妙又荒誕的感覺,一個男人,一個拐點,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

丁香不記得孫光輝是自己第幾個相親對象,但清楚記得,那個雨天。北方的一座小城,春天也是灰撲撲的,潤了一些雨之後,街頭的綠色就鮮嫩美麗起來,讓人喜悅。

見面地點仍選在新華書店,過去這兩年,丁香和數十個男人在這裡完成了或長或短的相親儀式。

剛開始,她還緊張。後來,她來得早了,還能找一本當代文學,心平氣和地讀完一個短篇小說,並且去找文章的中心思想。

剛開始,相親結束,她就趕緊離開書店,似乎擔心被熟人發現,好像擔心曝光的地下黨員。

後來,相親結束,她就在書海里肆意徜徉。兩年來,走馬觀花了相親對象,卻大大擴充了閱讀量。

在書店相親是丁香的創意,她覺得兩個人初次見面,難免尷尬,找不到對話的方向。在書店裡,走走停停,可以從某一本書開始聊天。

最主要的是,丁香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一個熱愛文學的青年。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是文學最燦爛輝煌的年代。那時候,有人在報紙刊登徵婚啟事,要求往往是:相貌端正,熱愛文學。

丁香在書店門口見到媒人,她旁邊站著一個神情肅穆的男人。

也許媒人太矮,男人竟然高出她整整一頭,這讓他看上去鶴立雞群,有效地掩飾了他眉宇間凝結的憂愁。

是的,丁香一眼就看出來這是一個憂愁的男人,似乎相親並非出自本意,而是被人押解而來。

似乎不是來相親,而是奔赴刑場。媒人簡單介紹了彼此,丁香知道了那個男人叫孫光輝,比自己大兩歲。他真的很高,丁香站在他旁邊立馬被對比得小巧伶俐起來。

“你的名字挺特別的。”這是孫光輝跟她說的第一句話。

“謝謝。”丁香禮貌地說。

“‘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

眼前這個男人竟然隨口背出了戴望舒的《雨巷》,這讓丁香對他刮目相看。無形之中多了一些好感,少了一些牴牾。

“你平時喜歡讀誰的詩歌?”丁香順勢問道,不等孫光輝回答,她先表了態,“我喜歡普希金。”

“‘春天,春天,愛情的季節。’”孫光輝說出這句詩一點也不得意,頗有點無奈。

但丁香的注意力被這句詩帶走了,毫不遲疑地把孫光輝認定為一個跟自己志同道合之人。

“你是一個詩人嗎?”丁香忍不住問道。

“我不是詩人,我只是司機,讓您失望了。”孫光輝嘆口氣。

“怎麼會?那您一定對詩歌頗有造詣。而且,從您司機的身份出發,更讓人讚歎和尊敬。”丁香幾乎已經為孫光輝傾倒了,“‘春天,春天,愛情的季節’,多美啊。”

“我更喜歡整首詩營造的意境,”孫光輝說,“‘春天,春天,愛情的季節/你的來臨對我是多麼沉重/在我的心靈裡,在我的血液裡/引起多麼痛苦的陌生/一切狂歡和所有的春光/只會將厭倦和愁悶注入我的心/請給我狂暴的風雪/還有那幽暗的漫長冬夜!’”

他讀完這首詩,竟然忍不住哭了,是情到深處,想起什麼悲傷往事了嗎?丁香突然很想像走進一座森林一樣走進這個憂鬱的男人。

“對不起。”孫光輝說。

“你的眼淚說明你真的讀懂了這首詩,進入了這首詩。”

“不,”孫光輝彈走了丁香的肯定,“我不懂詩歌,我只是記憶力好,林林總總背誦了一些。我背誦詩歌的目的也不是處於喜愛,而是為了討好。”

“討好?討好誰?”

“我的妻子。”

“什麼?”丁香難以置信道,“你的妻子?”

“對不起,”孫光輝再次說道,“我本來是拒絕的,是媒人跟我說,你也喜歡詩歌,我才想著跟你見一面。我的目的自私而邪惡,我想著把你當成她的替代。

“對不起,我結過婚,我的妻子在前年去世了。她酷愛詩歌,生前總是逼著我背誦。該死的,我有時候竟然忘記了她的音容笑貌,卻牢牢記住了這些句子。”

“你不用向我道歉。”丁香說,“我也是帶著應付父母的任務來的。既然這樣,我們就沙揚娜拉吧!”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打住!”丁香及時制止住他,轉身就往外走。

就在這時,天空下起了小雨。杜甫寫,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丁香卻覺得這雨也知道人的心事,在她不爽利的時候前來應景。她搖搖曳曳地走在世紀末的街頭,可惜這個城市沒有悠長的寂寥的雨巷。

丁香很生氣,真的很生氣,就算自己已經30歲了,在婚姻的博弈中不再掌握主動權。可是她從未想過嫁給一個結過婚的男人——她無法想想這件事,就像她無法想象泰坦尼克號這部剛剛上映的愛情災難片連日來成為教師組討論的話題。

可是為什麼?生氣之後,還是會想到孫光輝那高挑的個子,那憂鬱的神情,閉上眼睛,栩栩如生。

丁香強迫自己不能意氣用事,她條件不錯,雖然年紀不小了,但仍不乏追求者。

即使高不成低不就,也能從高和低之間找到一個適中。而孫光輝,他不屬於高低之間的範疇,他的歷史成為了他的汙點,應當永遠不予考慮。

可是為什麼?他就像一本詩集,隨便翻開他那一頁,都是動人明豔的句子。令他著迷,令他流連忘返。

於是,丁香打聽了孫光輝的事情。知道他跟他妻子是初中同學,兩個人算不上青梅竹馬,但也是情投意合。感情建立在彼此瞭解的基礎上,相親相愛,舉案齊眉。

孫光輝和他妻子當時都考上了大學,無奈他家庭條件不允許。為了分擔家裡壓力,就跟父親一起跑車。孫光輝的妻子大學畢業,又回到他身邊。

這讓孫光輝非常感慨,按照世人們無端的猜測,她應該遠走高飛,留在繁華都市裡面才是正常的劇情。

孫光輝和妻子結婚不久,後者身體不適去做檢查,沒想到竟是癌症。這樣的劇情倒是爛大街,但發生在自己身上,就另當別論。

為了給妻子治病,孫光輝債臺高築,甚至把房子賣掉。他從來沒有放棄對妻子的治療,直到後者去世。看得出來,孫光輝仍然對妻子念念不忘。

這件事打動了丁香,孫光輝雖然不是詩人,但他充滿了詩意。

丁香通過媒人約孫光輝,後者卻婉言拒絕。

丁香乾脆直接找到孫光輝家裡。孫光輝賣了房子,跟父母住在一起。

房子是侷促的兩室一廳,一廳也就入門那一條狹窄的走廊。丁香衝到孫光輝臥室,說:“你為什麼躲著我?”

“我剛出完車,我想休息一下,請你離開。”

“孫光輝,我要跟你處對象。你如果不答應,我今天就不走了。”

“你怎麼蠻不講理?這裡是我家。”

“女人都是獨裁者。”

“我們不可能的,我現在連房子都沒有,還欠了一屁股債,你跟著我只會受罪。我給不了你詩人的浪漫生活。而且,我忘不了她。我不能心裡一個女人,身邊一個女人,這對你不公平。”

“走著瞧吧,我會走進你的心裡。”

從此,丁香不時來孫光輝父母家做客,就算孫光輝對過去的依戀是一座冰川,她也能用自己掌心的溫暖一點點將其融化。

孫光輝要去南方跑長途,他在等紅燈時,副駕駛的車門突然打開,丁香坐了上來。

“你幹什麼?”孫光輝吃驚問道。

“別廢話,開車。”

“我是跑長途,三天兩頭回不來。”

“我請了一個禮拜的假。”

“這不是鬧著玩的,你快下去。”

丁香從隨身攜帶的揹包裡拿出一根煮玉米,一本出的:泰戈爾散文詩全集,隨便翻開一頁,讀道:“‘如果你把所有的錯誤都關在門外時,真理也要被關在外面了’。”

“我求求你,下車好嗎?”孫光輝說。

綠燈亮起,後面的車不斷按著喇叭催促,孫光輝只好先把車開過路口,然後慢慢靠在路右邊,“我還要工作。”

“我坐在這耽誤你開車嗎?”

這時,從汽車收音機裡傳來瀟灑走一回的前奏,葉倩文鏗鏘有力的歌聲頓時充滿了駕駛室。

“我喜歡這首歌。‘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孫光輝無奈地嘆口氣,只好開車上路。

正是盛夏,即使開著窗戶,太陽照耀下,駕駛室裡仍然酷熱難當,尤其當陽光從前車窗打進來。

孫光輝脖頸裡都是汗水。丁香就拿出自己的手絹,幫助孫光輝擦汗,後者打了一個激靈,彷彿電擊,還差點出車禍。

“你又幹什麼?”

“我幫你擦汗啊!”

孫光輝自知過分了,向丁香道歉。丁香也不惱怒,再次拿起手絹給他擦汗水,這次,孫光輝沒有拒絕。

“問你一個問題,”丁香側著身子說,“你是不是不會笑啊?”

“誰不會笑啊?”

“那你笑一個。”

“平白無故,笑不出來。”

“那我給你講個笑話。”丁香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說,有一天,一理髮師把一個賣糖葫蘆的給揍了,到警察局,警察問理髮師:你為什麼揍賣糖葫蘆的?理髮師說:他媽的,我在屋裡燙頭髮,他在外面一個勁喊‘燙糊嘍’。”

“你怎麼說髒話?”

“不說髒話,出不來效果。好笑不好笑?他媽的,燙糊嘍!”

孫光輝忍不住,輕輕笑了兩聲。

“你笑起來好傻。”

從南方回來,孫光輝接受了丁香的追求,兩個人很快步入婚姻殿堂。

為此,丁香算是排除萬難,其實最大的困難就是孫光輝。

丁香的父母雖然有些微詞,但對於女兒的選擇,他們給予了足夠的尊重。倒是孫光輝的父母,在這個新兒媳婦面前,總是有些拘謹,好像做錯事的小孩被老師發現。

“你會後悔的。”新婚之夜,孫光輝說,“你跟著我只會受罪。”

“那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丁香說。

“來不及了。”孫光輝笑著說,“你已經狼入虎口了。”

2008年:你笑一笑啊

丁香從不覺得跟孫光輝在一起之後受罪,直到分娩。那種疼痛,幾乎要從身體內部把她撕碎。

孫光輝焦急地在產房外面等著,來回踱步,一刻不得安寧。男人在此刻沒有話語權,這是世界上最殘忍的幸福。

結婚第三年,他們有了一個女兒。給孩子起名,孫光輝堅持要在女兒的姓名裡,保持一些丁香的成分,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用兩個人的姓氏合體。

可孫丁聽上去有些不倫不類,於是就取作孫香,孫香還是有些不夠動聽。丁香拍板,乾脆叫孫尚香得了,把孫權的妹妹從三國裡引渡過來。

出了月子,丁香繼續回到崗位上,教書育人。日子在緩慢而細膩地走著,並不見太過激烈的起伏。

一天,放了學,丁香騎著自行車回家,聽見馬路對面的喇叭聲。她抬頭看見是孫光輝的卡車,後者正坐在車裡,衝她微笑和招手。

丁香騎過去,孫光輝下車,把丁香的自行車搬到車廂裡。

“不是明天才回來嗎?”丁香問道。

“趕了夜路。”

“著急回來有事嗎?”

“一會你就知道了。”孫光輝奇怪地看了丁香一眼,說。

“神神秘秘的做什麼?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孫光輝並不答話,丁香問他什麼,只是笑。他是一個很喜歡笑的人,只是之前發生的事情,封印了他的笑。是丁香的從天而降,把他從過去的桎梏中解救出來。

孫光輝把車開到一家飯店門口,跳下車,然後小跑到另一邊,拉開門,扶著丁香下車。

“我怎麼覺得自己突然變成英國女皇了?”丁香拿孫光輝的積極打趣。

“你們什麼時候見英國女皇坐大卡車?”

孫光輝牽著丁香的手,走進飯店。

兩個人結婚之後,日子逐漸有了起色,但很多地方都是能省則省,攢夠一部分錢,就堵一部分窟窿。

眼下這樣高檔的飯店,他們從沒蹦過腳蹬。因此,丁香有一種身在夢中的錯覺。只有夢裡,自己才會踏入這樣富麗堂皇的地方。

也只有在夢裡,她不用為了捉襟見肘的生活所拘束,可以奢侈地揮霍。

孫光輝紳士地為丁香拉了椅子,伺候她坐好,自己才坐在她對面。服務員過來,送上菜單。

“這兒可不是我們這種經濟情況能夠消費的地方。”丁香小聲說。

“偶爾吃一頓,沒關係。”

“沒必要,”丁香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

“你真的忘了啊?今天是我們結婚紀念日。”孫光輝說。

“啊,”丁香敲了敲腦殼,“你看我,一孕傻三年。結婚紀念日也不能在這種地方破費。”丁香把菜單放下,拉了孫光輝就往外走,重新回到卡車上。

“開車啊。”丁香說。

“我是打算讓你也瀟灑走一回。”

“什麼瀟灑走一回?我帶你去瀟灑,我知道一個地方。”

在丁香堅持下,孫光輝把車開到一個露天大排檔,吃烤羊肉串。

那時,羊肉串五毛一串。他們倆放開肚皮,可勁兒造,也只花了幾十塊錢。大排檔裡面有一個卡拉OK,人們可以過去點唱。價錢跟羊肉串一樣,也是五毛一首。

“送給你的。”孫光輝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

“我以為你會送我一本詩集。”丁香把禮物拿在手裡摩挲,顯然這個巴掌大的禮物不可能是一本書。

“打開看看。”

丁香拆開禮物,是一盒磁帶,上面印著“飛碟1983-1995最賣座專輯主打歌精華輯:驚世記錄Ⅰ”。

“沒有買到葉倩文的專輯,就找到這張。”孫光輝說,“裡面的歌我都檢驗過,是好歌。”

“謝謝你。”丁香說。

“謝什麼?謝我讓你跟我一起受罪啊?”

“誰要你唱歌好聽?我要的是你唱歌給我聽。去不去?他媽的,去不去?”丁香笑著說。

“你又說髒話了,怎麼為人師表?”

“你是我的愛人,又不是我的學生。你要是不去,我有的是汙言穢語。”

“我去。”

“你也說髒話。”

“我去還不行嗎?”

孫光輝大義凜然地走到卡拉OK旁,交費,選歌。

這是一首丁香從沒聽過的歌,歌詞唱到“在這個世界,有一點希望,有一點失望,我時常這麼想。在這個世界,有一點歡樂,有一點悲傷,誰也無法逃開。”

看著手裡那張驚世記錄,丁香就猜到是專輯最後一首。這些歌星裡面,劉德華、林憶蓮、蘇芮、葉倩文屬於耳熟能詳,其他多少也有所耳聞,只有這個叫蔡藍欽的人聞所未聞。因為聞所未聞,她反而牢牢記住了這個人,這首歌。

日子就這樣流水一樣地過著,沒什麼大風大浪,也沒什麼波瀾不驚。

然而,還是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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