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其林:冬瓜


陳其林:冬瓜

冬瓜,胖乎乎的。在我心裡,就好似體態豐盈的女子。體態豐盈的女子,我又為其取名為“貴妃身”。我們追求女子的曲線、苗條,在選美大賽,第一個先決條件是三圍,而這種審美觀開始的時間並不長。不過現在走在大街上的那些美麗的女子,我以為是那種長著體態修長的“絲瓜”。絲瓜沒有什麼不好,絲瓜從容的體姿自有它的美妙。不過,在我的童年,就聽老人們講過,那種屁股小,腰細的女子,是不能娶做老婆的,因為這種女子很難懷孕,即使懷孕了,也很難生產。仔細一想,我們對女子的審美觀的轉變,追其來源,是跟上了歐美的審美趣味。


據說,冬瓜之名的由來,是源於它裡面白得乾淨,白得如冬天的白雪,故而取名叫冬瓜。其實它的生長期與冬天無關,春天種植,夏末與秋天才是冬瓜收穫的季節。


我家的後院幾面圍牆圍起來了,都是水泥地,是不可能種植冬瓜的。後院右側並排一線走廊下去,有四間屋,主要是浴室與廚房,左側是圍牆,圍牆外面,有十幾米對徑的空地,都是鬆土。父親在世時,栽下了七八棵桃樹。沒想到的是,父親在買桃樹苗的時候被人忽悠了,這種桃樹長不高,只開花不結果。花開得再好,也是躲在屋後,自然失去了觀光的魅力。父親過世之後,我下了很大的決心,把這些只開花不結果的桃樹砍了,想是想建個菜園,一直沒動。沒想到荒廢一年兩年的光景就長滿了雜叢,密密麻麻地,比人還高。母親看不過我的懶,便請了工,一百一天,只兩天,一個菜園就被幹乾淨淨地圍起來。對於母親種菜,我是持不支持也不反對的態度。待著,她又太無聊,就只能打麻將,打麻將呢?就輸錢,輸了錢,就會同我鬧起來。遇到輸瘋了的時候,也就是與我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我的母親是個善良、嫉惡如仇、凡事走直線的那種人,更多的時候是很難善解人意的,與父親一起持家時,鄰里關係處理得很糟糕。因為她年輕時患過腦膿腫,動過大手術,手術之後,母親耳朵聾了,一個事,一句話,我們往往要說上幾遍上十遍。有了助聽器,同她交代事情,還是有難度,畢竟腦子動了手術,又不認字,對新鮮事物,接受起來特別艱難。養雞,養豬,種菜等等農家活,是她精神世界裡永遠揮之不去的東西。讓母親種菜,主要是讓她精神上有個寄託。源於此,菜園菜的好壞,我很少去看。母親也許看出來我的心思,種的菜,也很隨意,她想種什麼就是什麼,花的時間不少,收穫卻不多。有收穫了,她也會把這些菜採摘下來,送給她的老友們,炫耀炫耀自己的功績。


陳其林:冬瓜


今年六月,後院的圍牆上,冒出了一根冬瓜藤,孤零零地。我也沒怎麼在意,任其長去。沒多久,冬瓜藤開枝了,三頭六臂地,有的向左,有的向右,有的繼續向前向上生長,逐漸茂密起來,一片片的綠葉中,還開了一朵朵的黃花。有蝴蝶,蜻蜓,蜜蜂飛來飛去地。在我們的印象中,只有蜜蜂才會傳粉的。其實不然,蝴蝶,蜻蜓在花間飛來飛去地,它們的芊芊之腳落在各個花蕊,也把花粉相互傳授了。我看著逐漸茂密的冬瓜藤,無意間走了過去。一瞧,別說,真的結了一個拇指大的冬瓜,長長的白毛密密地,那朵黃花還沒徹底枯萎。我找來一個窗架,利用圍牆的轉角搭上,又把冬瓜藤往窗架上挪了挪,就這樣,馬馬虎虎地,一個冬瓜棚出現了。


這些年,各大媒體,一直對中國目前的糧食安全有文章呼籲。也是的,記得小時候,父親種菜,蔬菜種子都是左鄰右舍相互幫襯,這家沒有的,那家有,那家沒有的這家有。父親也經常收一些辣椒、絲瓜、黃瓜、白菜等等種子。紅薯種,對我的記憶是深刻的,父親在屋後的山腳挖一個幾米深的洞,把紅薯放進去後,還要用磚頭,石塊壘起來,合些稀泥鋪在磚頭石塊的縫隙處,把洞口封嚴實。小時候,一直以為父親那樣做是為了防備小孩子們偷吃,後來才知道,這樣做,可以抵禦冬天的寒風,不會把薯種凍壞,還有一個重要的作用,就是讓那些個老鼠進不去。偷薯種,是老鼠的強項,所以父親在那段光景經常要去後山檢查,看看洞口有沒有被老鼠攻破。也有失算的時候,老鼠從另外的地方打洞進去,要到取薯種的時候,才能發現洞裡只剩下一堆爛紅薯。遇到這種情況,父親會同有薯種的人家打好招呼,等人家薯苗長齊以後,父親才會去人家的菜地刁些薯苗回來種。現在的城裡人,也許不知道,冬瓜就不同。在我們鄉下,凡是種過菜的,都知道一個事,冬瓜種子是不要收藏的。在春天種菜之際,在路邊,或者某個長草的地方,見到冬瓜苗,找根小樹枝,插進泥裡,把苗刁回來栽種就好。只能是栽種這種找回來的野苗,才會接冬瓜的。不過現在菜市場上出現的那種青色冬瓜,我們鄉下稱之為“青皮冬瓜”,我就不知道了。因為從我懂事起,冬瓜比現在菜市場買的青皮冬瓜白一點的,屬青白色。我估計青皮冬瓜是買種栽種的,吃起來,有冬瓜味,肉硬,肉質遠沒有青白色的,土生土長的那種冬瓜鬆軟。我家後院的那顆冬瓜,就是突然在後院菜園裡冒出來的一棵苗,母親只是移栽一下而長起來的。


冬瓜棚建起來,沒有幾天,一個兩個,長出了幾個拇指粗的冬瓜,花還在。黃黃的花從黃到枯黃,冬瓜也在逐漸長大,不過長到一定的時候,也要謝掉幾個。往往一顆冬瓜樹,左左右右地,不管分多少枝,枝葉也不管多麼茂盛,一般只有一個兩個冬瓜能夠長熟。後院圍牆的那株冬瓜樹,好幾個小冬瓜隨著花謝,也黃了,只有兩個冬瓜長到了碗口粗。母親說,是營養不夠,那幾個被這兩個擠死了。一個長在圍牆頭,一個長在我搭好的瓜棚下。個把月的樣子,冬瓜有大腿粗了,母親,兒子都開始叫喚,說:不想辦法,冬瓜會把藤扯斷。可能嗎?我仔細看,斷是不可能,不過冬瓜藤被大大的冬瓜扯得筆直。我與兒子便找來三根兩米左右木棒,在中間用棕樹繩一綁,打開就成了一個三腳架,小心地把冬瓜支起來。這樣一弄,這個冬瓜長得飛快,而牆頭的冬瓜從此不怎麼長,養命一般。面對牆頭與三腳架上的兩個冬瓜,母親的還是那句話,營養不夠。兒子這時候發言了,還是獨生的好些。


兩個月左右的樣子,支架上的冬瓜,有半米長,近兩尺圍了,牆頭的那個還是老樣子。妻子的建議是要摘掉一個。摘大的還是小的呢?我見到支架上的,雖然大,皮還是青色,皮上的毛刺,直直的,手碰一碰還扎手。牆頭那個就不同了,皮開始發白了,皮上的毛刺,也稀了,有的地方,根本就沒有毛刺了。最終決定,摘牆頭的。把牆頭那個冬瓜摘了以後,支架上的冬瓜,也沒怎麼長了,皮也開始發白了。皮上的毛刺也開始發白了。沒過多少天,我們把這個冬瓜也摘了下來。沒過秤,抓是抓不了的,只能抱在懷裡略略估算一下,應該有個二十幾到三十斤。這麼大的冬瓜,怎麼吃呀?冬瓜有一個壞處,切開後,留下的刀鋒感染了冬瓜肉,一兩天後,冬瓜肉就會從切處開始發黃,開始壞。妻子便把冬瓜切成幾份,分給鄉鄰,搭夥吃。


陳其林:冬瓜


對於冬瓜,妻子的感情應該比我們都深很多。在零零年前後,妻子得了腎病,縣城、省城治了好幾家醫院,都是西藥治著,好好壞壞地,兩年下來,病情越來越重,全身發腫,本是不足一百二十斤的身子,腫到了一百六十多斤。在那個冬天,我攙扶著她,走進了株洲一家專治腎病、中西結合的個體診所,每天一副中藥,治了近一年的光景,妻子的腎病,好了。我與妻子熬藥,發現了藥裡有冬瓜皮,而且醫生也多次交代,羊肉、雄雞、雞蛋、香蕉等不能吃,冬瓜多吃。後來一問才知,冬瓜皮是一味中藥,有利尿排尿的功效。


伴著冬瓜生長的時節,後院冬瓜樹上的葉子就開始了凋零,我在心裡一直埋怨後院太強烈的陽光,到我們把冬瓜採摘後,冬瓜樹隨著秋天的太陽,走向了白,走向黃,最後只剩幾根乾巴巴的藤,再也長不出葉子。我們全家都捨不得把那些纏在後院牆頭的冬瓜藤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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