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詩中,詩人為何將"胡姬"寫入詩中?

唐代經濟的繁盛與開放的政策吸引了大批外族者,長安、洛陽、廣州、揚州等都會之地均有大量的胡姬經營酒肆。她們大多都是擅長歌舞的胡女,面容姣好,有獨特的異國情調,與之相伴的是西域特有的美酒,使得小小酒肆有十足的異域風情。

受西域遊牧民族文化的薰陶,胡姬是熱情開放的,與農耕文化下溫婉含蓄的中原女子差別很大。胡姬遊離在封建禮制之外,禮儀、裝扮、習俗都是別具一格的,再加之其異域美貌的外表,使她們在中原大受歡迎。

文人墨客喜歡到胡姬開設的酒肆中飲酒取樂,在一間酒肆中飲西域美酒、品西域美食,賞西域歌舞,如此異域風情令人流連忘返。也正是因此,胡姬作為西域進入中原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形象走進詩歌,其內涵可大致分為三種。

在唐詩中,詩人為何將

一、胡姬貌美

西域胡姬的穿著裝扮、妝容都有別於中原女子,但是最吸引人眼球的則是其外貌特徵的獨特,深眼邃高鼻樑,如明媚春光的笑容。胡姬不僅是酒肆的經營者,更是酒肆的形象代表,所以常常是貌美如花者在酒肆攬客,貌美與否也成為詩人挑選酒肆的一個影響因素。能讓中原詩人難以忘懷寫進詩歌的,定是貌美迷人的胡姬。

捲髮胡兒眼睛綠,高樓夜靜吹橫竹。(《龍夜吟》李賀)

胡姬貌如花,當壚笑春風。笑春風,舞羅衣,君今不醉將安歸。(《前有一樽酒行二首》其二 李白)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遊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少年行二首》其二 李白)

銀鞍白鼻騧,綠地障泥錦。細雨春風花落時,揮鞭直就胡姬飲。(《白鼻騧》李白)

"捲髮胡兒眼睛綠"形象直接的說明了胡姬最典型外貌特徵:捲髮碧眼,這與中原女子完全不同。唐代詩人本就有獵奇心理,喜歡尋找新鮮事物並接受很快,這捲髮碧眼的胡姬自然成了詩人筆下必不可缺的素材。

在唐詩中,詩人為何將

在酒肆見到如此貌美的胡姬,李白必要吟詩幾首。

"胡姬貌如花,當壚笑春風。笑春風,舞羅衣,君今不醉將安歸。"

正面直接的描述了胡姬的貌美如花,以及其春風般的笑容,令人難以移步。"落花踏盡遊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細雨春風花落時,揮鞭直就胡姬飲。"詩人春遊踏春時總是迫不及待的前往胡姬酒肆飲酒,""、"揮鞭"都表明了詩人去胡姬酒肆時的大好心情與急切之心,可見李白對胡姬的欣賞與喜愛。

胡姬獨特貌美的形象成為中原詩人對西域人文認知的名片,胡姬熱情開放,靈動有生機,使中原詩人對西域的認知不再是苦寒之地,改變了詩人印象中的西域,為中原詩人對西域的認識添加了蓬勃生機與鮮豔色彩。

二、胡姬勸酒、歌舞助興

胡姬雖然是酒肆的形象代言人,但在營業性質的酒肆,胡姬最重要的就是招徠顧客並且能夠留住顧客,讓客人流連忘返。

"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送裴十八圖南歸嵩山二首》其一 李白)

"送君繫馬青門口,胡姬壚頭勸君酒。"(《送宇文南金放後歸太原寓居,因呈太原郝主簿》岑參)

"妍豔照江頭,春風好客留。"(《胡姬詞》楊巨源)

這些詩句都直接正面的表現胡姬招待客人,勸酒的情景。

但是客人進入酒肆之後胡姬又是如何留住他們的呢?詩歌給了我們最好的解答。

胡姬春酒店,弦管夜鏘鏘。紅氈鋪新月,貂裘坐薄霜。玉盤初鱠鯉,金鼎正烹羊。上客無勞散,聽歌樂世娘。(《贈酒店胡姬》賀朝)

書禿千兔毫,詩裁兩牛腰。筆蹤起龍虎,舞袖拂雲霄。雙歌二胡姬,更奏

遠清朝。舉酒挑朔雪,從君不相饒。(《醉後贈王歷陽(歷陽,和州也)》李白)

平明小獵出中軍,異國名香滿袖薰。畫榼倒懸鸚鵡嘴,花衫對舞鳳凰文。手抬白馬嘶春雪,臂竦青骹入暮雲。落日胡姬樓上飲,風吹簫管滿樓聞。(《少年行》章孝標)

"弦管"、"聽歌"、"舞袖"、"雙歌"、"花衫對舞"、"風吹簫管"等詞表明在酒肆中除了飲西域美酒,更吸引詩人的是胡姬表演的西域歌舞。

在唐詩中,詩人為何將

眾所周知,西域各民族皆能歌善舞,他們不需要經過特殊的舞蹈訓練,聞歌起舞是身體對音樂的本能反應。在民間經營酒肆的胡姬自然也能顧盼神飛,揮袖表演。她們天生與歌舞有緣,由心而發,自由舞蹈,不受束縛。詩人被胡姬蓬勃生機自由而動的歌舞所吸引,胡姬曼妙的舞姿與動感活力與唐代詩人坦蕩不羈的精神不謀而合。

除此之外,西域美食美酒也吸引著中原詩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是西域民族的飲食習慣。羊肉是最典型的西域食物,"玉盤初鱠鯉,金鼎正烹羊"可以看出燉羊肉傳入中原,在西域食用燉羊肉是為禦寒,增加熱量,在中原的酒肆中也食用燉羊肉,是為營造一種異國情調的氛圍。飲西域美酒,品西域美食,賞西域美女,觀西域歌舞。小小的酒肆彷彿將人帶進真實的西域,其魅力之大不言而喻,所以文人墨客常在胡姬酒肆流連駐足。

三、胡姬與中原詩人有心靈默契

胡姬的出現極大豐富了唐代文人的酒生活,帶給文人墨客的不僅是視覺聽覺上的享受,更是心靈的享受。她們不遠萬里來到中原,她沒有過多的束縛和枷鎖,樂於接受、傳播新鮮事物,從她們身上可以看到很多對生命本真的渴望,讓中原詩人久久不能忘卻。如:

"為底胡姬酒,長來白鼻騧。摘蓮拋水上,郎意在浮花。"(張祜《白鼻騧》)

"羌兒吹玉管,胡姬踏錦花。"(溫庭筠《敕勒歌塞北》)

"後主獵回初按樂,胡姬酒醒更新妝。"(韓偓《北齊二首》其一)、

"金釵醉就胡姬畫,玉管閒留洛客吹。"(溫庭筠《贈袁司錄》一即丞相淮陽公之猶子與庭筠有舊也)

都體現中原詩人對胡姬的念念不忘,甚至是在戰場也會想起胡姬的歌舞。胡姬已經走進中原詩人的日常心情,李白之詩涉及胡姬大多都描寫胡姬貌美、其勸酒歌舞的情景,大多表達詩人於酒肆中的意氣風發,但其中有一首送別詩值得注意。

何處可為別,長安青綺門。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臨當上馬時,我獨與君言。風吹芳蘭折,日沒鳥雀喧。舉手指飛鴻,此情難具論。同歸無早晚,穎水有清源。(《送裴十八圖南歸嵩山二首》其一 李白)

這首詩沒有了詩人的意氣風發,而是惆悵迷茫,情緒低落。可見,胡姬已經緊貼文人生活,已經成為詩歌意象出現其中,能夠表達一定的情感。再如岑參的兩首送別詩:

在唐詩中,詩人為何將

青門金鎖平旦開,城頭日出使車回。青門柳枝正堪折,路傍一日幾人別。東出青門路不窮,驛樓官樹灞陵東。花撲征衣看似繡,雲隨去馬色疑驄。胡姬酒壚日未午,絲繩玉缸酒如乳。灞頭落花沒馬蹄,昨夜微雨花成泥。黃鸝翅溼飛轉低,關東尺書醉懶題。須臾望君不可見,揚鞭飛鞚疾如箭。借問使乎何時來,莫作東飛伯勞西飛燕。(《青門歌,送東臺張判官》岑參)

歸去不得意,北京關路賒。卻投晉山老,愁見汾陽花。 翻作灞陵客,憐君丞相家。夜眠旅舍雨,曉辭春城鴉。為問太原賢主人,春來更有新詩否。送君繫馬青門口,胡姬壚頭勸若酒。為問太原賢主人,春來更有新詩否。(《送宇文南金放後歸太原寓居因呈太原郝主簿》岑參)

在長安青門附近的酒肆,充當了友人離別的場所。詩人不再著重描寫胡姬的外貌和歌舞,而是借胡姬描寫送別。這是詩人內心對胡姬的完全接受,並且將其中原化,認為在酒肆送別友人,有胡姬作伴已是常事。酒肆成了送別友人的場所,胡姬既是見證人,亦是詩人的心靈驛站。胡姬離開西域遠道而來,與詩人送別友人遠去萬里的情感是共通的,都是離別家鄉之人,所以在送別詩中出現的胡姬意象更多的是溫情。

綜合以上幾點可知,胡姬由最初在酒肆中單純的服務角色,被中原詩人寫入詩歌,逐漸成為詩歌意象表達詩人內心的情感。胡姬是一種象徵,是西域的符號,詩人通過觀察描寫胡姬,在腦海中完成了對西域的想象,不必真的去到西域,在長安便可如此近距離的感受到異域風情,藉助胡姬進行地理、文化的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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