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關係》裡,“不太完美”的黃軒

文|一毛

來源:魯豫有約公號(ID:lyyy_scndgs)


電視劇《完美關係》裡,黃軒演了一個“不太完美”的人。

劇集熱播,卻也爭議不斷。有人愛他劇裡的樣子,也有人在微博裡留言:如果被綁架了你就眨眨眼。

黃軒飾演的業內第一公關衛哲,成長在單親家庭,因為小時候情感與愛的缺失,導致性格中有著極度不安與自卑的一面,對婚姻沒有信心。

這些特質都與黃軒本人頗為相似。

同樣來自破碎的成長環境,同樣深受原生家庭的困擾,在黃軒心裡,無論衛哲還是他自己,都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以下是黃軒的自述。

黃軒 聊 黃軒

[根據《魯豫有約一日行》第7季黃軒專訪、

《魯豫有約》2015年黃軒專訪、

《週末畫報》2016年黃軒專訪整理]

- 全文7700字左右,預計閱讀時間20分鐘 -

童年

我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

情緒經常反反覆覆,這一分鐘還很自信,下一分鐘聽到別人的一句評價,看到別人的一個眼神,可能信心就會瞬間崩塌。有時候我就看著自己在這些情緒裡翻轉,失落的時候,難過的時候,自信的時候,驕傲的時候。

我就看著自己,看看這個人到底能怎麼樣。

我經常在做一個最壞的打算——如果有一天,沒有人再找我拍戲了,我要怎麼辦。

這種危機感,可能跟從小的成長經歷有關。

我人生比較重要的成長階段是在蘭州和廣州度過的。小時候生活在蘭州,經常看到我媽在哭,聽到她對生活的抱怨。十二歲那年爸媽離婚了,我跟我媽去了廣州。我當時並不痛苦,因為那時候他們兩個人都不快樂,我基本很少能在家庭生活裡感受到溫暖,就是那種其樂融融的溫暖,其實是很壓抑的。

越長大就離所謂的“家”越遠,後來一個人住校,反而覺得輕鬆一些。我可以建立自己的世界,可以有我自己的同學。我宿舍門口有三棵大樹,那是我的傾訴夥伴,我在心裡給這三棵樹分配好角色:一棵用來傾訴學習中遇到的問題,一棵用來傾訴情感上遇到的問題,一棵用來傾訴同學間遇到的問題。

我不是特別依賴別人,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不是很容易去相信一件事情或者一個人,不會輕易給出我的東西,可能因為我經歷過失去。我現在性格里的某種不安全感,或者隱藏在背後的某種自卑,其實都是因為童年生活在一個不安的、不可控的、不安定的狀態裡。

人一生都在跟自己的童年打交道,擺脫不了。

我不喜歡過節也是這個原因。一到過節,我就有一種巨大的失落感。小時候,一般小孩都盼著放假,我不想放假,因為大家過節都很熱鬧,很開心,但我的家庭是破碎的,跟周圍同學比自然有一種落差。所以我在心裡自己給自己做輔導:什麼節日不節日的,那是別人定的。別人說這一天是節日,難道你就一定要開心嗎?

這可能是我的一種叛逆,我在跟這個世界較勁。你們都說今天是節日,你們都覺得應該熱鬧,我的潛意識裡也認為這一天該熱鬧,但我偏不。

有一年大年三十,我就是自己過的。那天晚上別人都在歡聚,放炮,我一個人,點一根蠟燭,喝一瓶紅酒。那天晚上我很享受,就好像小時候的自己跨越了一個難關——我可以一個人過年了,我還有什麼不能承受的呢?而且我一個人過年,並不覺得落寞,反而覺得還挺好。

我現在覺得只要自己是開心的,滿足的,哪一天都可以是節日。

《完美關係》裡,“不太完美”的黃軒

演員

我大學畢業的時候有一個願望,就是能成為一名演員。再好一點就是能通過演員這個職業養活自己,在北京待下來,我就很滿足了。

我一直沒有所謂的野心,就是說一定要成為誰,要搶一個東西,要爭一個什麼。也許有些人覺得你積極一點,努力一點,可能機會就更多一點。但我覺得,該是你的就是你的。

我是一個不強求的人,我的面子也很薄,很少求人辦事,說你幫一下我,給我個機會,我不好意思說出口。

以前見劇組,見導演,我就在那兒坐著,也不會去表現自己。我的經紀人說你進去,你得聊,得說話,你看那誰誰誰,人家進去以後,一下子就跟導演熟絡起來。我說我聊什麼?我不知道聊什麼,你別逼我,不然我會彆扭,我彆扭了,別人會更彆扭。

我做不了那個,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性格,最後還是得做自己。

《完美關係》裡,“不太完美”的黃軒

2019年我只拍了一部電影,剩下的時間都在閒著。就是特意讓自己放慢了一點,因為前幾年好像消耗得過多了。上一次採訪見面之後那兩三年裡,我基本就沒停過。突然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就被掏空了。而且我也不想重複,如果一件事你做了太多,就會磨滅你對它的熱情,即便你再喜歡。

有時候我在片場,會覺得又得去拍戲了,這場戲怎麼還沒拍完?怎麼還有這麼多?就是對拍戲已經有一種倦怠感了,就會嚇到自己。

我就跟自己說:黃軒,演戲是一個你多麼多麼熱愛的事情,要當演員是以前你多麼多麼大的一個理想,而今天,你對它有了一種倦怠,你在幹什麼?你既然不享受它,那就停下來,你既然覺得累了,那就去休息。到底是什麼在鞭策著你呢?你要去哪呢?有時候我就自己問自己。

我其實挺嚮往丹尼爾·戴·劉易斯的那種生活,只有拍戲時你們才能看到我,不拍戲時就見不著我。但我還沒有像他那樣足夠優秀,拍的作品足夠有影響力。我要是現在拍完一個戲消失了,跑到山裡待兩三年,再出來就接不著戲了。

在這個行業裡,很多事情都是不可控的,是未知的。市場,規則,包括觀眾的喜好,都變化得特別快。大家都是不安的,因為演員太多了,每年都會出來很多很多人。

我有時候也會患得患失:這個戲怎麼沒有找到我,我演的這個戲怎麼會不如預期,這些情緒都會有。但我不希望自己停留在這樣的狀態裡,那會讓我扭曲。所以會本能地找一些方法調整自己的心態。你能做的,就是認真對待每個角色,喜歡的就去爭取一下,然後放輕鬆,不要一直緊繃著。

有些東西真的講究緣分。我現在越來越覺得一部電影和一個人,是有緣分的,有時甚至覺得,你這一生會拍多少部戲,演多少個角色,都是有定數的。也許有些戲你特別努力,結果發現努力到最後都是反作用。有些戲你可能沒那麼看重結果,反而卻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我看阿爾·帕西諾的自傳,他說你知道我以前拒絕過的戲有什麼嗎,說出來一個一個全都是90年代經典至極的角色。這些都是他以前拒絕的,但是他依然有自己的角色,自己的舞臺,自己的天空。

演員的偶然性太多了,可能我今年就是老踩不住點兒,接不到什麼樣的戲,可能幾年都沒有一部好作品,可能慢慢你就下去了,可能後面就有人上來了,有很多你不可控的事,你永遠是在等待和被選擇。

如果每天都在這種慌張和不安中度過,那得多難受。我有時候會想,就看自己的造化吧,順其自然地看著自己的走向。我會勸自己放鬆一點,該幹嘛就幹嘛,想休息就休息,想拍戲就拍戲,平時想喝酒就喝酒,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怎麼過不是一天。

我覺得自己還是有一些不可替代性的。但如果有一天沒有人找我拍戲了,或者我完全被大家遺忘了,我想日子也能過下去。我可以有太多的時間去看書,看電影,去世界各地旅行,那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接受所有的失去,好與不好的事情,都讓它自然發生。

《完美關係》裡,“不太完美”的黃軒

代價

演員成名是要付出代價的。你的精力,你的體力,你的時間。

拍《只有芸知道》的時候,我那個老年妝,每天得畫三個小時。導演說早上七點出發,我三點半就得起床,四點就要坐在化妝間。三個小時裡不能打盹,不能睡覺。因為那個硅膠皮是按照你的臉做成的模子,皺紋、魚尾紋,都要一點一點很周正地貼到臉上,你的眼睛要一直睜著化妝師才能貼準。貼什麼紋的時候還得做一些特定的表情,不然那個皮就貼不住。

所以那三個小時很痛苦,困了就喝杯咖啡,出去透口氣,再坐進來接著畫。畫完臉上糊一層假皮去吃早餐,再去拍戲,一拍一整天,拍完回來精疲力盡。我去那邊也沒帶助理,有時候回來還要自己洗衣服,可能最後就剩睡前一個小時屬於自己,那就想著什麼也不幹了,讓自己放空一下,或是想想明天的戲。

以前沒有演那麼重的角色時,拍一部戲隔三差五還能歇一下,可以安排自己的時間。現在工作量大了很多,不是特別容易有自己的時間。前年的大年三十晚上,我一個人在房間裡開了一瓶紅酒,坐在那兒想我這一年幹了什麼。我算了一下,這一年365天,估計有360天我都站在鏡頭前。

記得以前拍《推拿》,因為是群戲,有時候經常連著七天都沒我的戲,白天我就看書,去周圍散步。那時候是冬天,晚上回去給自己溫一壺黃酒,寫毛筆字。我想讓自己處在一個孤獨的狀態,所以跟其他演員交流也不多。那個狀態是最享受的,那時候覺得自己又在拍戲,又在角色狀態裡,還有自己的時間。

這一次拍《只有芸知道》我也特別想靠著這部戲安靜下來。拍之前我就跟工作人員說,我不會在中間回來的,什麼事都不要給我安排,一定等到電影之後,沒事兒別給我打電話。

到了奧克蘭第二天,試完裝我就跟服裝老師說:行了,這幾身衣服我就穿著了,不會再脫了。

穿著隋東風的衣服,每天練英文臺詞,練笛子,去中餐廳後廚跟師傅練習顛勺,學做飯,就這麼一路拍到結尾,中間沒有離開過,也沒人找過我幹什麼,我在新西蘭也沒有朋友,沒人探班。

我在隋東風的人生裡每天忙碌著,工作很長時間,可整個人的狀態是安靜的,專注的。直到最後拍完戲,我才換回自己的衣服。

《完美關係》裡,“不太完美”的黃軒

電影《只有芸知道》黃軒飾演隋東風

票房

我相信會有那種完全不在意票房的演員,只是我還沒有到達那個境界。

當初拍《非凡任務》時,大家是有一定預期的,但最後都沒有達到大家所預期的那樣。其實那個時候我內心很難受,因為對那個角色付出也挺多的。我們拍了四個多月,加上前期訓練,等於說半年做這一件事。

泰國那麼熱,三十五、六度,我每天穿著黑夾克在大太陽底下拍,又是跑,又是打槍,身上還要綁著很多護具,每天身上都是餿的,體力消耗也很大。最後拍一半的時候,腳也斷了,我是坐著輪椅,每天拄著拐到現場,然後堅持把那個戲拍完。

我們劇組的替身,兩個武術演員,一個直接從樓上摔下來,腿斷了;另一個被車撞完,腦袋撞到馬路牙子上,那個血是濺出來的,縫了17針。

這些血與淚的東西有很多。

在雲南蒙自拍《芳華》時,有天上午沒我的戲,我和攝影師(也是我的朋友)就說,去把那電影(《非凡任務》)看了。我們倆坐在電影院裡,可能也是小城市的原因,沒幾個人,空空蕩蕩的,坐在裡面很不是滋味。

就像你在演一臺話劇,付出這麼多努力,但是臺下的觀眾寥寥無幾,那種失落感,很難受,很難受。票房也不是很如意,你就看著上映沒幾天,那個排片就越來越少,越來越少,然後就下線了。那種難受,你也不能去跟別人表達,也不知道說什麼。

《完美關係》裡,“不太完美”的黃軒

電影《非凡任務》黃軒飾演臥底警察林凱

《芳華》有一場戲是給戰友掃墓。拍攝那天,我就想喝點兒真酒,想要找點兒狀態,就多喝了幾杯,狀態有了,拍了一條,導演說不錯,讓我把詞調整一下,再來一條。

我說行,又喝了一點兒。剛要拍,太陽被雲遮住了,導演說等一等,等陽光。那就等著吧。等著時我在那兒找感覺,一直小喝著。等了一會兒,陽光來了,剛要拍,起始位置抱那小孩又哭了,又在那哄小孩,繼續等。

永遠有事兒岔進來,最後等到真的開拍時,我神不知鬼不覺地,失控了,沒有意識了。現在回憶都是空白的,只隱約記得一點片斷:導演一喊停我就知道(失控了),我說不好意思,我知道了,你放心,下一條不會了。導演一喊開始,我又斷片了。就很奇怪,可能是喝高了,然後拍完那一條就收工了。最後大家在電影裡看到的,就是我的第一條。

《完美關係》裡,“不太完美”的黃軒

電影《芳華》黃軒飾演“活雷鋒”劉峰

我回去以後,酒醒來一點兒,大家過來看我,我在房間裡痛哭。雖然我嘴上說的是:我怎麼就喝多了呢?導演有沒有生氣?這怎麼辦?我怎麼能喝多了呢?但是完全不至於悲傷到那個程度,在房間裡痛哭。

第二天我緩過來了,我那攝影師朋友就跟我說,他說軒,我就沒見過這樣的演員,因為一場戲沒有控制好,能這麼自責和悲傷。但是我心裡知道,那個悲傷是《非凡任務》的那種失落在藉著這個時刻表現出來,我心裡深處是知道的。但是哭完那一鼻子我好了,就過去了。

一部戲最後的結果,票房也好,口碑也好,沒有盡如自己的預期,還是會有一些失落。嘴上再說演員演完戲,票房跟我沒關係,其實心裡還是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夠被更多人看到,被更多人喜愛。

你付出了你的時間,體力,情感,和這麼一幫人的努力,最後上映幾天就下線了,你心裡能沒感覺嗎。

然後《芳華》,一下子15億票房。一個藝術片,我們其實對票房沒有太多期待,就覺得是一個好故事,想去演繹,想跟導演一起創作,至於其他的根本沒想那麼多,結果最後15億(票房)。所以很多東西你都說不準。

但我也沒有多麼興奮,當然心裡還是高興的,覺得很多人知道這個作品,很多人在討論,很多人都看過你的表演,也有一些讚揚聲,就很高興,會在心裡給自己打氣。

演員是需要這個的。演員太敏感了,而且很容易被影響,很脆弱。

《只有芸知道》我也會有一些失落,可能跟預期有關。點映時大家看了,都覺得是一個能感動很多人的電影,票房應該不會太差,結果沒有達到預期。但我不會再有像上次那麼強烈的反應了。

這種事情多經歷幾次,就看淡一些。

自信

十年前拍《無人駕駛》,從導演到其他演員都很有名,就我一個新人演員,你能想象我在表演時的那種忐忑麼。我一方面很慶幸自己能有這樣的機會,一方面又極度不安。

我是很敏感的人,在現場可能誰的一個眼神兒就會讓我很不自信。演完一場戲,我對自己的表現心裡是打鼓的。而且張揚導演是一個不愛表達的人,有些導演是你演完一場戲,他會鼓勵你,讚揚你,說演得真好,特別好。但是張揚導演在現場不露聲色,什麼也不說,他覺得過了,就是“好,過了,下一個鏡頭。”

你想要從別人的眼神裡尋求一種肯定,但是沒有人給你反應。到最後,我已經到達一個很不自信的狀態,對自己的表演不確定,晚上睡覺也睡不好,開始失眠。

當時我和圓圓姐(高圓圓)是一個公司的,關係也很好,就向她傾訴我的苦惱。我說我怎麼那麼忐忑,在現場沒有人給過我一句肯定,到底好還是不好?到底行還是不行?圓圓姐就安慰我,她說“軒,有很多現場的認可那都是假的,你這場戲演得好,不一定成片弄出來你的呈現就會好。你真正要聽到‘好’的那一刻,是你看到成片之後,整個人物順下來,才知道究竟好還是不好。”

最後還是張揚導演跟我說,他說演員就是一個特自我的職業,你自恃不高,是沒辦法從事這個職業的。你就得自信,就得堅定自己的東西,就要覺得自己好。一個演員,自信和不自信,會有完全不一樣的呈現結果。然後說別怵別人,一個新人有時候流露出來的那種自然,可能會更生動。這句話我記得很清楚,所以我覺得演員就得自己給自己打氣。

《完美關係》裡,“不太完美”的黃軒

電影《無人駕駛》黃軒飾演放浪不羈的里加

拍《妖貓傳》時,凱歌導演也跟我說過,說咱們這個職業沒辦法,自恃不高不行,必須得給自己一個狀態——我絕對是一個好演員,我絕對可以演好這個角色,只是肯定會有一些要摸索的東西,要去調整的東西,但這些東西不影響我是一個有表現力的演員。

我現在好像已經建立起來一個信心,就是不再懷疑我能不能當演員了。十年前,我還在懷疑自己能不能當演員,能不能從事好這個職業。而現在,我覺得我就是一個演員。

我還希望能做一個好演員,能有一些好作品。如果現在有一個角色能夠觸動到我,讓我有特別大的願望想去塑造他,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躍躍欲試,那可能是最令我興奮的時刻。

情感

我一直覺得情感對我來說,是一個比較難的事。

有時候我會感到孤獨,渴望陪伴,有時候又享受獨處。

我們這一行談戀愛代價太大了,別人談個戀愛,說喜歡就在一起,不合適就分了。或者雞飛狗跳打幾架,能怎麼地?分了就分了。我們分手代價太大了,你稍微言行模糊一點,可能就出點兒什麼事。

每一段感情我都投入,都傷痛,恢復期可能都得半年,一年。我不知道算不算長,但反正是得難受上那麼一陣子。我覺得我好像還沒長大,對很多東西還是有那種特別幼稚的認知,或者對某一塊的趣味性還停留在童年那個階段,然後也有自己的一些脾氣,一些情緒化的、不穩定的東西,所以我對自己未來會過什麼樣的生活也挺好奇的。

你看我這個年紀,我的同學好多都有家庭,甚至有孩子了,但是我想象不出,我如果過那種生活會是什麼樣的狀態。

我不是特別渴望婚姻,可能也跟家庭有關係。我不知道為什麼要結婚,結婚和談戀愛有什麼區別。很多方面,比如說自己的生活方式、喜好,我都是篤定的。但在(婚姻)這一塊,我特別未知,甚至有一種恐懼。

我媽從沒給過我這方面的壓力,她只是覺得我太孤單了。她也孤單,我一直都鼓勵她,如果有一個男的來愛你,對你好,保護你,真的很好,我希望你能夠幸福。但她也是一直沒有遇到。

到她這個年紀想找另一半太難了。大家都是各有各的家庭前史,又有子女什麼的在一塊,還挺麻煩的。而且她已經有了自己一套自得其樂的生活方式,可能真的讓她和另一個人相處,也很困難。所以她現在也不想(找另一半),覺得自己也挺好。

可能人到了某種年紀就會覺得自己也挺好,或者這也是一種無奈的接受。

日常

我還是挺熱愛生活的,嚮往能夠好好的生活。我要麼就特喜歡待在家裡,要麼就特喜歡揹包遠行,就挺極端的。

我家裡有一個茶室,可以喝茶,看書,也可以放空。喝茶已經成為我的日常,這個習慣有十來年了吧。在劇組,早上起來一睜眼先燒水,再去刷牙洗臉,洗完出來就簡單地泡一點淡茶,喝兩三壺。

喝茶的過程也是讓人變安靜的過程,所有茶道其實都是一種修行,你需要安靜下來,每一道程序都要非常專注。所以最後茶道應該是無茶道,可能茶壺裡沒有茶,但最後你這一套(流程)下來,心境到達那個地步,喝的就可能還是茶。當然我還沒到那個境界,還是要喝一點茶。

《完美關係》裡,“不太完美”的黃軒

我也喜歡喝酒。但烈酒很少,一般都是紅酒小酌,跟別人喝,或者自己喝,都可以喝得很開心。

做飯,喝點小酒,聊聊天,聽聽音樂,逛逛博物館,都是我喜歡的。

我一直不覺得我寫字好看,所以才練字。但很開心的是,它已經成為我的一個愛好。

這兩年我又有一個新習慣,喜歡修剪植物,家裡種了一些花花草草。有一段時間心裡比較亂,就特喜歡晚上回家摘花弄草。我家特別安靜,往花盆裡澆水,你能聽到水滲進土裡的聲音,有一種沁入心脾的感覺。然後你把那些爛掉的小葉子一個一個摘出來,把發黃的小枝一個一個剪掉,就好像自己也被梳理了一下,那個過程還挺治癒的。

人會自然而然地找到自己喜歡的事,把它們一件件放進你的世界裡,形成你自己的生活方式。

以前我沒那麼忙的時候,一個人揹包出去一兩個月。我覺得一個人旅行是特別好的跟自己相處和認識的機會。你會遇到很多你不確定的事情,然後每一個選擇,你都得自己去做,去完成。

在劇組憋久了,就會渴望到外面走一走,看一看。我去年去了不丹,去了印度,去了尼泊爾,去了英國,德國,日本。不丹和印度是跟朋友去的。

印度去了德里、瓦萊納西和比爾。瓦萊納西是一個特別魔幻的地方,那裡所有的建築,包括人的服飾,據說都是兩千年前的樣子,沒怎麼變化過。《西遊記》裡唐僧去西天取經的“西天”,其實指的就是瓦萊納西,那是一個朝聖之地。

它在恆河邊上,恆河對印度人來說是很神聖的。許多人死了以後要在恆河水裡浸泡一下,然後再在恆河邊火化掉,才被認為可以解脫。所以那裡有很多旅館,裡面都是來等死的人。

有些人生病了,得了絕症,或是覺得自己已經大限將至了,就去旅館待著,住到去世。旅館的人會幫忙把你的屍體抬到河邊,在恆河水裡浸泡一下。恆河邊有一個24小時的火葬村,火化過程是公開的,一點都不悲慼。

我有時候到火葬場,就坐在臺階上看他們燒屍體,十幾具同時在燒,不斷地有屍體拉過來。大家吃完飯在那兒散步,說著笑著,賣奶茶旁邊就是燒屍體的。那個對我衝擊挺大的。

這個城市的人,死亡離他們的生活那麼近,就發生最熱鬧的地方,就像北京的三里屯。但這裡的人對待生命的態度,他們所執著的東西,在意的東西,大家的死亡觀,又是那麼不同。

你會覺得,如果你對死亡有一個敞開的態度,不認為那是一個終結的話,那你活著的時候,所有的思考和看待都會不一樣,就是死都這樣了,那還有什麼好怕的,好執著的呢?

名和利都是一時的,都會走掉,你經歷過生離死別,就知道什麼東西你都帶不走,你之前煩惱的那些事情,都沒有意義。

我們每個人都是獨自來獨自去,都必須獨自去面對靈魂的思考、非常私密的內心感受和最終極的死亡、生命的無常,所以必須要接受這份孤獨。

我正在逐漸走向與自己和解的路上。

《完美關係》裡,“不太完美”的黃軒

---------------

插圖|文章插圖來自《魯豫有約一日行》及網絡。

PS:更多新鮮好文好物可關注微信公眾號:魯豫有約(ID:lyyy_scndgs)每週三晚偶遇陳魯豫,陪你走心地聊聊天,一切不止於《魯豫有約》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