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器還是笑柄?揭祕隋朝皇帝楊堅、楊廣構建超級糧倉的傳奇歷史

魔幻現實主義的超級糧倉


神器還是笑柄?揭秘隋朝皇帝楊堅、楊廣構建超級糧倉的傳奇歷史

位於河南浚縣的黎陽倉倉窖清理現場

上圖為發掘於河南浚縣的隋朝超級糧倉——黎陽倉的一個地下倉窖。1400年前,這種階梯式下探的單個倉窖可儲糧40萬斤。

神器還是笑柄?揭秘隋朝皇帝楊堅、楊廣構建超級糧倉的傳奇歷史

倉窖先進的乾燥儲藏技術

隋代倉窖不光儲量巨大,而且採取了先進的儲藏技術。在泥土層之上,依次覆蓋有烘乾窖壁、碎石黑灰、草、木板、席子、穀糠、席子等多個隔離層,以維持窖內空間的乾燥性。儲存其中的糧食也以包含麩皮的粟米為主,以進一步提升保質週期。

目前,黎陽倉已探明倉窖儲糧能力達3360萬斤,可供8萬人吃1年。已經是驚人數字。但如果參照同期其他糧倉體量,你會發現該數字可能不及黎陽倉設計容量的十分之一。

大隋開皇三年(公元583年),隋文帝楊堅下令在關中、中原等地同時修建四座超級糧倉:黎陽倉、河陽倉、常平倉、廣通倉(後避隋煬帝楊廣諱,易名永豐倉)。

之所以會有如此大手筆佈局,一是因為隋文帝平生節儉,居安思危的儲糧行為符合其性格;二是因為現有糧倉儲量有限,不足應對不時之需;三是因為天量的超級糧倉看似魔幻,但實則比分散的小糧倉更易於集中管理。為保障其安全,每個糧倉均以高牆圍繞,輔以精兵把守,儼然堡壘式的城池一般。故也稱倉城。


神器還是笑柄?揭秘隋朝皇帝楊堅、楊廣構建超級糧倉的傳奇歷史

隋文帝楊堅

當超級糧倉建好後,首當其衝的問題便是如何把天量糧食運入其中?為此,隋文帝特地下令於蒲、陝、虢、熊、伊、洛等十三州(地級市)招募運米壯丁,司職糧運工作。同時,朝廷還發出懸賞令:若有人能從洛陽運米四十石(約4000斤)到常平倉(全程約145公里),可免當年兵役。

更為極致的是,隋文帝甚至還挖掘了一條西起首都大興(即長安),東至廣通倉/潼關,全長三百餘里的運河——廣通渠,以進一步加強廣通倉與首都之間的聯繫。

神器還是笑柄?揭秘隋朝皇帝楊堅、楊廣構建超級糧倉的傳奇歷史

糧倉內的漕運溝。通過它,船隻可直接開進糧倉裝卸糧食

在多渠道合力運輸下,各大超級糧倉的庫存也逐漸充盈而來。

隨後數年,關中遭遇大旱。為賑濟災民,隋文帝僅從廣通倉便調出了3億多斤(三百餘萬石)糧食運赴災區。超級糧倉定海神針作用得以充分體現。

但在開皇十四年(公元594年),當關中又一次遭遇旱災時,隋文帝卻沒選擇再開超級糧倉,而是讓百姓前往中原等未受災區域“就食”。文帝邏輯是,糧倉救急不救窮,如果無限制開倉供應,難免坐吃山空。而中原一帶沒有受災,糧食供應充足,關中百姓到這裡,完全可以通過市場購買加官府補貼等方式獲得生存。

也就從這時起,超級糧倉的功能導向發生了根本性改變。其應對“不時之需”的作用逐漸淡化,轉變為單純支撐軍事作戰的戰略後勤基地。


隋煬帝楊廣的超級體系

隋煬帝楊廣即位後,又於洛陽附近修建了兩座超級糧倉:興洛倉(又名洛口倉)、回洛倉。

其中,興洛倉單窖儲量達80萬斤(為黎陽倉單窖儲量兩倍),共有糧窖3000個,是大隋第一個總儲量超10億斤的糧倉(合計24億斤,或2400萬石)。圍繞糧倉的城牆方圓達二十里,堪稱超級糧倉中的“銀河戰艦”。

神器還是笑柄?揭秘隋朝皇帝楊堅、楊廣構建超級糧倉的傳奇歷史

規模更為巨大的興洛倉倉窖

不過,規模驚人的興洛倉只是楊廣雄心勃勃計劃的一小部分。自登基以來,楊廣便將隋王朝重心由長安東移至洛陽。在這裡,他不光新修了兩座超級糧倉,還全新打造了一座固若金湯的洛陽城作為新首都。同時,楊廣又以洛陽為中心,向東南挖運河連通揚州、餘杭(今杭州);向東北挖運河連通琢郡(今北京),構建了一條全長1700多公里的京杭大運河作為全新漕運體系。

神器還是笑柄?揭秘隋朝皇帝楊堅、楊廣構建超級糧倉的傳奇歷史

全長1700多公里的京杭大運河

平時沒事兒時,楊廣便坐鎮洛陽城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一旦有緊急情況發生,不計其數的軍糧便可自興洛倉、回洛倉、黎陽倉等超級糧倉蜂擁而出,與全副武裝的士兵一道,經水路強大運力,快速抵達京杭大運河超千公里沿線的任意一點。

這是一個集超級城市、超級糧倉、超級軍隊與超級運河於一體的超級應急體系。通過該體系,大隋對於天下的控制力在理論上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運糧民夫為何要上山為匪?

大業七年(公元611年),楊廣乘龍舟沿京杭大運河來到琢郡(今北京),向天下揭示高句麗國王高元恃遠不服之罪,並預告即將在遼東啟動一場超級戰爭。


神器還是笑柄?揭秘隋朝皇帝楊堅、楊廣構建超級糧倉的傳奇歷史

隋煬帝楊廣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就在楊廣於琢郡頻繁露面的時候,一場聲勢浩大的運糧活動已拉開了帷幕。首先,天量軍糧自其源頭——興洛倉、回洛倉、黎陽倉等超級糧倉輸出,並以漕運和人工推車步行(江、淮以南民夫)兩種運輸方式先期運抵隋王朝的北方基地——琢郡。琢郡功能類似於現在的物流集散中心。在這裡,隋王朝將重新徵集山東、河北、河南一帶的民夫計六十餘萬人,以兩人一組,合推一車,每車載米三石(約300斤)的方式,自琢郡(北京)步行前往位於遼東前線的瀘河(今遼寧省錦州市西,距琢郡約500公里)、懷遠(今遼寧省遼中縣,距琢郡約600公里)兩鎮。

也就在這時,山東一帶開始有人上山造反。比如一位叫王薄的山大王為吸引新人入夥,還推出了極具煽動力的土匪形象主打歌曲——《無向遼東浪死歌》。

神器還是笑柄?揭秘隋朝皇帝楊堅、楊廣構建超級糧倉的傳奇歷史

王薄塑像

當時是大業七年,遼東戰爭尚未開打。這幫人好端端的並未上戰場,為何非要放棄平靜生活,上山為匪呢?要解答此問題,我們需要算筆賬。

王薄居住地位於山東鄒平市。如果他被官府徵召,首先需要步行約450公里,到達琢郡。以每天走30公里計,需耗費15天。然後,他再從琢郡推車運米走600公里路程進入遼東。由於是負重前行,且道路崎嶇,其速度自然大打折扣。以每天10公里計,需耗費60天。兩段路程共計75天。

那麼問題來了,運糧民夫處於高強度勞動狀態,每天少說得消耗1.5斤米。而以75天的全程計,需消耗112斤米。

可以肯定,民夫不可能從家中隨身攜帶上百斤糧食以自用。唯一可行辦法是先自備乾糧到琢郡。待推車運米之時,暫用車上公糧充飢(總計約300斤,合3石)。到遼東後,再花錢於當地購買糧食,補齊差額。

如果在戰備之前,富裕的大隋糧食充足,其米價可參考大唐貞觀時期,約每10斤(每鬥)5文錢。週轉所需經費並不大。

但如果是戰備輸送期間,一切便有所不同。由於遼東地處帝國偏遠地區,糧產有限。民夫數量卻達六十餘萬之眾,購買需求巨大。各方推波助瀾之下,最終,遼東一帶米價便由平日的每10斤5文錢飆升近百倍,達到每10斤數百文!

《資治理通鑑》:谷價踴貴,東北邊尤甚,鬥米直數百錢。

這就彷彿股市的空頭陷阱一樣:許多歷盡艱辛到達目的地的民夫因米價過於高昂,已無足夠費用回購差額公糧。如果他們不想因“私吞軍需”之罪受到嚴厲懲處,唯一辦法就是上山為匪,和王薄一起唱響那首熟悉的旋律——《無向遼東浪死歌》:“長白山前知世郎,純著紅羅錦背襠。長槊侵天半,輪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聞官軍至,提刀向前蕩。譬如遼東死,斬頭何所傷。”

《資治通鑑》:夫六十餘萬,二人共推米三石,道途險遠,不足充餱糧,至鎮,無可輸,皆懼罪亡命。

行軍打仗,必然成本高昂。而大隋在第一次遼東戰爭中砸入的士兵數量高達113萬3800人,其資源消耗將是天文數字。然而,大隋朝廷將運糧成本完全轉嫁民夫,卻對其自身消耗與物價擾動熟視無睹。最終,無路可走的民夫只能上山為匪。


附著在戰爭背後的灰色產業鏈

大業八年、九年、十年,隋煬帝楊廣連續三次發動了百萬軍隊級別的遼東戰爭。因國用吃緊,對民間賦稅的徵繳也日趨峻急。但在山東、河北、河南一帶,因大量勞動力或忙於軍備運輸,或上山為匪,以至田地荒蕪,物收匱乏。要在短期內籌措官家所需米、棉、絲、麻等物,許多百姓只能自市場購買。

然而,地方官員因消息靈通,往往提前於市場買空關鍵物品。待公文貼出後,再坐地起價,獲取數倍高額利潤。久而久之,民間儲蓄盡被搜刮一空。良民無以為繼,如不能上山為匪,便只能賣身為奴。

《資治通鑑》:每急徭卒賦,有所徵求,長吏必先賤買之,然後宣下,乃貴賣與人,旦暮之間,價盈數倍,裒刻征斂,取辦一時。強者聚而為盜,弱者自賣為奴婢。

大業十三年(公元617年),河南、山東洪水肆虐,關中瘟疫乾旱並行。因缺乏糧食,受災區域出現大面積饑荒。為救濟災民,隋煬帝楊廣終於打破了超級糧倉僅用於軍事用途的陳規,宣佈開放位於關中的永豐倉(即廣通倉)、位於河南的黎陽倉兩座超級糧倉,供災民食用。

然而,聖旨如期下達,官員們也如期開倉,卻仍無法遏制饑民大批死亡的趨勢:河南一帶“死者日數萬人”,關中一帶“死人如積,不可勝計”。

這又是什麼原因呢?

《隋書 食貨志》進一步解釋了細節:官員們雖然打開了糧倉,但把米從糧倉搬出來的速度卻彷彿慢鏡頭回放,堪比《瘋狂動物城》中的考拉。咫尺之遙的糧食,移動竟需十天半月。就如同奶茶店為湊排隊人氣故意磨蹭出茶速度一樣,管糧倉的官員其實也是一幫演員——我們接受命令了,我們也在運米,只不過運米的手腳有點慢,並非態度不端正。

官員們這麼做的動機也非常簡單:因為一旦有免費的糧食供應災民,就沒人再花巨資去購買由灰色產業鏈提供的高價糧食了。

於是,前來接受救濟的饑民還沒等到糧食出庫,便已活活餓死一大片。而一些人即使後悔想回去,也已經沒有了力氣。

《隋書 食貨志》:關中癘疫,炎旱傷稼,代王開永豐之粟,以振飢人,去倉數百里,老幼雲集。吏在貪殘,官無攸次,鹹資鏹貨,動移旬月,頓臥墟野,欲返不能,死人如積,不可勝計。

《資治通鑑》:河南、山東大水,餓殍滿野,煬帝詔開黎陽倉賑之,吏不時給,死者日數萬人。

隨著戰爭的延綿不息,這條由官府人員參與其中的灰色產業鏈也在不斷髮展壯大,彷彿黑洞一般,不斷吸食民脂民膏。因其具有官方背景,百姓無處申訴,破壞力也就格外驚人。以致出現了一邊開倉放糧,一邊餓殍遍野的千古怪象!


超級糧倉的不速之客

大業九年(公元613年),正值楊廣第二次發動遼東戰爭之際,禮部尚書楊玄感主動請纓,坐鎮黎陽倉,負責軍糧督運。

待中央軍開赴遼東前線後,楊玄感隨即宣稱有人謀反,從而讓整個黎陽地區進入緊急狀態。然而,看著一幫神情疑惑的下屬,楊玄感卻心情複雜:所謂的謀反其實子虛烏有,真正想搞事的是他本人。不過,這些話他無法對下屬明說,一幫司職運米,苦不堪言的車伕、船伕才是他的知音。

於是,楊玄感從黎陽倉的民夫隊伍中選出了五千余車夫,三千餘船伕,告訴他們真話:皇上無道,不恤百姓。今天將與各位起兵,不為別的,只為終結遼東戰爭,救萬民於水火。大家也不用再去遼東了。

此言立即引起了民夫們響徹雲霄的歡呼。

於是,楊玄感便率領著這支以車伕、船伕為主的近萬人軍隊,揮師南進,直逼大隋首都——洛陽城下。在這裡,楊玄感再次向天下人分享了他志在終結遼東戰爭的願望,同時宣佈開倉放糧。此舉得到了更廣泛平民與土匪的熱烈響應,起義軍規模很快便超過了十萬。

神器還是笑柄?揭秘隋朝皇帝楊堅、楊廣構建超級糧倉的傳奇歷史

吏部尚書、貴族子弟楊玄感

聞訊楊玄感起兵消息後,大隋中央軍慌忙自遼東回撤,並以絕對優勢兵力迅速撲滅了此次叛亂。事情雖然平息了,但楊廣卻認為楊玄感振臂一呼應者雲集的現象,是因為天下人太多,太多就要謀反。所以,他要求,凡是參與叛亂的,一律以謀反罪誅殺;凡是接受過開倉放糧的,一律活埋。

《資治通鑑》:帝謂蘊曰:“玄感一呼而從者十萬,益知天下人不欲多,多即相聚為盜耳。不盡加誅,無以懲後。”……由是峻法治之,所殺三萬餘人,皆籍沒其家。……凡受米者,皆坑之於都城之南。

楊廣的強硬觀點,也就意味著他不認為征伐遼東有任何過錯。這便為下一年的遼東戰爭及大隋的最終覆滅埋下了伏筆。

至四年之後的大業十三年(公元617年),三次遼東戰爭均告結束。隋煬帝也離開中原,遠赴揚州。此時,天下早已紛亂不堪,一些地方的土匪規模也從最初的小打小鬧發展到十萬以上規模級別。

也正是在這一年,原楊玄感的軍師,同樣是貴族之後的李密領著他的瓦崗軍出現在了歷史舞臺。與其他土匪遇官府繞著走不同,輔佐過楊玄感叛亂的李密自下山第一刻起,就把當時兵精糧足的洛陽城作為自己的假想敵。但要擊敗擁有超級堡壘與超級糧倉的敵人,他還需要一個跳板。

於是,李密便向洛陽派出了大量斥候騎兵,導致後者進入到高度緊張的戰備狀態。隨後,在一個黑暗的夜晚,這位軍事天才卻人銜枚、馬裹蹄,投入七千餘精兵,一舉拿下了僅千餘人把守的大隋最大糧倉——興洛倉!

興洛倉與洛陽城距離僅六十餘公里,不採用聲東擊西之計,事情不會這麼順利。而這個靠偷襲手段獲得的天下第一大糧倉正是李密問鼎中原,魚躍龍門的理想跳板!

接著,李密一邊採用誘敵深入、圍魏救趙、圍城打援等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奇謀妙計將洛陽軍隊打的滿地找牙,一邊祭出楊玄感當年大獲成功的一招——開倉放糧,以吸引蜂擁而至的饑民加入隊伍,快速做大集團規模。

經過雙方數十輪交鋒,洛陽方面不僅沒奪回興洛倉,反而在爭鬥中又失去了第二座超級糧倉——回洛倉,陷入到糧食供應極為窘迫的境地。而春風得意的李密則在天量糧食的支撐下,短期內便成為擁兵超四十萬的超級霸主。可謂踏著超級糧倉崛起的巨人!

神器還是笑柄?揭秘隋朝皇帝楊堅、楊廣構建超級糧倉的傳奇歷史

有“隋末項羽”之稱的中原霸主李密。在其巔峰期,連李淵也俯首稱臣。

也正是在同年,李密又派兵攻下了黎陽倉,並宣佈任何人可自由取糧,從而結束了該糧倉一邊賑災,一邊餓死平民的怪異現象。

無獨有偶,唐高祖李淵也於當年佔據了關中的永豐倉,實行開倉放糧。這才解了關中災民的燃眉之急。

從黎陽倉、永豐倉前後不同的賑災效果看,只有大隋灰色產業鏈被徹底旁路,糧倉由李密、李淵這些反對勢力完全控制時,其本該具備的救災功能才算恢復正常。可見大隋之亡,實在不值得同情!


超級糧倉到底有沒有用?

大業十四年(公元618年)三月,隋煬帝楊廣最親密的支持者——御林軍發動了叛亂,以一根白綾結束了這位皇帝的性命。時間跨度39年的大隋王朝隨即宣告滅亡。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在這個時候,由隋文帝、隋煬帝兩代人苦心構建的六大超級糧倉已悉數被李密、李淵們佔領,而楊廣直到臨死前一天卻仍在為緊缺的糧食發愁。

為何手握一手好牌,楊廣偏偏要打得稀爛?

首先,隋煬帝不可謂不聰明。其建設洛陽城,打造超級糧倉,挖掘京杭大運河的巧妙構思與宏大氣魄堪稱天才般設計。但如此聰明之人卻偏偏想不明白為何天下人都反對遼東戰爭。

其次,隋煬帝也不可謂不精細。但他寧可把自己的精細用在調查洛陽城外到底有哪些人接受過楊玄感的米上,也不肯深究天下為何有如此之多的民夫上山為匪。

倘若仔細分析隋朝末期這段歷史,就會發現一連串細節工作失誤是招致其滅亡的直接原因。比如民夫消耗與遼東米價的矛盾,民間乏物與灰色產業鏈的矛盾,洪澇災害與不肯開倉放糧的矛盾,甚至每一次的遼東戰爭也能找出諸多不足。

然而,隋王朝也具有足夠多的機會來修正錯誤:如果體恤民夫,就不會有如此之多的山上土匪;如果吏治從嚴,就不會有如此之“黑”的灰色產業;如果及時開倉放糧,就不會有如此之冤的飢餓亡魂。

但如果一個王朝屢次三番犯錯,卻從不反省悔改,那就不是細節問題,而是導向性問題。

倒是楊廣的一句話洩漏了天機:天下人不能太多,太多就要謀反。究其根本,就是不認為天下人有多麼重要。有這種皇帝,我們也就能想象為何下面會有寧可餓死人,也要中飽私囊的灰色產業鏈官員。

多年之後,唐太宗李世民與大臣聊到隋王朝的超級糧倉時不禁感嘆,開皇十四年,隋文帝為了保障糧倉積蓄,不再開倉放糧,結果到末年時,天下竟儲備了足夠五十年食用的糧食。而煬帝窮兵黷武,奢侈無度,很快便丟掉天下。可見,糧倉沒必要存儲太多糧食,能夠藉以度過災年就可以了。

《貞觀政要》:上謂黃門侍郎王珪曰:“開皇十四年大旱,隋文帝不許賑給,而令百姓就食山東,比至末年,天下儲積可供五十年。煬帝恃其富饒,侈心無厭,卒亡天下。但使倉廩之積足以備凶年,其餘何用哉?”

那麼,李世民的談話便帶來一個新問題,超級糧倉到底有沒有用?

最初,隋文帝建設超級糧倉的目的,確實是為了應對災害需要。但為何到開皇十四年便改變主意?或許是覺得糧食的運輸、保存成本巨大,一朝散盡有所不甘。但不論如何,超級糧倉都已經失去了如同蓄水池一般的賑災功能,淪為單純軍事用途。

不過,在隋朝末期,單純軍事用途的糧倉不但未能挽狂瀾於既倒,反而成為壯大對手的“主要幫兇”,堪稱千古笑柄。而李密、李淵們所做事情其實也非常簡單,那就是採用開倉放糧的方式,恢復了糧倉本該具有的賑災功能。

因此,李世民的潛臺詞是,糧倉的主要作用還是在賑災。如果其儲存糧食多到離譜程度,還不如交到民間,讓老百姓自己去保管。

換言之,雖然“民以食為天”,但如果沒有了民,糧食便失去了意義!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