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繡文:永遠的“虎妞”,中年棄世,遺產不留養子,病重未獲探望


舒繡文屬於演技派,她身材不高、相貌也算不上美人,在生活照裡看起來非常平常,但一上銀幕或舞臺,立刻煥發出不同的光彩,自信、從容、激情、投入……彷彿沉浸在她的角色之中,與角色融為一體,因此,經常被人稱讚“演誰像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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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女兒經》中輕佻的舞女、《夜來香》中身世悲慘的賣花姑娘、《熱血忠魂》大氣凜然的秋瑾、《太平天國》英姿颯爽的洪宣嬌、《雷雨》中憂傷陰鷙的繁漪、《駱駝祥子》裡潑辣的虎妞、《一江春水向東流》裡愛出風頭的交際花王麗珍……舒繡文飾演角色跨度極大,她也非常善於把握各種角色的性格特徵,以藝術手法予以精妙體現,漸漸形成了自己的表演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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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江春水向東流》

名導演張駿祥說:“舒繡文表演的最大特點,是富有激情。”

在重慶時期,她與張瑞芳、白楊、秦怡並稱為話劇舞臺上的“四大名旦”,又因在電影《一江春水向東流》演活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交際花王麗珍而聞名全國。建國後,舒繡文被調往北京人藝,成為全國人大代表,可謂功成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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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名旦,右一舒繡文

演藝事業雖然成功,舒繡文的人生仍然充滿了悲慘氣息。

她的原生家庭貧窮困頓,讓她十幾歲就不得不去當舞女,後來,婚姻又連遭挫折,未能生育,抱養了好姐妹的孩子。舒繡文望子成龍,對兒子視為己出、嚴加教育,卻也導致青春期的孩子與她產生了隔閡,1969年,舒繡文因遭迫害導致肝病加重入院,身邊一個陪伴的親人也沒有,臨終前仍在呼喚兒子的名字。

親情,對於舒繡文,幾乎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奢望。

1、出身書香門第,因家貧無依,16歲成為舞女

舒繡文1915年出生在安徽黟縣,原名叫舒彩雲,1921年跟著父母遷居北京。

舒家本是書香門第,但到了她父親的時候,因肺病賦閒在家,還染上了抽鴉片的惡習,導致家中負債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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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繡文為解決家裡的經濟困境,從北平的安徽中學退學,外出打工,瞞著父母到華北飯店當舞女,好掙錢貼補家用。她父母得知後,雖覺有辱家風,可也無可奈何。

而更過份的是,不久一個債主看上了舒繡文年輕活潑,要納她為妾,看在錢的份上,她那個曾當過教師、為人師表的父親竟然同意了,還堅決地說:“你要不去,我就不認你這個不孝女兒。”

她的母親也默認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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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舒繡文十分寒心,她聽人說上海掙錢比較容易,索性就從北平前往上海,想找份收入高的工作。

1931年,她來到上海,先在淮海路上一家俄式西餐館打工,在那裡認識了常來吃飯的電影業人士應雲衛、李麗蓮等人,經他們推薦,她在天一電影公司找到一份普通話教員的工作,一個月工資30元,衝著這份高薪,舒繡文一頭扎進了演藝界。

2、鍥而不捨鑽研演技,不靠美貌靠實力

當時,她在電影公司裡為老闆邵醉翁夫人當國語教師,邵醉翁是著名影視商人邵逸夫的哥哥,也是邵氏兄弟公司的開創者。

有一天,公司正在拍攝《雲蘭姑娘》,恰好缺一個只有幾個鏡頭的配角,導演邵醉翁看見舒繡文站在一旁,就叫她過來演一下。

這是舒繡文第一次站在鎂光燈下,燈光亮得刺眼,外面還圍著很多看熱鬧的人,舒繡文緊張得手足無措,結果上場時被電線絆了一下,走得跌跌撞撞。

邵醉翁忍不住罵道:“真笨!你就不是個當演員的料,白白浪費了我的膠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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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繡文是個要強的人,這話深深地刺激了她,她發誓要演出個名堂來。

但她的先天條件卻沒有優勢,相貌不出眾,個子偏矮,中學沒讀完,充其量算是小學畢業,也沒受過專業訓練,但舒繡文虛心好學又有悟性,以鍥而不捨的精神琢磨著動作、神情、語言的各種細微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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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長得不美,年輕時,舒繡文對自己的容貌很是擔憂,痛下決心改善外形,她每天晚上睡覺前都用膠水把上眼皮粘出一條摺痕,硬是睜著眼睛睡了幾年覺,把自己的單眼皮改造成了雙眼皮,但其他地方她就無法改變了,她的寬下巴和臉部的硬朗線條,讓她沒有其他女演員特有的柔美風姿,與胡蝶、阮玲玉、周璇等人相比,容貌顯得普通無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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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國春秋》

為了提升自身形象,她一下班,就以“許慎”、“蘇謙”的假名去補習班學文化、學表演、練形體,用氣質和演技彌補先天的不足。

20歲時,她已經陸續在集美歌舞團、上海明星影片公司參加了不少演出,舒繡文不愛爭角搶戲,無論主角配角她都認真演、下功夫琢磨,還經常記筆記寫心得,擅長用細微表情和動作展現人物性格特點和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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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馮喆合拍《戀愛之道》

經她日復一日的琢磨修煉,其表演火候已經爐火純青。

不久,田漢邀請她在話劇《名優之死》中扮演女主角劉鳳仙,而“劉鳳仙”是京劇名伶,為了演活這個角色,舒繡文拜京劇名家魏鶴齡為師,一連數月,苦練京劇基本功,瞭解京劇藝人生活,彩排之後,田漢來到後臺,驚喜地握著她的手道:“演得不錯,很像!”還揮毫為她寫了八個字:“鍥而不捨,金石可鏤。”

1935年,她在電影《夜來香》中為大美人胡蝶配戲,大家本以為她被國色天香的胡蝶一襯托,肯定黯淡失色,哪知她在劇中的表演可圈可點,從此一炮而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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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江春水向東流》的李麗珍

此後,她演遍了古今中外的女人,賢良的、溫柔的、剛烈的、蠻橫的、懦弱的、傲慢的……任何角色她都拿捏得恰到好處,入戲極深,演繹得生動深刻。

1946年,她在《一江春水向東流》裡飾演虛榮狠毒的交際花李麗珍,一開始,舒繡文並不想接這個角色,甚至很厭惡這個角色,後來編導蔡楚生和鄭君裡一起給她做工作,她才答應接戲,並認真琢磨角色的內心和神情,從而演活了這一人物。當年,全國評出10部優秀影片,舒繡文主演的兩部都名列其中,《一江春水向東流》名列第一,《裙帶風》名列第三,她也被評為“最出色的女演員”。

1957年,舒繡文調到北京人藝,她因早年生活困窘,患有風溼性心臟病,身體欠佳,但一上話劇舞臺,便光芒四射,成為臺上的焦點。《北京人》裡隱忍懦弱的愫芳,她演來絲絲入扣;《駱駝祥子》裡刁蠻潑辣的虎妞,更是神采飛揚。

當時,舒繡文演的“虎妞”成為人藝一絕,在北京無人不知,周恩來與鄧穎超夫婦多次觀看這部話劇,還曾到後臺探望舒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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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來夫婦到後臺探望“虎妞”

著名戲劇家歐陽山尊認為:“虎妞成為她的頂峰之作,風靡北京。她讀詞,文藝界的人認為是一絕。”

而作為當時人藝的第一大腕,舒繡文只要有空就去為青年演員當配角、跑龍套,表演得同樣賣力。

2005年,在中國電影誕生百年之際,舒繡文被評為“中國電影百位優秀演員”。

3、情路坎坷,中年棄世,養子在她身後才知真相

舒繡文16歲就孤身一人闖蕩上海灘,因此一直渴望家庭親情,但她的婚姻生活卻十分坎坷。

16歲時,帶她來上海的報社記者禇先生,一到上海就想逼迫舒繡文與他同居,以此作為幫她找工作的條件,而舒繡文卻發現他是個有婦之夫,舒繡文性子剛烈,當即與他一刀兩斷,寧可出去打工幫傭,也不願再見到他。

進入演藝界後,她與一位電影攝影師結婚,但婚後不久,她與一個男演員因戲生情,舒繡文為了不傷害丈夫,提出了離婚,但她是個傳統女性,與這個過度熱情開放的男演員不久就產生了難以彌補的矛盾,也分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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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司機》

此後,她在重慶與熱愛文藝的商人吳紹葦結婚,吳紹葦是山東人,家族傳統開錢莊生意,但吳紹葦卻一心迷戀話劇和電影,經人介紹認識了舒繡文後,索性改行,關了錢莊,當上了電影製片。

他們倆志趣相投,但吳家是大家族,對“戲子”身份的舒繡文不太接納。舒繡文因身體緣故不能生育,抱養了好姐妹的兒子撫為己有,起名叫舒兆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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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繡文母子

建國後,吳紹葦成為上海電影廠的製片,1957年,舒繡文調往北京人藝,希望丈夫能與自己一起同行,吳紹葦推託說:上影廠的工作離不開,等一年再說。

但第二年,他向舒繡文提出了離婚,不久後,吳紹葦再婚,過上了他想要的平淡生活,而舒繡文則與兒子相依為命。

吳紹葦性情溫和、不愛表達,與舒繡文好強上進的個性反差很大,兩人的家庭出身不同,地位越來越懸殊,在家中,常常是吳紹葦操持家事,而舒繡文到處拍戲開會,這讓吳紹葦心存失落。

1970年,舒繡文去世後的第二年,吳紹葦對追問他的兒子解釋說:“你媽媽政治地位越來越高,我覺得我得仰頭看她了,我越來越累……”

因為名聲在外,舒繡文在全國人大、政協、婦聯、文聯裡有一大堆頭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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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處高位,她對自己要求很高,對兒子舒兆元也約束得格外嚴格。她愛兒子卻不嬌慣,重視學習、要求嚴格,檢查作業時發現錯誤會把睡夢中的兒子叫醒改正;用自己穿舊的軍衣改成孩子的衣服;得知孩子有一次坐電車少買了5分錢的票,不但對孩子嚴厲批評,還寫檢討信到《北京晚報》發表,讓孩子在學校做檢討,想讓孩子知道,做人一定要誠實、清白。而因此,她與處於青春期的兒子,母子關係不太親厚。

而文革到來後,舒繡文遭到迫害,經常遭到批鬥,被造反派打罵。身處是非的漩渦,舒兆元也受連累下放,聽到輿論的各種非議,他對母親也有了誤解。

1969年,舒繡文病情加重,因為肝硬化排不出腹水,身上瘦得皮包骨,可肚子卻高高隆起,小腿腫脹得像蘿蔔,積水從崩裂的皮肉處滲出,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

住進北京同仁醫院後,她意識到自己的時間不多了,讓兒子的女友曲青雲給身在幹校的兒子發去電報,但舒兆元卻沒有前來,可能是無法請假,也可能是沒意識到這一次會是永別。

3月16日晚,舒繡文換上平時喜歡穿的黃色毛衣,梳好頭髮,顯得有些反常,半夜她突然翻身坐起,大聲呼喊著:“兆元!兆元!”幾個小時後,在3月17日上午,舒繡文在病痛的折磨中與世長辭,臨終還在呼喚著兒子的名字,終年54歲。

在給兒子的遺書中,舒繡文交代他把自己所有的積蓄幾萬元全部上交組織,她說:“我給你留下的不是金錢,不是地位,也不是榮譽,而是刻苦學習的精神,忘我的精神,奮鬥的精神……”

直到母親身後,舒兆元才知道自己並不是她親生的孩子,而多年來舒繡文待他的情份卻不比親生母親遜色,文革後,舒繡文被平反,恢復了名譽,這一切都加深了舒兆元的愧疚之情。

後來,他走上了和母親一樣的演藝道路,曾在電視劇《水落石出》中扮演了刑警大隊長的角色,並多次提筆為母親寫下回憶文章,表達對母親的追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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