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構主義視角下的《夜色溫柔》:傳統與現實的融合統一

美國爵士樂時代的代言人費朗西斯·司各特·基·菲茨傑拉德耗時9年才完成帶有自傳性質的小說《夜色溫柔》,但是小說問世時卻遭到了評論界的詰難,被認為是一部情節不完整,語言混亂,結構零亂,缺少中心的小說。

然而語言上的混亂,意義上的不確定性正隱藏作者精緻的用心,使得一部現代主義小說呈現後現代主義的特點,充滿解構主義色彩。這裡,我們將探討該小說語言上的解構主義特點。

解構主義視角下的《夜色溫柔》:傳統與現實的融合統一


醫生與病人

小說《夜色溫柔》中明顯的一組二元對立關係是“醫生”和“病人”。傳統意義上醫生與病人是一對醫患關係,醫生地位優於病人,醫生決定病人康復的成敗。但小說中的醫生與病人之間並不是永恆的對立。

男主人公迪克·戴弗是一位才華出眾,有上進心和奉獻精神,從事精神病學和心理分析學研究且頗有建樹的醫生。為了尋求積極有效的治療方案,使他的病人能夠擺脫病態的精神狀態,回到現實生活中,他不惜用真誠的愛心和豐富的醫學知識來拯救被其父強暴的尼科爾,並娶其為妻。

尼科爾雖然貴為有錢有勢的沃倫家族的女兒,但是她的精神病也源於她那顯赫的家庭。為此,迪克不得不放棄了他所熱愛的科學研究。然而,經過一系列的變故之後,他失敗了,而且敗得很慘——他在事業、生活、愛情、婚姻以及自己的精神狀態等諸多方面都遭到了全面的失敗。

解構主義視角下的《夜色溫柔》:傳統與現實的融合統一

無論一個年輕人多麼有理想抱負,多麼超然於世,都無可避免地擺脫不了“美國夢”的精神病機理。身為心理分析學家,精神病學科的醫生,虛妄世界的矯正者迪克,在醫治別人疾病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虛妄世界的精神病毒的感染。他能醫好別人的疾病,卻無力治癒自己的疾病。他也成了爵士樂時代的病人。

在小說第三部中,精神病患者尼科爾意識到她無限制地消耗了醫生迪克的精力,病人現在無需受醫生的控制了。尼科爾(病人)這種由被動化主動的態勢完全不同於傳統的醫患二元對立關係。

在迪克的治療下痊癒並能獨立生活,移情別戀,還採取了報復丈夫(醫生)的行為:背叛丈夫(醫生),愛上僱傭兵湯米·巴班。尼科爾(病人)完全能夠脫離於迪克(醫生),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傳統意義上的醫生救治病人,病人對醫生心存感激,變成了醫生由丈夫充當,醫生染病成為病人;病人背叛醫生,病人報復醫生。

解構主義視角下的《夜色溫柔》:傳統與現實的融合統一

後來身為醫生的迪克在行為上的墮落更讓人覺得出格,酗酒滋事,被警方拘捕,受同事鄙視,帶著酒味去治療戒酒的病人。一名戒酒患者的父親對迪克說了這樣的話:“我兒子到這兒來是因為他酗酒,可他告訴我們他竟聞到你的呼吸裡有酒味。”

這就是病人對醫生的否定,醫生(迪克)對自己職業的嘲諷。看似荒謬可笑,卻隱藏了深深的悲哀,迪克作為醫生的尊嚴蕩然無存。迪克由醫生的角色滑入到有些病態的精神病患者角色。於此,小說成功地消解了傳統的醫生與病人的二元對立,醫生精神上的變態和行為上的淪喪隱喻出“美國夢”的破滅。

解構主義視角下的《夜色溫柔》:傳統與現實的融合統一

傳統與現實

小說在處理“傳統”與“現實”這組二元對立關係時,也體現瞭解構主義特點,因為“傳統”與“現實”之間並不是完全對立的兩級。

儘管小說描述了傳統與現實的衝突和矛盾,但小說也表現出傳統與現實的相融。這集中體現在主人公迪克身上,他仍還保留了一些傳統的氣質。迪克還希冀在傳統中找尋著什麼,雖然希望是渺小的,但他還是做出了努力。

年輕的一代急於湧向時代潮流的浪尖,在新舊更替的歲月裡,他們尖聲歡呼,享受現在,忘卻過去,不知未來。這部帶有自傳體性質的小說,主人公迪克在某種程度上是菲茨傑拉德的化身,他雖然參與其中,但也能遊離其外,狂熱過後是冷靜的思索。

馬爾科姆·考利教授就曾這樣比喻過菲茨傑拉德,把他比作窗外觀看“爵士樂時代”華筵的小男孩,但是現在“窗外這個小男孩長大了,並能冷眼旁觀一切,他已經從自我狂喜的旁觀者成長為冷靜思考的社會歷史學家”。

小說中的傳統與現實的對立是通過迪克犀利的眼光去觀察,也是通過他敏感的心靈去體會。當迪克在事業上剛剛起步,來到法國蘇黎世,對傳統產生的是懷疑和輕視。他把古老的歌謠稱為“謊言”,他充滿了幻想:

“……諸如幻想力量與健康能永存,幻想人的本質是善良的,並對一個民族存在著幻想,相信從一代代拓荒的母親們那裡流傳下來的謊言,她們低聲吟唱‘小木屋門外沒有狼’。”

解構主義視角下的《夜色溫柔》:傳統與現實的融合統一

迪克把代表傳統的歌謠稱為“謊言”是歷經現實後對傳統產生了懷疑,宣洩心中的憤懣。現實的飛速發展已偏離了傳統的規範,傳統裡的準則已經變味,人們對傳統的信念不由自主地由相信到懷疑,產生了動搖,在這一點上是現實震撼了傳統。

然而菲茨傑拉德將傳統對現實的輕蔑以及現實對傳統的熟視無睹也描寫得惟妙惟肖:在薩爾茨堡,有一次迪克聽古老音樂時,感到那音樂裡有一種額外添加的東西,就好像是買來的或借來的;還有一次在蘇黎世大學的實驗室裡,他小心地撥弄著一個大腦的頸神經,覺得自己更像是一個做玩具的人,而不像是兩年前的那個人,旋風般匆匆走過霍普金斯大學古老的紅樓,並沒有因為門廳裡那座巨型基督像表現出的嘲諷而停步。

雖然迪克覺察到傳統在改變,這種改變又是那麼生疏,“好像是買來的或借來的”,但他無能為力。象徵傳統的基督像,給人以威嚴和冷峻,他的嘲諷也不能阻止“匆匆”追逐“美國夢”前進的步伐。

解構主義視角下的《夜色溫柔》:傳統與現實的融合統一

另外在小說第二部中,迪克安葬好父親,作別象徵傳統的父親和先輩的墓地,站在汽輪碼頭上明顯感受到傳統與現實的劇烈反差,“人們腳步匆匆,儘管還有充足的時間:過去、大陸,已被拋在身後;未來是船側那閃光的大口;而這昏暗、嘈雜、混亂不堪的碼頭長廊就是現在。”

傳統後退為過去,被拋在身後,未來是無從知曉的,現實則是延綿不盡的昏暗與混亂。但是追逐“美國夢”的腳步依然“匆匆”。迪克,吸引人之處在於他參加爵士樂時代的華筵時能夠身在其中,又能冷觀於其外,他努力向傳統做探索。

小說的結尾迪克化作成一點,遊離在一個不確定的小鎮上,一方面隱喻出“美國夢”的解構,另一方面又投射出他尋歸傳統的願望。因為小鎮代表迪克從小生活的環境,象徵著傳統。迪克就是從充滿喧騰現實生活的紐約城市回到小鎮,回到傳統。迪克從他的品質到行為成功地解構了傳統與現實的對立,讓這組對立關係呈現出相融的態勢。

結語

解構主義大師德里達認為詞語“恆定單一的源初意義已經不再存在,詞語的意義只能在既無開端又不見盡頭的無窮分延中變動不居流動不停,沒有止息的運動產生著沒有定規的意義,而對於意義的選擇也同樣具有無限豐富的可能”。

由此,我們通常理解的詞語意義,只能是在它與其他詞語的區分差異中,在時間的延擱中獲取的片刻意義。小說《夜色溫柔》也可以打破“醫生”與“病人”,“傳統”與“現實”的對立。因為看似穩定永恆的傳統二元關係在小說裡有相互消解的痕跡。而這種消解體現語言意義間的遊離性、不穩定性、模糊性,具有解構主義特點。

文化的理想國,讓每一個詩意的靈魂,都有棲身之地。感謝您的關注!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