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牽馬扶犁的青春歲月(作者:於宏遠)


我牽馬扶犁的青春歲月(作者:於宏遠)

一、

三十年前,我居住的村子並不富裕,大多數人家以種地為生。種地就是靠天在吃飯,雨水調和的年景裡,種地的收入就會好些,一遇到不好的年頭,農家都會欠收,大多數年景,家家都是年吃年用的日子。

那時村裡有手藝的人都吃香,家過得都像樣。我們村裡像張大眼木匠、劉高手瓦匠,這樣的人家過得都不錯,他們往往種完地出去打零工,到秋天就會拿回來很多的錢,至少在種地鄉親們看來是很多,因為大多數人家即使種地面朝黑土背朝天一春到八夏,到秋也掙不了幾個錢,去了籽種肥料錢,也剩不了啥。但是羨慕歸羨慕,沒本事的淳樸的鄉親們依舊年年圍著土地打轉轉,用後院佟老叔的話說:莊稼不得年年種。

村裡沒有本事的鄉民很多,我就是其中的一個。

其實,我除了有點文化之外,其餘一無是處。在莊稼院裡生活,沒有一把力氣,不會幹一把漂亮的農活,很多村民就會從骨子裡瞧不起你。

與我同齡甚至比我年歲小的村裡的年輕人都是幹農活的行家裡手,他們割地、打場、揚場、跟車拉地、裝車,樣樣精通,扔下耙子就是掃帚,扛一百五、六十斤的糧食麻袋健步如飛。相比之下,我不如人家一半。大以前生產隊沒黃的時候,像我這樣的人就是“半拉子”。

我牽馬扶犁的青春歲月(作者:於宏遠)


入鄉隨俗,我嘗試著一點一點把農活學的精通一些,好讓村裡的莊稼漢子能接受我,而不是和我相遠。

我清晰地記得我學的第一樣農活就是和老楊頭學趕馬車學趟地。老楊頭屯親我得管他叫九舅,當年五十多歲的樣子,瘦的像根刺,但是蠻有力氣的,秋天往馬車上裝苞米,一個人能頂倆個人。

我父母家僱的是楊九舅的牛具,就是說我父母家的三畝半地從春種到秋收,地裡的活都由楊九舅的車馬來幹,然後都秋後或者過年前給付他一定的僱傭金。因此我和九舅在一起幹活的時候就多了起來。

楊九舅在生產隊沒黃的時候,就是我們四隊有名的車老闆子,當時我們四隊有優劣不同的九匹馬,因此車老闆子也分大老闆子、二老闆子、三老闆子。趕馬車的技術的水平是決定誰能當上一、二、三老闆子的關鍵。楊九舅,憑藉一手好活和高超的使喚馬的手法,毫無爭議的當了許多年的大老闆子,他的馬車是隊上最好的,三馬一掛車,歸他用的那三匹馬是隊上最好的。一直到生產隊解體之前,九舅都是隊上的最有名氣的大老闆子。

生產隊黃了的時候,那時車馬都挑了,只要交給隊上一些錢,就可以把自己中意的東西買回去。九舅捨不得跟自己搭檔幾乎半輩子的那三匹馬,於是交給隊上一些錢,就把這一掛車馬趕回了家。當時楊老舅母埋怨他:“生產隊都黃了,每家種自己家那點地,誰還用你這馬呀?”舅舅似乎有先見之明說道:“包產到戶不假,趟地,往回家拉糧食不還得用馬車嗎?”

我牽馬扶犁的青春歲月(作者:於宏遠)

二、

某一年的開春,父母家的地,因為頭一年栽的是土豆,需要重新起壟。那時父親在村裡的半黃不黃的供銷社上班,沒有時間乾地裡的活,於是九舅對我說:“小二,咱倆就行,慢慢幹吧”

我至今還記得那年春日暖暖地照在北方無垠的曠野上,我穿著的布鞋踩在黑油油的土上,暖且有些癢,舒服的感覺和泥土的味道縈繞在我青春的那年那月那微風裡。那時我甚至想,當個農民挺好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挺好嗎?

九舅讓我牽著那三匹馬,在前面走,他扶著犁杖在後面起壟,我牽著這三匹馬,有些興奮,看著光滑的馬背,大大的眼睛,覺得真好玩。

“歪了歪了,牽住頭馬就行,走直線”後面九舅大聲吆喝起來,我一陣緊張,回頭一看,地頭幾十米打出的壟裡倒外斜,哪是什麼壟行。楊九舅語重心長地說:“小二,趕馬必須領著走直線,馬通人氣,你走直線,馬就跟著,不用刻意推馬,也別緊張”雖然他那麼說,但我還是放不開,有時候怕馬走偏,緊著往裡或者往外推馬,頭馬推裡了,後面拉套的另兩匹馬又拐外面了,我是一身汗,有時被頭馬踩到腳了,腳火燎地疼。即便這樣,仍是和馬配合不好,一根壟沒打完,九舅由語重心長變得急不可耐了。

“行了,小二,你扶犁杖吧”

“要不,這點地,咱爺倆一天也整不完”

我和九舅換了,改由他牽馬我扶犁杖。真是看花容易繡花難,看到楊老舅從容自如地扶犁,輪到我,犁杖根本就不聽我的,不是東偏就是西偏,壟不是寬就是窄,還不直溜。楊九舅回頭看了一眼,苦笑了一下,搖搖頭,不再說我。

.......

我牽馬扶犁的青春歲月(作者:於宏遠)

最後九舅自己扶著犁杖用鞭子趕著馬,把這三畝半地的壟打完了。而我那時只能手足無措地在地頭坐著,望著九舅在地裡急速且有條不紊地幹活。

收工回家的時候,我坐在馬車上,九舅趕著馬車,瞅都沒瞅我,或許怕我尷尬,他溫和地說:“小二,農村就這樣,如果你想一輩子種地,就得學好農活,有兩下子,否則屯子人都不會和你靠近,因為他們指不上你幫他們農活的忙,除非你逃離屯子,不種地”。

九舅這番話是我受用終生的言語,我把這句話引申為:無論你幹什麼,都得努力,在你從事的行當裡有拿得出手的本事。

後來,雖然我還是農民,但已不種地很多年,我從事著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還好,挺得心應手的。

我的舊憶,牽過馬扶過犁的青春歲月,是屯子北地春日暖暖氤氳的地氣,繞我一生,綿延不絕!

我牽馬扶犁的青春歲月(作者:於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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