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實錄:兒子臨死前,她都不允許女朋友見他最後一面


醫院實錄:兒子臨死前,她都不允許女朋友見他最後一面


醫院實錄:兒子臨死前,她都不允許女朋友見他最後一面

3月8日,消化內科接到急診室打來的電話,讓我們做好救治準備,迎接一位突發胃部大出血的患者。

像這樣需要急診入院的患者我們早已見怪不怪,不等患者入科,我們就已經麻利地做好了各種準備。

誰知道入院的患者竟然是經常住院的年輕小夥吳強。


只見他耳邊、脖子,甚至整個平車上面都是鮮紅的血液,他躺在平車上,已經昏迷了。


和昔日清秀的模樣相比,此刻顯得那樣頹敗。

他的母親王大花和每次送他來醫院一樣,滿臉的焦急、無助,距離上次見她才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頭髮竟然已白了一半。

情況危急,在我們的搶救下,吳強出血止住了,但結果不盡人意。


他的各個器官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衰竭,一切搶救措施只不過在維持他的呼吸而已。

主治醫生李大夫和王大花交代病情,正在旁邊處理醫囑的我聽到她壓抑的抽泣聲,一邊擦眼淚,一邊顫抖地寫下自己的名字,看的我眼眶溼溼的。

讓一個母親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從自己面前離開,這對王大花來說,何其殘忍,何其疼痛。


我突然有點明白她的頭髮為什麼白了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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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值班,看到吳強正在艱難地用手機回信息。


我勸告他,“注意休息。”


他虛弱地告訴我,他的女朋友得知他這樣,很難過。


他想見見她,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實現這個願望,還問我他現在是不是很醜,會不會給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忍著鼻腔裡的酸意,告訴他,“你在你女朋友眼裡肯定是全天下最靚的仔,怎麼會醜?就是沒有精神,要加油恢復。”

吳強聽完笑了,可笑著笑著,我看到他用手使勁抓著床單,把頭偏了過去。


我知道任何語言都無法緩解他正在遭受的苦難,只好叮囑了幾句,轉身離開。

從一條鮮活的生命,到如今油燈枯滅,短短兩年時間,吳強所經歷的,讓我又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人生無常”。

走出病房,我看到王大花蹲在走廊的牆角,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捂著嘴巴,肩膀一抽一抽的抖動,讓人很想抱抱她,給她一絲的力量,分解一些她的痛苦。

都說病人痛苦,病人家屬的煎熬又有誰知曉?


作為護士,我無法為了寬慰她而去說一些不負責任的話,只好默默走開。


給人希望當然好,但也要實事求是啊。


我們不能給她一個虛幻的夢,再親自去戳破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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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現在我還記得第一次見這對母子的場景。


那是兩年前的一天,吳強也是急診送來的,後面跟著焦急無助的王大花夫婦。

開始,我們都以為這麼年輕的病人,無非就是因飲食不當或者長期大量酗酒引起的上消化道出血,可誰知道,剛掀開被子給他測量生命體徵的我,被一股惡臭直接燻得往後退了兩步。

整個走廊瞬間被一股辣眼睛的臭味給包圍住,如果不是戴著口罩,我想我會當場吐出來(不要道德綁架醫生和護士,我們也是肉體凡胎,也有正常的生理反應)。


忍著眼睛和心理上的不適,我看到吳強的屁股已經潰爛得血肉模糊,陣陣難聞的氣味一直侵襲著我們的嗅覺。

原來,吳強的腰部以下沒有知覺,長期臥床加上護理不得當,還有他的不配合,才造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面。

吳強嘴裡一直唸叨著,“我不想活,讓我去死,你們不要管我……”


這些話在我們聽來,沒有多大的影響,可對於父母來說卻是極其殘忍的。

王大花站在一邊,一直自責地說自己沒用,一邊求著兒子不要這樣,卑微的姿態讓我們在場的每一個人看著都很心酸。

王大花告訴我們,吳強是出車禍導致的雙下肢癱瘓。

那天晚上,是他的生日。他和朋友都很高興,喝了不少酒,回去時,朋友騎著摩托車送他回家,不自覺速度加快了許多。

就在兩個人得意忘形地大聲唱著歌,無視紅綠燈的時候,迎面駛來了一輛大卡車。


朋友當場殞命,吳強也以失去雙腿為代價,為這場車禍買了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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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的大醫院治療一段時間後,吳強帶著長期的膀胱造瘻,被母親王大花和父親一起接回了家。

正值大好青春年華,人生還沒有開始,就這樣結束,任誰都會心灰意冷。女朋友得知了他的情況,再也沒出現過。

吳強在家裡拒絕任何人近身,那時候他已經失去了活著的念頭,感覺自己像一個廢人,心靈脆弱的就像瓷娃娃,一碰就碎。

哪怕他如此輕賤自己,可在王大花看來,兒子還是自己的寶,家裡唯一的希望,只要活著就有一切,她不允許吳強尋死。

房間裡的一切銳器都被王大花收了起來,既然尋死不成,吳強就開始拒絕王大花和父親的照料,不長的時間,吳強就以這樣的方式來到了我們醫院。

經過我們的悉心照料,吳強破潰的皮膚開始結痂,長新肉,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但他的情緒卻還是很低落。

過了一段時間,吳強的精神突然好轉,我在給他做治療的時候,他還會靦腆地笑,和我們主動打招呼。


我們不明所以,但是病人積極配合治療,我們還是非常樂意看到的。

在我們的指導下,吳強主動學著消毒、換尿袋,自己側身也翻得特別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有一次,我在給吳強輸液時,看著他眼睛不離手機,一直敲打著發信息,臉上眉飛色舞的,我打趣說,“呦,小夥這是戀愛了啊,這麼開心。”

他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原來這就是愛情的力量,我們都為他能找到這樣不離不棄的女朋友而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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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每隔一段時間,王大花都會帶著吳強來醫院住一段時間。

我們知道王大花找了份清潔工的工作,她老伴為了多賺點錢,跑去工地上幹起了苦力。

本以為命運對他們家已經足夠殘酷,可沒想到它還要剝奪更多。

吳強父親幹活的時候,不小心從搭好的架子上面摔下來,當場死亡。

儘管工地賠了一些錢,失去親人的痛苦再次襲擊了這個家庭,王大花回頭看看躺在床上需要照顧的兒子,強打起精神堅持了下來。

也許知道母親擔起一個家庭的不容易,吳強也懂事地儘量不添麻煩,除了做飯需要母親幫忙,其他的吳強都做的不錯。

雖然已經做到足夠堅強面對這一切,可兩年下來,一次又一次的住院讓吳強的身體更加虛弱,隨之脾氣也越來越差。

知道自己的命運不可改變,為了讓母親減少一點負擔,吳強心裡也承受著不少的壓力。加上女朋友總是拒絕見面,連發視頻都不允許,只和他微信聊天,吳強大概認為女朋友是在嫌棄他。

在他的軟磨硬泡下,女朋友終於答應要見面,可突如其來的疫情擋住了所有人的腳步。

吳強盼來盼去,沒把女朋友盼回來,卻又因病情反覆,來到了我們醫院。


這一次,要比以往嚴重的多。

醫院實錄:兒子臨死前,她都不允許女朋友見他最後一面

吳強彌留之際,想見見女朋友。


我們徵求王大花的意見,要不要通知他女朋友來見他最後一面,王大花搖搖頭,堅決拒絕了。

按說,一般父母都會滿足孩子最後的心願,可看著王大花固執己見不容商榷的樣子,我們也不好再說什麼。


難不成又是棒打鴛鴦的苦情人?

就這樣,在王大花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吳強離開了。

本以為我們再也不會有交集。


有一天早上來上班的時候,我路過門診被人叫住,回頭一看竟是王大花。

她手裡提著一個黑袋子,不好意思地說,“你們醫院進門就要檢查,我就不進去了,我想著能碰見誰就把這些雞蛋給誰,你拿去科裡和他們分分,謝謝你們了……”

我推辭了幾下,見王大花盛意拳拳,只好收下。

臨走前,我把自己一直不解的疑惑說了出來,“阿姨,您那麼愛吳強,為什麼不讓他女朋友來見他最後一面?”

這時,我才得知那個母親精心編織的“謊言”。

當初,王大花看著兒子日漸頹廢,心急如焚,無計可施的她求助侄子幫忙想辦法,這才有了“女朋友回心轉意請求和好”的一幕。

王大花侄子給了她一部廢舊的智能手機,下載了微信,又找到吳強前女友,求她告訴吳強換了微信號。


王大花就是用這個新的微信號,假裝女朋友的身份,喚醒吳強的求生慾望。

難怪,吳強住院期間,王大花就經常拿著一個小本本和手機,在我們不忙的時候,請教我們那些字怎麼打。


只有小學二年級文化的王大花,每天苦學那麼多漢字,就為了讓兒子知道希望沒有離他而去。

在醫院,我看到過兒女很多卻沒有一個肯來醫院照顧老人的故事,也看到過相濡以沫盡心盡力照顧另一半的情侶和夫妻,更看到過張狂著朝我們大罵的病人及家屬,可他們在我的記憶裡存活不了太久。

唯獨,王大花讓我感覺特別深刻。


明明自己已經千瘡百孔,不堪重負,卻為了給孩子一點點盼頭做出如此持久笨拙的努力。


我想,這就是母親的偉大之處吧,任何情感都無法比擬。

生命的變幻莫測,常常令我們猝不及防,尤其在經歷了這突如其來的疫情之後,更覺生命脆弱,無法重來。


作為醫學工作者,我沒辦法祝大家百病不侵長生不老,我只希望每個生命到最後一刻,都能被善良和愛意所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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