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慢蘊英雄淚

前幾天,在帶朋友回老家泰山做客的途中,我突想改道梁山,朋友不解,我說,那山、那水、那故事總藏著我遺落的一箇舊夢似的,在隱隱召喚我。汽車從濟南出發,沿著濟荷公路向西南行駛,途經山東省主要蓄水區之一的東平湖。水面寬闊,水波粼粼。據史書記載,現在的東平湖就是梁山泊的後身。梁山就靠近湖的的南邊。追溯而上,北宋鄆州的梁山泊由汶水、濟水匯合而成。其實遠在五代,黃河在濟州決口,侵入濟、曹、單、鄆五洲境內,河水環繞樑山,把南旺、蜀山湖連成一片。尤其到了北宋,兩次黃河大決口,梁山遂成周圍八百里的大湖泊。舉目遠眺,曾經的巨澤浩渺無際,如今卻成了今天淮河平原的重要農作物區,綠油油的田野,一望無際的鋪天而去。據梁山縣城還有十多里地,幾座山峰已清晰入目。聽人說不久以前四周荒地,百里之外還能望山呢。我想,約一千年前,進湖捕魚,採藕或割蒲的畫面該是怎樣的期盼這片山水能恆古長存。車進了三面繞山的縣城——梁山市,晚霞下,黑色的山體驟然般起伏跌宕,環城而臥。夜裡山風大作,還夾帶著雨。第二天,煙雨迷濛中本高不及五十米的群山卻猛的巍峨起來,於是我撐起傘,迎著細雨象山上闖去。途經很長的仿宋街,粗石雕搭的門樓當街而立,上刻水泊梁山四個字,道旁泉湖墨簷的古建築在微雨中,幽幽的散著香氣,我搖擺而行,如入古徑。遊客稀落,賣票大爺把我招呼完便又鑽進小木屋側身躺下。我攀登的兩座主峰南北對峙,山腰交錯,臺階過後,如腸的碎石山道在滿山茂密的松林裡忽隱忽現。明明暗暗間,一路細緻的蕩上去,一支幽曲似的,欲訴衷腸。一陣急促的濤聲中,斷金亭兀立於前,畫棟飛簷,色料剝落,不見了豪飲的酒碗,酒香彌天。蒿草悽悽,蟲鳴啾啾,莫是眾豪傑又擺下了大宴,為我接風?遠遠就望見了兩峰峽谷那尊巨大石雕,絡須、暴眼、巨斧,儼然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正躊躇,馬蹄聲響,一路人馬從後山峰東側呼嘯而至。一色的紅衫白褲,衣帶飄飄,風一樣飄上山來,他們是梁山跑馬道的武者。馬蹄聲急,泥漿飛舞,山谷嘯嘯。山,愈發的厚重起來。水滸寨廟宇,座于山尖。店內四壁釉畫百餘幅,黑旋風沂嶺殺四虎,宋公明三打朱家莊等,形象逼真,兩側長廊,供著諸多好漢神像,群情激奮,士氣浩然。就在這裡吧,成千上萬的弟兄嘩的一聲,雙膝跪地,即成兄弟,血酒一碗,從此風雨同舟,生死共濟,黃天在上,忠義於心,一聲狂吼,激盪不平,屠盡貪官。大殿外,松柏森然,似有虎踞龍盤。一腔熱血,萬丈豪氣,衝殺只是為活命,活命是為了再次衝殺。生命的瞬間只簡化為了一時的豪情,一壺烈酒下肚,愛憎分明的只能用血和火來詮釋,樸素的愛恨情仇使七尺男兒更高大,也使低微的草民更狹隘。煙波孤島,水巷蒼山。顆顆被世事折磨得千瘡百孔的心靈卻懷著替天行道,殺富濟貧的道義。反貪官而不反皇帝,成就了他們的萬世英明,也成就了他們的千古悲劇,慢蘊英雄淚,相離處士家。這何止是花和尚一人的悲劇,又何止是梁山英魂的悲慼?店旁石井仍舊在,井水幽深,臺石錚錚,當年的點將臺仍在,只是那男女豪傑早已翻倒歷史的深淵裡了。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夕陽如血,霞光穿過雲層照射下來,白茫茫的水汽從山腳升起,繚繞著,松柏瀟瀟,山石沉寂,山路上的錦旗卻仍迎風招展。又有一夥騎馬的少年踏風而來,他們遙指掛著水滸酒廣告牌的地方告訴我,他們就是那家武館的,讀書俺們不行就練武唄,好孬以後混碗飯吃。小夥子笑著說,陽光灑在他雪白的牙齒上放出燦爛的色彩。火盡時又有浪起,水緩處又有浪來。畢竟人不是一堆燃燒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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