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煙:那年我們正年輕

那 年 我 們 正 年 輕

雪還未停,天空一臉陰沉,凜烈的寒風在荒蕪的山林中迴旋、呼嘯。沒法上工,我們幾個十七,八歲的知青窩在水庫工地上的工棚裡百無聊賴,便生出了去串隊的念頭。

沿著蜿蜒的山徑小路,穿過一片枯黃的青槓林。天很冷,北風撲面而來,路旁鋪滿了柔軟的松針和落葉,皚皚的雪漬三三兩兩點綴其間。我們一會兒在狹窄的谷地繞行,一會兒又在陡直的爬山石級上放歌,頗有一些那個年頭知青所有的“瀟灑”。好不容易,我們終於來到了想念多日的雁家坪。

依然是那棵高大、挺拔的傘形巨松,依然是那排用生產隊倉房改作的知青宿舍,依然是屋後那座圓頂小丘和圓頂小丘上的茂密林木。一切,都太熟悉了,一切,都使我感到深深地激動與不安。

她依然穿著一件藍色的短大衣,這個半年前在一次串隊時相識並彼此留下較深印象的省城下來的女孩子。紅豔豔的頭繩在灰暗的冬日傍晚依然那麼惹人注目,當我們還在老遠時,就聽到她那興奮的喊叫和隨之看到飛舞起來的兩根系著紅色頭繩的羊角小辮。

一走進她的小屋子,就覺得暖和了許多。她一面把大衣脫下給我披在身上,一面又抱起一捆木柴,屋角落的灶前很快就燃起了一堆旺旺的火。“劈劈拍拍”的木柴炸裂聲在寂靜的小屋子裡歡快地響起來了,這聲音帶著一股濃烈的、惟有知青之間才能感受到的溫情,它溫暖著小屋子每一個角落、每一顆心。小屋子的氣氛頓時和她熱烈地問長問短聲一樣迅速地柔和起來。

火光映紅了我們的臉。抬頭望望她,彷彿覺得她那活潑的大眼睛更加熠熠閃亮,一臉羞澀仍遮不住那滿心的喜悅,她望著我,我望著她,大家都找不出什麼話說。

吃過晚飯,我們離開在火堆前熱烈爭吵不休的同學們,走出門去。山中冬日的夜晚,四野萬籟俱寂,聽不到一絲聲響,忽明忽暗的月亮在薄薄的雲層中緩緩的穿行,我們走過門前的小土坪,來到那棵傘形巨松下,我披著她的大衣,背靠在粗壯的樹幹上。在陰暗中,可以看見夜風把她額前的短髮蓬亂地撩起,在淡淡的月光下,她又顯得那麼地嬌小、纖細。

“你冷麼?”她走近來又把大衣重給我披了一下,也靠在近旁輕輕地問道。

我沒有作聲,不時地打開又關上手中的手電,靜靜地望著眼前那一遍沐浴在月光下朦朦朧朧的夜景。

那是一個多麼柔美的山村之夜呵!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們開始了說話,談談斷斷,時而熱烈,時而又陷入一遍死寂。從幼兒時代天真可笑的往事,到“文革”時期的“紅衛兵運動”,以及下農村後離鄉背井的悲歡甜苦……一切,在此刻都變成了無比珍貴的話題,我們彼此都沉浸在一種熱情洋溢的心與心的交流之中。

夜深了,我們微微地依在一起,不敢靠近,又害怕挪開。每一次不經意的觸動,都似一下強勁的電擊,穿透著我們那年輕的身心,誰也沒有半點倦意,誰也感覺不到冬夜的寒冷,誰都甘願就這樣靜靜地一直依到世界的末日。

歲月匆匆,二十幾個春秋轉瞬即逝。如今我們都已人到中年,命運雖使彼此各自東西,遠隔千里,不通音信。但依稀往事,那過去了的一幕一幕,總仍時不時要在夜靜人寂的時刻,帶著幾許惆悵、幾許內疚,悄悄地擠進人的心扉,泛起久久久久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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