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把自己给整丢了


那一年,我把自己给整丢了

初见北纬的时候,她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

齐耳短发,大大方方的喊我表叔。

其实,我也就比她大一岁。

这样一说,你该明白了,我那时也是个小孩子。

说起来这些,都是有故事的。

那时老家对门的琴姑出嫁到了县城,琴姑是我同学杨的姑姑,她爸爸是小学的校长,在我的印象里是当了好多年的校长,为人评价很高,琴姑呢,她会拉二胡,在老家那边,之所以也跟着这样称呼是显得亲近,只是她初中毕业以后就在外面,见她的时候就很少,我们小孩子只关注了怎么做弹弓打麻雀,盼着地里西瓜长熟了,好半夜悄悄的滚到西瓜地里摸熟透的西瓜。

其实,西瓜的瓜蒂和瓜藤是很好分离的,只需轻轻用力就可以抱出一个大西瓜,那个时候没少被瓜棚里的大爷撵。

各个跑的都跟兔子一样。

再有琴姑的消息就是她已经是城里人了,听说家就在县剧团里。

这样的婚姻在我们当地算得上是高大上的了,怎么说呢?算是门当户对了。

农村那个时候哪里有嫁到县城的?

这些,都是阶层的固化,文化层次和婚姻观念还有身边的人际关系决定了他们是不会和农村人在婚姻上有关系的。

因为所有的认知,天壤地别。

我们处于什么阶层,就认识什么阶层,这是亘古不变的。

像什么落难公子中状元,欢欢喜喜大团圆,那都是戏文里才有的。

我在以往的文章《平凡的世界如此平凡》提到的,孙兰香找了一个省委书记儿子做男朋友,那些?在我看来那只是作家的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罢了。

劳苦大众对美好的事物想象的太丰满了。

那一年,我把自己给整丢了

前面这些只是新鲜事的引子。

豫东的冬天很冷,没有雪下的时候,空气是干冷的,鼻子都能冻的通红。我的老家是在三县交界的地方,通往每一个县城的路都要走好远,所以,进一趟县城就跟去了大上海一样一样的。

看什么都是新鲜。

我的故事就是太新鲜了,以至于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

那时,镇上每年冬天都会有拖拉机车队往县城北边的另一个县城送公粮,听妈妈说我有一个舅舅在县商业局,偷偷的,我和杨就坐上了拖拉机。

那时也说不上是胆子大,只是觉得好奇,有种向往的感觉。

县城是繁华的,人头攒动的文明商厦应该还是新建的,比起老剧院的古朴多了一些现代的气息。

这些,在我眼里都是新鲜的。

眼睛就不够用了。

犹如二傻子进城。

城里孩子和农村孩子的明显区别在哪里?

就是从棉袄的衣袖口。

明晃晃的一层油亮。

你要是一敲,还会有声响,嘎嘎的。

这是最根本的辨识度。

就是一眼,农村出来的孩子。

杨去了琴姑家,我去商业局找舅舅。

商业局的家属院找到了,只是没能见到我说的那个舅舅。

漫无目的的,县城游荡开来,远远的围着县城那个最高的建筑物——广播塔,一圈一圈的靠近了去看,呵,是真高。

那就相当于我眼睛里的东方明珠。

小孩子对于这些不曾看到过的风景,会有莫大的吸引力,边走边玩,路就跑的远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我站在了热闹的剧院门口,买了烧饼独自在啃……

现在想来那时贪玩的心可真是够大的。

那一年,我把自己给整丢了

我应该有了那种我把自己亲自给整丢了的感觉了。

茫然四顾间,一个蹬三轮的老大爷过来问我,是不是找不到家了?

其实,现在想来,他一定是看出我不是县城里的孩子了。

因为,有些东西是很明显的,藏不住的,你的神情,还有你的装束,你和整个的环境是完全不搭的。

我告诉这个老大爷我找不到商业局在哪里了。

他把我要找的人问了周围那些蹬三轮的,好像是商业局是没有复姓皇甫的,只听说袁山庙那边的袁山电影院有姓皇甫的。

我说我只知道剧团那边也有亲戚,只是我不知道人家住哪里。

老大爷好心,周围几个蹬三轮的师傅也在问我,家是哪儿的,说让老爷子带我去找找看……

我哭了没?

可能你小时候没这样丢过,让你丢一回你就知道了。

古城人是热的,暖的,坐在老爷子的三轮车前面,我呆呆的懵着……

袁山庙是我们县城的一个很有名的地方,老睢州人一般都喊袁山儿,是明朝大臣袁可立的家祠,传说袁可立征战倭寇,在冲绳遇到了吕洞宾,所以修建的布局远远看去像是一艘战船,听说袁山儿底下全是水。

这些,都是我丢过了以后才知道的。

那一年,我把自己给整丢了

见到北纬爸爸的时候,老爷子刚把我送到袁山电影院。

一打听,对老爷子说,这是我城南二姑家的孩子,这算是找到家了。

老爷子问,那说的那个商业局的舅舅是?

北纬爸爸说,商业局闫局长是我姑奶家的二儿子,就是我二姑的亲姑表哥,他喊舅舅也是对的。

后来,我终于明白,这中间发生的一切是因为我没弄明白这里面的亲属关系。

小的时候,咱能明白的舅舅还不都是和妈妈一个姓吗?

略微再懂事一些的时候,才知道妈妈的两个哥哥早早的就参加了革命,离开城北的故乡皇台已经多年。

北纬爸爸让北纬领我去看电影,那时的袁山电影院是露天的,诺大的院子,四周墙很高,一排排砖砌的座位慢慢由低到高的延伸到后面。

北纬喊我表叔,我是羞怯的,干干净净的小女孩儿,完全不像农村那些孩子。

北纬问我,你们那儿女孩子是什么样?

我把先前自己整丢了的事也给忘了,兴奋的告诉她,爬树、爬房子,光脚走路,下河捉泥鳅,什么都会。

我还问北纬,你会不会吵架?

北纬问我,怎么吵?

我说要是你家和你们邻居吵架,也上去撒泼打滚的骂,要是打起来的时候也拿扁担。

北纬笑着说,女孩子还会这样啊,真有意思。

我对北纬讲,我们吃豆腐从来都不用买。

北纬说,那怎么能吃到啊。

我略显得意,我们都是端着瓢,瓢里装着黄豆。

北纬说,这样就可以啊?

我说,我们用瓢里的黄豆给卖豆腐的换。

我问北纬,你们看电影买不买票?

她告诉我,不用买,都看腻了。

我眼睛都睁圆了,嘴巴都合不拢了。

那一年,我把自己给整丢了

现在想来,小时候的我们能吹出去的也只有这些了,可一旦遇到我们不懂的地方,也是会感觉不可思议的,这就像过去好多中专毕业后定向分配到石油、电力系统的子弟一样,父母在是本系统,也世袭了这里面的优渥。

因为我把自己整丢了这件事,我出名了。

第二天,妈妈也从乡下老家赶来了,表舅舅还有琴姑也来了,妈妈告诉我,说当天晚上北纬爸爸就把电话打到了乡政府,说让二姑不要担心,有吃有喝有玩的,让我在县城多玩几天。

表舅对妈妈说,那个送二小子的老爷子我也见过他了,姓丁,老爷子人真好,一会儿咱去看看人家……

许多年过去后,我还会想起冬天那个夜晚,瘦瘦的丁老爷子,还有他三轮车扶手边那两盏玻璃灯罩下闪着的亮光,很暖很暖。

北纬后来医学院毕业后留在了省城。

一个拥有社会身份,受人尊敬的职业。

我,也没有再把自己整丢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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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说明:

文章非纪实文学,谁也不一定是谁,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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