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評渡邊淳一《愛的流放地》

我以為這是一部頹靡的小說,漂泊的心靈邂逅躁動的靈魂,一見傾心、相知相守,卻止步於無所不在的羈絆和人性的脆弱。

終日嬉戲狂歡只因兩人的愛情如履薄冰,隨時有潰散的可能。那是一個動盪或疲憊的時代,個體的悲歡微不足道。

翻閱全書,我斗膽將這部作品拆為情色小說和“探案小說”,作者先用三分之二的篇幅來逗引讀者的性慾,在窮盡了所有花式之後,殺死女主角,然後邀請讀者參加庭審,破解男女之間的“根源性”差異和“性”差異。

作者仍然想寫靈肉契合,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菊治被冬香吸引是因為她“容貌美麗、身材妖嬈”,肌膚冰清玉潔,擁有“隱忍不發的無限激情”。

於是乎,最後的卒章顯志,唯有再度頌揚男主角的性能力:“您讓一個對性無知的,甚至對性愛感到厭惡和痛苦的女人變得如此痴迷性愛,迷戀男人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讓她變成一團烈焰,不惜燃燒成灰燼。”

恕我駑鈍,實在無法將之與愛情勾連。難不成,愛情裡的患得患失全都化為交媾時的呼喊?

英國影評人大衛·湯姆森認為《阿黛爾的生活》哪怕只剩下性愛戲份,整部電影也能成立。“因為那能讓我們感受到她的成熟過程、她對自己內心各種感覺的領悟過程以及她那顆容易受傷的心。”

在熒幕上展示年輕胴體之間的交流並不惹人生厭,然而連篇累牘是否有必要?我將信將疑。過度的刺激會滋生強烈的慾望,影響觀眾的沉浸狀態,作者的藝術性表達亦將無人知曉。

回到小說,渡邊淳一低估了成人影視的傳播力,依然藉由情慾場景來招徠讀者。語言乾癟,描寫單調,又因為要堆砌足夠的篇幅,必須自我重複。絮絮叨叨的講解估計也會干擾熱衷此道的讀者。

性很美好,而在作者筆下,我只讀到男性的“所向披靡”:女方總是羞怯敏感,似乎初歷雲雨;男方總是驍勇善戰,雖然年事漸長。

是不是所有通俗小說作者的性幻想都如此自大?

如果作者只是誇耀男主角在性方面的魅力,我還不致如此苛刻。

為什麼菊治誤殺冬香之後,故事還在延續?篇幅甚至接近整部小說的三分之一。讀者是否關心菊治的刑期?作為暢銷書作家,渡邊淳一用不著反覆思索,那他為什麼不適可而止?畢竟悲曲已經譜成。

原因說來可笑:《虛無與激情》仍未出版。他早就替菊治吹噓過:“這部作品看上去樸實無華,卻有著相當的深度,觸及了人類根源性的一些問題。”類似的自誇錯落分佈,讀者欲避而不得。

或許可以結構的完整性為之辯解,男主人公的小說總要發揮功效,不然就有虎頭蛇尾之嫌。《虛無與激情》寫男女性快感不對等導致的感情破裂,結局是男主人公“孤獨一人踏上了虛無的荒野之旅”,預示菊治被愛流放。

寥寥數語的小說大綱也跳不出濫情的窠臼,當他思考嚴肅的議題,我們又怎能期待醍醐灌頂的高見?

“只有愛情,任何國家權力都無法介入。換言之,只有自慰才是一個失去人身自由的男人唯一的反抗手段。”

語言生硬思維混亂,單純的生理發洩居然成為抗議國家權力的法寶?我希望這是翻譯上的訛誤。

事實上,菊治誤殺冬香引起輿論關切,小說才得以出版。也就是說,冬香以死為代價,換得小說的面世,也製造了辯解的機會。

讀這本小說能理解他為何殺死冬香,因為它展現了男人面對女人激情時的不知所措。

出版社的中瀨也為他說項:小說可以昇華他和冬香的婚外情,哪怕是誤殺,也存在“更深一層的文學性的理由”。作家以作品名世,“不論現實生活中做了什麼,最終還是要靠作品說話。”

至於酒吧媽媽桑的第一封來信,簡直就是喊冤:女性高潮時確實會產生想死的念頭,菊治順勢而為,卻被當作殺人犯,“沒有比這更不講理、更不公平的事了”!

結尾兒子甚至帶著失而復得的未婚妻來探監。

撕下作者的喬裝打扮,勘破他“愛情”裡流淌的自戀,是支撐我讀完這本小說的動力。看到蹩腳的行文和一望可知的破綻,我的內心無比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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