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家聊聊2001年“技惊四座”的美国独立电影《死囚之舞》。
影片由哈莉·贝瑞和比利·鲍勃·松顿主演。
哈莉·贝瑞，对年轻一代的观众来说，可能是一个有点陌生的名字。她近些年已经很少主演电影了，但放到20年前，她可是好莱坞鼎鼎大名的“黑珍珠”。
前NBA著名球员吉尔伯特·阿里纳斯公开对哈莉·贝瑞示爱，称她为女神。当时阿里纳斯球场作风嚣张，在斯台普斯拿下60分叫板科比，风头一时无二。不过因为伤病和乖张的性格，他早早退役。
在他之后，才是杜兰特的“洗澡水”梗。那时还是“书包杜”的凯文·杜兰特说，他想喝斯嘉丽·约翰逊的洗澡水。
扯远了。
20年前的哈莉·贝瑞，是好莱坞最有名的黑人女演员，也是全世界的性感女神。好莱坞最最受关注的超级大片都要请她出演。
哈莉·贝瑞是《X战警》中的暴风女，“007”中的邦女郎（《007之择日而亡》），而且还主演了首部女性超级英雄漫改电影《猫女》。
007之择日而亡
2004年的《猫女》是现在《黑寡妇》和《神奇女侠》的前辈。
猫女
包括，2001年的《死囚之舞》，出演这部电影让哈莉·贝瑞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位获得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黑人女演员。
在2002年第74届奥斯卡上，哈莉·贝瑞和丹泽尔·华盛顿创造历史，两人分别获得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和最佳男主角奖，这是历史上第一次，也是迄今唯一一次黑人演员包揽了最佳男女主角奖。
男主角比利·鲍勃·松顿是好莱坞有名的浪荡子，才华横溢，又多情风流。一连串前妻就不细说了，其中最轰轰烈烈的，当属20年前和安吉丽娜·朱莉结婚。当时松顿45岁，朱莉只有25岁。两人的花边新闻一时间是满城风雨。
朱莉左手上还纹着松顿的名字
但是松顿是编，导，演的全才。拿过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和最佳男配角的提名，还得过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奖（1997年，《弹簧刀》）。
《死囚之舞》的导演，则是后来导了《追风筝的人》和《僵尸世界大战》的马克·福斯特。
之所以在开头说《死囚之舞》“技惊四座”，是因为电影里有一段尺度大到吓人的5分钟激情戏。在这段戏里，哈莉·贝瑞和比利·鲍勃·松顿裸身上阵，叫人看得是面红心跳。
因为这场戏的关系，《死囚之舞》在一开始甚至被美国电影协会（MPAA）评为了NC17级，17岁以下严禁观看的超级限制级。
在正式公映的美国电影里，只有极少数极少数电影被评定为NC17级。因为，这个级别的电影，和真正的成人电影，只有一线之隔。
后来，导演马克·福斯特重新剪辑了这段男女主角的激情戏，才使得《死囚之舞》降回了R级，也就是较为普通的限制级电影。17岁以下的青少年，在家长或者是监护人的陪同之下，是可以在电影院观看的。
在《死囚之舞》上映之后，出现了大量关于哈莉·贝瑞和比利·鲍勃·松顿是不是实质上真的发生了“接触”的讨论，但是男女主角从没有回应过，只是说，这场戏出于艺术目的的考量，是必要且必须的。
真正看过《死囚之舞》的观众，应该会认同演员的回应。因为他们绝不会因为这一场戏而把《死囚之舞》看成是成人电影。
正因如此，在第2002年的奥斯卡上，哈莉·贝瑞凭借《死囚之舞》，拿到了奥斯卡最佳女主角，而影片也获得了最佳原创剧本奖的提名。
为艺术献身，是毫不夸张的。后来在一部著名的李安电影里，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同样，如果我们好好看过，或者多次看过，就会了然的，男女主角也是为艺术献身。
《死囚之舞》讲述的故事，其实是美国老生常谈的题材，种族融合。
比利·鲍勃·松顿饰演的汉克，是一位管理死刑犯的狱警，哈莉·贝瑞饰演的莱茜亚则是一位黑人死刑犯的妻子。
汉克因为受到父亲的影响，有很强的种族观念。而莱茜亚的丈夫劳伦斯是因为杀死了警察所以被判了死刑。看上去，两人所属的族群看上去是势不两立的。
影片在前一个小时用了大量的情节和细节营造了一个极为压抑和不自然的故事环境。
汉克有一个儿子桑尼。他和父亲（以及爷爷）一样，也是做狱警。但不同的是，他一点都不歧视黑人。桑尼和两个黑人小孩是很好的朋友，结果在把他们带回家玩的时候，汉克居然用枪把黑人小孩赶了出去。桑尼活在汉克的阴影里，他甚至和父亲共用一个妓女。
在送劳伦斯上刑的途中，桑尼突然吐了。这惹地汉克极为不满，他认为桑尼毁掉了这个人生前的最后一段路。汉克暴打了桑尼，却没想到，桑尼最后竟开枪自杀。
桑尼死前质问汉克，“你恨我，是不是？”汉克说，“对，我恨你”。桑尼说，“我一直爱着您”，说完便把枪对准了自己。
桑尼的饰演者是当时22岁，刚刚来到美国的希斯·莱杰。
儿子自杀后，汉克便再也无法去做狱警的工作，他递交了辞呈，烧掉了制服，希望开始新的生活。他遇见了莱茜亚。
莱茜亚的生活也是满目疮痍，丈夫劳伦斯很早就被关在监狱里，基本上是由她一人带着儿子。她丢了工作，还随时有可能失去房子。雪上加霜的是，她的儿子还在一场交通意外里丧生。路过的汉克尽管开车把他们送到了医院，但是也于事无补。
莱茜亚问汉克，为什么为了他们停下来，汉克回答，因为他也有过一个儿子。
儿子的死，让莱茜亚的生活完全崩塌。算是半个“恩人”的汉克，是他绝望生活中的一点点光。汉克也是如此。几乎相同的境遇，让两人产生了理解。在一次汉克送莱茜亚回家之后，他们发生了前面提到的那次极为激烈的床戏。
单看情节，一个管理死刑犯的白人狱警遇见了黑人死刑犯的黑人妻子，两人产生感情并互相抚慰，实在是有些奇葩洒狗血。然而《死囚之舞》却处理地极为小心翼翼。
汉克和莱茜亚在真正相识之前有过多次接触，但沉默的汉克基本把她无视。莱茜亚也没有多看这个男人一眼。影片硬是要等到莱茜亚丧子，才让他们真正展开实质性的交流。
因为他们的感情是完全建立在绝望之上，尤其是莱茜亚的绝望。他们互相的需求，是完全动物性的。
让我们再来看看这场惊世的激情戏。
按照这个社会通常的伦理，两性关系最重要的是对方，而不是自己。但《死囚之舞》是完全反其道的。所以，我们会看到在激情戏开始之前，莱茜亚嘴里反复念叨着，让我感觉好一点，让我感觉好一点。
从叙事意义的角度说，这场戏是影片后半部分建构的核心。汉克和莱茜亚的关系，乃至人生都会因为这场戏而完全改变。
影片的英文原名Monster's Ball，中文翻译成“死囚之舞”，汉克向桑尼解释过，指的是以前英格兰在死刑犯行刑的前一晚办的派对，直译就是野兽的舞会。字面意思似乎指的就是劳伦斯。
但真正的Monster's Ball，其实是这场汉克和莱茜亚的激情戏。而所谓Monster's Ball的本意，指的就是给犯人最后一点人世的欢乐。
两人在生活的谷底，肆意宣泄着动物的本能，在尽情的撕咬和撞击中，慢慢拾回做人的感觉和尊严。
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场戏的结尾，音乐渐渐响起，汉克和莱茜亚开始互相凝望，导演福斯特说，这是他们从此前生活里觉醒的时刻。
这场激情戏的另一个细节是，导演福斯特不断插入了莱茜亚养的小鸟被关在笼子里和被手抓住的画面。鸟和鸟笼在剧本里是没有的，这是导演临时加的。
插入这些画面，一方面是为了通过审查，降低评级，另一方面，也是用鸟和鸟笼去喻指莱茜亚和汉克的人生境遇。在后来莱茜亚被赶出家后，我们会看到画面上的细节是鸟笼打开，鸟已经飞走，也暗示了自由的到来。
在李安那部著名的电影里，也用到了相似的技法。在那个著名的段落里，李安也不断插入了军犬巡逻的画面。
对汉克来讲，牢笼般的生活一半是源自监狱，另一半是源自控制狂父亲。因为桑尼的死，汉克离开了监狱，买下了一个加油站。在认识莱茜亚后，汉克用莱茜亚的名字命名了加油站。随后，因为父亲对莱茜亚恶言相向，汉克挣脱了父亲的控制，把他送进了养老院。
《死囚之舞》，讲的就是两个人挣扎着从绝望里爬出来，寻求新生的故事。
别说是现在，就是放在20年前，《死囚之舞》都是一部勇敢的过头的电影。
令人瞠目结舌的激情戏只是其一，更要紧的是，莱茜亚和汉克紧张微妙的身份关系，稍微没处理好就会被骂地体无完肤。在我们看来那些没拿捏好会成狗血的情节设计，在美国的国情下，可全都是禁忌。
尤其是电影的结尾。
在最初的剧本里，莱茜亚搬进了汉克家。莱茜亚无意间在桑尼的房间里看到了丈夫劳伦斯在监狱里给汉克和桑尼画的肖像。情绪失控的莱茜亚开枪击伤了汉克，夺门而走。汉克报警称是自己不小心开枪走火。
两人调合失败，影片在又一次的冲突和悲剧中结束。
不过，电影最后并没有采用这种方式。
莱茜亚搬进了汉克家。汉克出门买冰淇淋，莱茜亚在桑尼的房间里发现了画像。汉克会来后让莱茜亚和他一起吃冰淇淋。他没有发现莱茜亚眼中的震惊和双眼的泪痕，也没有看到她手中拿着的画。
最终，莱茜亚没有做什么。她跟随汉克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莱茜亚看到了院子里新修的桑尼的墓，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汉克喂她吃冰淇淋，他说，我刚才回家时经过了我们的加油站，我喜欢这个标志。我觉得我们会好起来的。莱茜亚脸上慢慢露出了一点点高兴的表情。
这是一个很有力量的结尾，更是一个很勇敢的结尾。因为在最为激烈的冲突，和最不可能解决的矛盾面前，它选择了和解。
这个结尾，既对照了影片此前的数次死亡，也对照了那场由死亡迸发而出的激情，在经历了一切，又重新面对过去的死亡阴影时，他们，尤其是莱茜亚，从心底感受到了希望。
现在的电影不会这么拍了，也不敢这么拍了。
对比着2005年拿到奥斯卡最佳影片的《撞车》和2019年最佳影片《绿皮书》，这种调性的差异就很明显了。
撞车
现在的电影，都是《逃出绝命镇》和《绿皮书》的拍法，黑人和白人要么干架干到死，要么没什么大矛盾。
这种意识，其实是回到了半个世纪前的好莱坞，前者对应的是刚刚出现的黑人剥削电影，后者则是制片厂制作的主流电影。
表现剧烈的冲突和表现温情的和解都是容易的，难的就是表现剧烈冲突下的调合，这需要社会背景的风气和创作者的勇气。
《死囚之舞》，是导演，演员，编剧横下一颗心做出来的。
《死囚之舞》那年，丹泽尔·华盛顿凭借的是《训练日》拿到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在《训练日》里他饰演的是一个正邪难辨的老警探。
训练日
一定程度上，丹泽尔·华盛顿的角色就像是哈莉·贝瑞主演的这部电影，在当下的环境里，都很难再看到类似的作品。
都是时势造英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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