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楊小凱


他的一生是短暫的,可就在短暫的人生中卻達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他17歲就寫出過震驚全國的文章,此後被關進監獄10年。出獄後,他利用16年時間,成為我國最接近諾貝爾獎的經濟學家。他就是楊小凱。

孤獨的楊小凱


按理講,楊小凱是典型的官二代,父親曾擔任湖南省政協主席,母親曾任周總理的機要秘書,後來擔任湖南省總工會副主席。可以說,前途一片光明。

不過,文革改變了一切。

剛開始,楊小凱曾經興奮過,他散發傳單,寫大字報,唱革命歌曲。但是,目睹一次次的大躍進,目睹一窩窩的公共食堂,目睹自己的父母、自己的老師一個個被打成反革命,被打成修正主義分子,17歲的楊小凱動搖了。

他獨自跑到岳陽、常德等地農村調查情況。在走訪上千農戶後,他寫出了5000字的長文《中國向何處去》。文中,他主張徹底革命,建立巴黎公社式的政體。

結果,這張大字報火遍全國。

平心而論,楊小凱只是用一個年輕人的眼光,平靜地看待中國的一切,平靜地評價當時的執政者。不過,在那個瘋狂的年代,這篇文章讓楊小凱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很快,上面下了最高指示,“是極右!”

很快,楊小凱被欽點為通緝犯。

很快,父親被關進牛棚,哥哥被開除公職,妹妹被下放到農村,最慘的是母親,1968年1月23日懸樑自縊。

最後,1968年,楊小凱被判入獄10年,此時,他剛剛20歲。


換上一般人,這輩子已經結束了,要麼怨天尤人,要麼自暴自棄,但是楊小凱卻沒有。

他拜監獄裡的教授為師,學機械、學經濟,學數學。10年的監獄生活,光讀書筆記,楊小凱就做了五、六十本,甚至還完成了一個電影文學劇本。

此外,他讀馬恩經典,讀資本論,用高等數學量化勞動價值論,並推導出高斯第二定理、層級理論、納什均衡,勞動分工理論。

正因為於此,當1978年粉碎四人幫,迎來第一次高考時,只有高中水平的楊小凱敢信心百倍去報考中國社會科學院的研究生,而且專業是數量經濟學。

此後,他搞定美國博士,搞定名校教授,而且,從獲得博士學位到拿到正教授,楊小凱只用了短短4年的時間!那麼,楊小凱憑什麼?

一、高人指點、貴人相助

第一個高人是劉道玉。1982年,劉道玉是武漢大學的校長,而楊小凱是一個沒有摘掉帽子的“通緝犯”,但是劉道玉卻敢直接把他聘為武大助教,專門教授數理經濟學課程。

第一個貴人是鄒至莊。當時,楊小凱已經完成了《數理經濟學基礎》、《經濟控制理論》兩本著作,正是這兩本書,引起了到武大講學的鄒至莊教授的注意。

鄒至莊是誰?世界計量經濟學會院士、美國統計協會院士,國際著名的中國經濟問題專家、計量經濟學大師。其中“鄒氏檢驗”已經成為計量經濟學中的重要工具。

“想不想讀博士?”

“做夢都想!”

就這樣,楊小凱進入了著名的普林斯頓經濟系攻讀博士,從此翻開了人生的新篇章。

第二、笨鳥先飛早入林

話說楊小凱讀博士已經36歲,而且英語基礎基本為零,你說難度有多大?

楊小凱就是楊小凱。為早日通過語言關,他白天練,晚上練,做夢都在練口語。

他上課總是坐第一排,強迫自己不分神,課後就去抄閱同學的筆記,經常一抄就到夜裡三、四點。

功夫不負有心人。半年後楊小凱已經能夠聽懂專業課,一年後,他開始在國際頂級刊物發文章,僅僅4年後,楊小凱就拿到了普林斯頓的博士學位。

此後,楊小凱去了澳大利亞的莫納什大學當講師。

那段時間,他一天當兩天用,一週上六天班。

曾與他共事過的黃有光教授回憶,“小凱寫過一本六七百頁的書,是用七個月寫完的。我寫一本二三百頁的書,卻要用好幾年。”

正是這種拼命,楊小凱學術成果宛如泉湧,不到一年就由講師升為高級講師。

第三、獨闢蹊徑做真學問

當然,拼命做學問有的是,問題是你的學術成果含金量怎麼樣?

要說放眼世界,華人做宏觀,做計量,做金融的學者有的是,也容易出成就,但楊小凱卻恰恰選擇了一條最難走的道路,“通過數學的方法,從最經典的亞當斯密和阿倫楊格出發,重新梳理微觀經濟學關於分工以及宏觀增長理論。”

“勞動分工是經濟發展和增長原動力。”

據說,他關於分工的靈感來自文革坐牢,當時楊小凱反覆研讀馬克思主義經典和古典經濟學,可以說對各種分工理論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很快,他先後出版了《經濟學原理》、《經濟學:新型古典與新古典框架》、《發展經濟學:超邊際與邊際分析》,並獨創出新興古典經濟學門派,將亞當斯密的分工理論推向一個新的高度。

尤其是《經濟學原理》一書,被認識是自馬歇爾、薩謬爾森以來,第三代經濟學教科書的代表作。《專業化和經濟組織》一書,更是被權威雜誌書評稱為“蓋世傑作”、“天才著作”。

怎麼說呢,楊小凱博士畢業後的16年間,他累計發表了29篇文章,光美國經濟評論等TOP5的雜誌就發了七八篇。要知道,國內很多所謂的學術大牛一輩子都發不了一篇。

所以,楊小凱兩次被提名諾貝爾經濟學獎,成為了當之無愧離諾貝爾獎最近的中國人!

有一個例子可以佐證,那就是90年代中期美國經濟學會組織過4次國際貿易討論會,前三次的組織者分別是大名鼎鼎的盧卡斯、克魯格曼、格羅斯曼,另一個就是楊小凱。克魯格曼、格羅斯曼是楊小凱的老師,而盧卡斯、克魯格曼都是諾獎得主。

正因為如此,經濟學怪才張五常由衷感嘆,“楊小凱坐了10年牢,出來後還能有如此的成就,假如他有我這樣的機會,我怎能贏不過他。”

最令人佩服的是,楊小凱在歷次政治運動中,屢經摺磨,但他非但沒有記恨自己的祖國,反而能在成功後四處奔走呼籲,關心著祖國的命運,“這是個人的良心。”

早在1995年,他就提出給予國有企業老闆剩餘索取權、放開戶籍制度、破除行業壟斷,自動註冊製取代批准制,允許土地自由流轉等等觀點。儘管當時聽起來有點刺耳,但事實上,後來很多都已經被政府採納了。


大夥一定不會忘了2002那場著名的“林楊論戰”,當時國內多數主流經濟學家都在強調我國的後發優勢,唯獨楊小凱拋開主流觀點,認真分析了落後國家的轉型歷史。

他考察了拉丁美洲各國的發展軌跡,並在臺灣、美國考察大量晚清企業檔案,最後震耳欲聾地提出了關於後發劣勢的追問,“在起步後,利用資源和別國經驗,會獲得一個非常高的經濟增長率,但是它會給人們一種錯覺,讓人盲目樂觀,拒絕有效變革,長期這樣下去,就走不遠。”

楊小凱進一步指出,“一個國家,只有政府的權利被限制之後,經濟才可能真正健康發展,英國及日本都是典型的正面案例。”

現在看來,楊小凱是多麼地富有遠見卓識。

對於國內很多譁眾取寵的經濟研究,楊小凱更是一針見血,“之所以經不起時間的考驗,並不因為這些經濟學家學識不夠,而是他們缺乏基本的學者良心"。


所以,國際知名學者傑弗瑞·薩克斯說,“毫無疑問,楊小凱是研究其祖國,

中國社會轉型問題,最深刻而無畏的分析家之一。”


然而,2004年7月7日,這個世界上曾最接近諾貝爾獎的中國人,將生命永遠被定格在了56歲。楊小凱從不吸菸,卻患上肺癌,有人認為是十年牢獄種下的病根。

從此世間再無楊小凱!

沒有辦法,天妒英才!

沒有辦法,上天只給了他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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