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
德勤亞太市場總裁，德勤中國副主席蔣穎
復旦大學-華盛頓大學EMBA項目主任邵勃
01.
邵勃 : 今天我們探討“在不斷變化當中的女性領導力”。我們現在經常談到男女平權問題，是不是它的起點就是讓女性變得更男性化？您怎麼看？
蔣穎 : 今年國際婦女節的主題是“Each for Equal”，你也談到了“平權”。我覺得不是在強調女性要變得男性化，而是大家在工作中尋找最好的狀態。談到女性領導力，我很久沒有用“領導力”這三個字了，因為我覺得領導力不分男女，我更願意談“影響力”。
邵勃 : 您在之前的訪談中提到過，平衡家庭和事業，要做很多抉擇。這種抉擇有時候是社會希望你基於女性的身份去做的，而您認為實際上並沒有這樣特定的一種身份。大家會刻意將女性的身份、角色、職業固定化、程式化，您怎麼看待這種現象？
蔣穎 : 如果僅僅問女性“你是怎麼平衡生活和工作的”，提問者就是在將女性標籤化——女性有“平衡”的問題，男性就沒有。我們在探討這個問題的時候，其實是探討每個人在社會當中的角色。我希望自己是有多重角色的人。對我來講，答案就在這裡——怎麼能自信地去面對生活賦予我們的這麼多角色，讓我們開開心心地把日子過得更加完整化。所以我不太糾結男女應該做什麼這個問題。
02.
邵勃 : 我們能否說，在中國，女性在職場的機會已經開始慢慢趨近於男性了？這方面，我們是不是做得比國外好？
蔣穎 : 我們用一個小社會——德勤來做例子吧。德勤中國入職的新同事中，60%是女性，40%是男性，但到了最高層，比例又反回去了，男性多一些。女性在結婚生子之後離開的比例會比較大，所以我們希望能在公司裡推動如何幫助女性員工在行業裡待得更長久，讓她能有更多的自信在職業道路上走得更遠。
我們做過一個調研，其中一個問題是“家庭對你是否重要”，男女認為家庭重要的比例差不多。另一個問題是“如果公司有一個工作機會，你認為自己會不會勝任”，男性對自己的判斷會高一些，女性略低。緊接著我們又問“如果你真的被賦予了這個機會，你會不會舉手去拿”，選擇“會”的女性比例一下子就下來了。
女性對自己有非常多的不自信，我們把它叫做Confidence Trap，自信陷阱。中國職場裡，女性現在幾乎沒有玻璃天花板，但有自信陷阱。考慮的東西太多，她就會往後退。這有可能是文化導致，也跟家庭的定位有關。我覺得這更多的是女性怎麼定義自己的成功，或者是自信，我們希望幫助她們往前進一步，勝任這個角色。生活賦予我們這麼多角色，其實我們是非常幸運的，所以我們要學會感激、賞識，然後把這些角色都做好。
03.
邵勃 : 我認為女性領導力，更多應該是真正體現女性能夠帶來的獨特的領導力。有沒有這樣一種非常“獨特”的東西存在？
蔣穎 : 前一段時間我們探討過在現在的知識時代，男女的能力，男女能給社會和組織提供的價值，有什麼差別。說到男女EQ、IQ的高低，我覺得沒有必要去爭論。但有兩個“Q”很有意思，一個我把它叫做“愛商”，還有一個叫做“美商”，這是我自己創造的詞。“愛商”，比如說女性更細心，設計出來的東西更有溫度。女性在感知和同理心方面會強一點，所以在數字世界，這是有幫助的。“美商”是相對於男性的“實用主義”而言的，大多數女性更講究美感。
我認為男女不能一概而論，但有可能從“愛商”、“美商”方面，讓大家有一個更整體、全面的認知。大家經過碰撞之後，會進入一個多元、包容的狀態。其實這對社會、對組織、對生活，都是更加好的一種狀態。
邵勃 : 您在之前的訪談裡也提到過，領導力中很重要的一個元素就是追隨力。通用電氣前CEO傑克·韋爾奇曾解釋CEO是“首席解釋官”，把事情說清楚，然後大家在共同的邏輯上做事。如果一個女性領導者要產生這樣的追隨力，會不會有一些不太一樣的做法？
蔣穎 : 我想大概是會的。我會把這個“解釋”作為“一致性”來討論。有時候我們想做到“一致性”，只是解釋是沒有用的，你只能讓他站在同理心的角度去感覺、思考，最終他認可了你的目標、方式，那接下來你的工作就簡單了。所以我覺得我的工作是“首席協調官”（Chief Alignment Officer），每天開很多協調性的會議，希望讓大家在一起，思維能相對一致。
04.
邵勃 : 我瞭解到您的兩個女兒也非常優秀，您希望她們將來也成為領導者嗎？
蔣穎 : 我希望她們自己的生活是有意義的，“因我不同，成就不凡”。她們從小都是比較願意付出的人，慢慢長大後，她們會覺得可以做很多的對社會有幫助的事情。小女兒參加各種各樣的公益活動；大女兒初中的時候就被我扔去肯尼亞做義工，回來後，我認為她長大了很多。
所以我覺得，創造影響力，對每個人都是有意義的，而且我不糾結這個影響力是大還是小。經常有人問我你生活中最偉大的一樁事情是什麼，我能想到的都是小事情。
比如，我們這樣的組織真的是傳幫帶學徒制的組織，哪一個人如果有一天跟我說，記得多少年前我對他說過的哪句話對他影響蠻大的，我認為這就足夠了！這就是職業生涯中最值得的經歷了。
水能滴水穿石，
能大浪翻湧，
也能滋潤萬物。
希望大家都能夠成為
若水一般特質的人。
閱讀更多 復旦大學管理學院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