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關肅霜先生

我最初認識京劇是在1941年抗日戰爭時期,那年我14歲,為了減輕家庭生活負擔,到昆明市正義路大新百貨店當學徒。店鋪對面有一家華豐茶樓,經常用留聲機放唱片,問過店內師傅後,我才知道放的是京劇。師傅是個戲迷,有空還給我講一些京劇的基本知識。

當時有一種棒棒糖,外包裝紙上印著梅蘭芳大師的不同劇照,我經常會用節省下來的零用錢買棒棒糖吃。在我年幼的心中,能一邊吃著棒棒糖,一邊聽著京劇,是一件多美好的事啊!我會把糖紙一張張收集起來,把這片刻愉快的時光留在心裡。

那時日本飛機經常轟炸昆明,人們只要見到城頭上升起紅燈籠,就知道日本飛機要來了,趕快跑到郊外躲避。只有警報解除後,回到店裡營業,聽到華豐茶樓傳來熟悉的唱腔,才又恢復了平靜。京劇就這樣悄悄地走進了我的心靈深處。

70多年前,昆明來了兩個京劇戲班,一個是關肅霜帶隊的戲班 ;另一個是于素秋帶隊的戲班。于素秋在昆明演了一場《新紡棉花》,從報紙上的劇照看是時裝戲。昆明解放後,關肅霜選擇把當時還很清貧的昆明作為她創業的基地,全身心地投入到建設新中國的時代洪流中。後來,關肅霜先生拜梅蘭芳先生為師,她的舞臺表演藝術得到了進一步的昇華。

雲南大劇院坐落在昆明市長春路,為了歡迎關素霜先生,這條街的商鋪店面都裝飾一新。開演前預售第一天的票,天剛拂曉觀眾就在劇院門口排成一條長龍。第一天的票很快售完,沒有買到的觀眾很著急,排在劇院外不走,劇院只好提前預售了第二天、第三天的票,觀眾們才興高采烈地離開。

記憶中的關肅霜先生

關肅霜先生

演出那幾天,整條長春路熱鬧非凡,像過節一樣。我在劇院附近的商店工作,每晚九點下班經過長春路,見整條街都燈火通明,如果碰到散場更是擠得水洩不通。關肅霜先生功力深厚,刻畫人物演龍像龍,演虎像虎,惟妙惟肖,令人終身難忘。

遺憾的是,這麼多年我只看過關肅霜的《大劈棺》《小宴》《釵頭鳳》。雖然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觀眾,但時常關注著關肅霜先生的動向,她的喜、怒、哀、樂都牽掛著我的心。據一位武打演員講,關先生平易近人,沒有大藝術家的架子。他在一次配戲時不慎將槍踢到關先生頭後,正在著急,關肅霜卻面帶笑容地對他說:“沒關係,過幾天就好了。這好比在戰場上戰士掛花,也是常事。”關肅霜俠肝義膽、樂善好施,經常接濟素不相識的窮人。那時社會經濟還很薄弱,所有人的工資都很低,關肅霜主動要求降低工資,甚至有時手頭緊,只好拿著菜籃子到菜攤賒點萊。

關肅霜深知藝術要為廣大工農兵服務,必須要到生產第一線去。她經常到雲南邊遠的少數民族地區演出,通過在少數民族地區的親身體驗,創作了《黛諾》《多沙阿波》《娜蒂秀》等體現西南少數民族風情的新劇目,使京劇百花園中增添了一支滇味的京劇之花,為京劇的發展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1992年3月,“第三屆中國藝術節”在昆明舉辦。關肅霜作為東道主十分勞累,既要操心劇場的佈置,又要接待外地來的同行摯友,還要準備自己演出的《水漫金山》。3月3日《水漫金山》演出剛結束,她又為上百名熱心觀眾簽名留念,回到後臺已累得動彈不得,只好請人幫忙卸妝。關肅霜終因勞累過度臥床不起,於3月6日與世長辭。噩耗傳來,全市民眾都悲痛萬分,人們萬萬沒有想到,這位年僅64歲的德藝雙馨的大藝術家突然離開了我們。

關肅霜出殯那天,我和同伴相約為她送行,半路上我們看見成群結隊的單位和個人抬著花圈,帶著輓聯,從四面八方湧來。人們扶老攜幼前來悼念,大家懷著悲痛的心情分批進入大廳。最後,治喪委員會給每人發了一張《鐵弓緣》的電影票,用這樣的方式寄託人們的哀思。

關肅霜已離去27年了,但她熱愛新中國,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為京劇事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精神永遠活在我們心中!京劇是國粹,是中華文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京劇能在祖國西南邊疆發揚光大,關肅霜先生功不可沒。我們應當永遠懷念她,繼續做好京劇在西南邊疆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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