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 娘 娘,文

我静静地躺在小轿车副驾驶的位置上,把目光投向灰色的夜空。

风不动,树不摇,鸟不鸣。万籁俱静。

这一刻,是2015年7月4日晚上9点30分,我所在的位置是山西原平五峰山寿宁寺。

两个小时前,我们在寺院吃饭中间,天阴得黑沉沉的,响了几声雷,还下了一阵雨。现在,那一颗颗逐渐明朗的星星告诉我,天晴了。

这些年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故土情节也越来越浓,由原先只关注自己出生的那个村庄而扩展到乡、县。先后写了以龙宫为背景的长篇小说《龙宫》(山西人民出版社),写了记录南神头村现状的长篇纪实《崞山下的古村落》(三晋出版社),写了反映原平农民诗曲社的中篇报告文学《田籁之歌》(中国作家·纪实),还写了短篇报告文学《夕阳如火》(山西文学))以及《俺村的学校》(山西文学)等。这些文章,全和原平有关。这天夜宿寿宁寺(其实是在车里睡了一夜),同神山二大队数十名居士来接麻线娘娘,同样也是为了写一篇纪实文学。

线娘娘的姥娘家神山离我的老家仅十来里地。神山在我们原平是数一数二的大村子,从东到西7里长,五六千人。神山人是“文武双全”。从民国至今,神山出来的教师有几百人;抗战时,王震的359旅在那儿招兵,神山一个村就拉起了一个营,叫“神山营”。

接 娘 娘,文/皇甫琪

从小就听说过麻线娘娘,文化革命前,我去神山赶过会。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还在神山修过水库,就住在神山一村的小常沟。不过,见到有关麻线娘娘的文字记载,则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

关于麻线娘娘的故事,我见到过2个版本,它们来自原平1986年编撰的《原平民间文学集成》。那本书的上集中有两篇涉及到麻线娘娘,分别是“五峰化宇”和“麻线娘娘”。前一篇的篇幅较长,约 3千字左右,后一篇挺短,不足千字。这两个故事的主要内容基本相同,说的是原平下班政一家村民的姑娘自幼许配给辛庄姓赵的,待姑娘长大之后,发现女婿生的不出奇,罗锅腰,麻子脸,而麻线娘娘本人长的如花似玉,心里自然憋屈得很。于是,在迎娶她的那天,线娘娘便骑着自己捻的线团,跑了。后来,麻线娘娘便在五峰山坐化成仙。两个版本不同之处有两点,一是姓氏不同,前者的麻线娘娘姓畅,后者姓常;二是前者有麻线娘娘与康熙皇帝一段不同寻常的交往,为答谢线娘娘的救驾之恩,康熙还为五峰山的寿宁寺写下了“五峰化宇”的牌匾。

这次在神山二村的永宁寺门口两侧的墙壁上,我又看到一篇介绍麻线娘娘的文章:五峰圣母传奇。细读,发现与前面的两个版本有明显的不同,故全文录于此。

五峰圣母传奇

据古碑记载及历代传言:线娘娘系辽代人,出生于崞县下班镇铺畅门,神山村康家的外甥女。在其出生时,一道金光入室,满屋生香,故起名为“虹仙”。虹仙自幼聪明异常,然不幸六岁丧母。

康公夫妇独生一女,当闺女病逝,女婿续弦后,康公夫妇倍加疼爱甥女,恐其受继母虐待,便接来家中亲自教养,又恐命相有妨,特让虹仙在五峰山白云庵做了寄名弟子,取得佛经多卷,教她诵读。虹仙天资不凡,过目成诵,不多时诸经娴熟。虹仙到十六岁,连春秋诗书都已学通,康公觉得女子学诗书无用,转念教其学医。

康公济仁,是祖传名医,为人医道高明,在乡里德高望重,年逾六旬行医不惑。虹仙就跟随外祖父学医,不久,虹仙行医就诊,手到病除。无一求医者不愈。神医之名,立传四周村镇。经她救死扶伤之民众,不计其数。

虹仙行医就诊外,还酷爱捻线。春夏秋冬,从不间断。捻呀,捻呀,积成一个大线蛋蛋。

康公济仁有一贤徒,名刘长生,人才出众,善良忠厚,与虹仙青梅竹马,甚是投缘。康公爱徒若子,以为终身寄托。又见甥女与之情投意合,于是当虹仙十八岁时,请人做媒,将虹仙许配了长生。一对情侣如愿以偿,渴望早日完婚。

岂知本县恶富赵如虎久闻虹仙品貌道德,其四郎因求诊一睹仙容,早已垂涎若痴。先用金钱诱婚不成,悉知遭拒原由后,便串通官府以抓丁为名,陷害了长生,逼虹仙订配四郎,急选择日完婚。

迎娶之日,自然是花轿、车马、媒妁引导,夫役随从,鼓乐喧天,浩浩荡荡。一行人来到班镇铺,引得村中围观者比肩继踵,熙熙攘攘,挤满街心。赵家催促紧急,畅氏满门惆怅。然虹仙若无其事。她既不更换穿戴,也不梳洗打扮,仍然布衣旧裙,独自在闺房徘徊。直待赵家欲入室哄抢之时,她抱起线蛋,将线头拴在风匣上,她骑着线蛋腾空而去。家人追寻不见踪影。

虹仙原来本仙女下凡,由护法童子引导,直上凌霄宝殿谒见西天王母去了。王母念她严履使命,功德圆满,遂命她返五峰山归位。

虹仙拜别王母,径至神山探望外祖母,经众人挽留住了三日,时值阴历五月二十。拜辞外祖母,即口衔线头腾空起飞,赴五峰山归位。她在途中,经过中阳梁上,见旷野有一大石,便下坐石上,整装理发。后人就在此次建一小庙,名字曰“绾头庙”。

虹仙在五峰山内继续修炼,不久圆寂坐化。后人为她就地建一大殿,正中塑全身坐像一尊。称颂其为“线娘娘”。迄今已有一千三百来年。因其善良道德,佛光普照,能扶危济困,起死回生,特别是干旱时,她能赐降甘霖,造福于民。这对于神山村和全县人民有无穷恩德。

神山先辈为感恩记谢,在村西南风水宝地龙王堂梁建一大庙作其行宫。并将五月二十定为“迎神庙会”正日,以尽心愿。

线娘娘后又称为“圣母”。传说“线娘娘”登入仙境之后,受过三次皇帝的敕封。金代分为“金天圣母”,明代封为“龙宫圣母”,清朝康熙皇帝封为“五峰圣母”。

需要指出的是,此文线娘娘的出生地出现的地名有误。原平有下班政和班政铺,没有下班政铺(里边的“镇”应为“政”),下班政和班政铺均属现在的沿沟乡,两村相距2里地。《原平民间文学集成》(上)那两篇有关线娘娘的文章中均称其为下班政村人。

接 娘 娘,文/皇甫琪

娘娘庙

神山现有两座娘娘庙,分属一村和二村。按照庙的修建时间,我们一一进行介绍。

神山二村的娘娘庙修在村委会后面高坡上。这儿原先是民居,现在庙的西边,仍可见村民废弃的院落。要去庙上,首先得从大街进入西边那条不太宽用红砖铺就的巷子,向北大约爬百米左右的缓坡,登64个台阶,再往东拐上23个台阶,北面才是寺院的朱红色的砖墙、大门。这大门上面是观音阁,阁的两侧是钟、鼓楼,只是2000年已建成的钟鼓楼里至今仍然空空荡荡,既没有钟,也没有鼓。

那篇五峰圣母的传奇故事就写在大门的两侧的墙壁上。

一进大门,正对面坐北朝南是三间圣母殿,建于1988年5月。圣母殿的大门两侧的柱子呈朱红色,上面的楹联是蓝底黄字。上联:圣母威灵风调雨顺民安乐,下联:龙天护持国界安宁兵革消。门的两边立着几通功德碑,上面记载着捐款的人的村名、姓名及捐款的数目。

圣母殿左边是普度众生的送子娘娘,右边是幽冥地府,两边都是三间,与南边的大门形成一个小四合院。不过,送子娘娘殿的两端,各有一个不太宽的通道,通向东边。东边是另一个院落,正面是五间平板房,中间的三间是佛堂,最西边那间主持老五占着,最东边的相当于客房。东边那三间东房是寺院的伙房,伙房旁边有个通向外边的大门,另外,南边还有三间客房。两个院子里有不多的几棵松柏树,估计是建庙时栽的。

二村的娘娘庙叫永宁寺。永宁寺给我的印象是古朴、别致、整洁、安静。

接 娘 娘,文/皇甫琪


一村的娘娘庙距二村的有一里多地,在村南的龙王堂梁,那庙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洪福寺。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原来的老庙就在这附近。虽说并非原址,但离得不远。至于为什么在十几年之后一村要另修一个娘娘庙,其中的缘由咱们一会儿再说。

比起二村的娘娘庙,一村建的娘娘庙无论从规模还是质量上都大了许多,也高了许多。先说规模,二村的那块地方原来是民居,首先在地方的大小上就受了限制,最多不过十来亩,而一村的建在村外,有充分的发展空间,现在的面积就相当于二村的好几倍。

蓝天白云下,庙门口新建的天王殿将自己的雄姿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人们的面前。2013年开始修建的天王殿共3间,就建在庙门口平板房的上面,正面那二十几个台阶从门前一直延伸到地面。顺着台阶拾阶而上,因为视角的原因,天王殿显得格外高大,庄严。通过天王殿进了大院,正面是雄伟肃穆的圣母殿,这殿始建于2000年3月。据寺里的人讲,这3间大的圣母殿用了10间的材料,殿高10米,因此十分的高大、宽敞。顺便说一句,洪福寺的娘娘庙是以西为正,因而,它两边的建筑都低于西边。洪福寺与永宁寺的格局基本相同,圣母殿左边5间是大悲殿,右边5间是普度众生的地藏殿。陪我到庙里来的贾生礼指着圣母殿前面那块青色的石头说,这是他们五年前从市里的文化馆拉回来的,上面有大宋景佑及神山村的字样。我后来查了查,景佑元年当在公元1034年,景祐这个年号仅仅使用了5年。可以这么说,如果原来的娘娘庙是在景祐年间修的,那距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

进入院内,耳边传来了清晰的诵经声,左寻又看,最终在一颗碗口粗的松树上发现了一块太阳能接收板,方知那诵经声是从那儿来的。

我去洪福寺那天,寺里的主持释照良外出。他弟弟刘所亮说,我哥早上四五点就走了,今天西营的庙上开光。我让他打电话问几点能回来。刘所亮说,他们在庙上念佛的时候,谁的电话也不接。刘所亮拨通了另外一个知情人的电话,那人回话说,释照良已经离开西营去了犁井,然后还要去给一户人家做法事,完了恐怕得到晚上八九点。所亮说,我哥忙得很,几乎天天在外头跑。他得打闹钱呀,现在工钱欠下人家几十万,还要修这盖那。我哥出家16年了,就因为家里什么也不管,女人才走了。现在两个女儿都嫁了,他更是无牵无挂,什么也没不用结记了。家里种的那十几亩地就成了我的!他对我说,我顾修庙,你回来给咱种地。我从单位下岗后就来了庙上,已经四五年了。今年41岁的所亮和妻子原来在原平化二上班,从2008年就下了岗,厂里每人每月给五六百块钱的生活费。他们有两个女儿。大的上初中,小的还没上幼儿园。

释照良的本名叫刘明亮,释照良是他的佛名。

在天王殿正面贴着一张梅红纸,左边是洪福寺历年工程纪要,右面是洪福寺十年规划工程。

洪福寺历年工程纪要

1·1999年 众居士、善人提议重建老庙。

2·2000年 经五峰山师父、神山四村委同意,众居士策划开工。

3·2001年 筹建正房7间。院内栽松树柏树梧桐树及杏树。

4·2002年 圣母殿3间,装修、塑像、彩画,推整大雄宝殿场地。

5·2003年 筹建伙房、饭厅7间,内加后套7间,地藏殿底层5间。

6·2004年 筹建珈蓝殿围墙,打深井两眼,购水泵两套。

7·2005年 硬化庙前道路,架设电线,铺设管道,整理庙前场地。

8·2006年 动用铲车筑沙坝六十米,垫地二亩,挖简易厕所一个。

9·2007年 起建客房七间,地藏殿五间的围墙。

10·2008年 木工做架,七间客房、七间地藏殿。

11·2009年 瓦房十二间,装修十二间,包括内套七间。

12·2010年 修建大悲殿五间,装修寮房七间,地藏殿五间。

13·2011年 大悲殿装修、彩画,整院做看墙。

14·2012年 地藏塑像、装修、彩画。

15·2013年 平整地基,起建天王殿,瓦房十一间,大悲殿开始塑像。

16·2014年 起建天王殿三间。

历年工程欠款累计40万元

那天,刘所亮领我看了他们的伙房、饭厅和客房。所亮说,每年五月二十过会,吃僧饭的人多达四五百人。伙房干净整洁,窗明几净,寺里的客房可以容纳一百来人。

再看洪福寺十年规划工程。

1·天王殿塑像、彩绘、安装门窗 估价 30万元

2·起建钟鼓楼、两个垂花山门 估价 25万元

3·起建关公殿、护法殿 估价 30万元

4·地藏、观音两殿泥塑、彩画 估价 15万元

5·起建大雄宝殿 估价 200万元

6·筹建敬老院 估价 100万元

7·购置石旗杆、石狮 估价 5万元

8·购置大理石台阶、护栏 估价 5万元

9·购置神鼓 估价 3万元

10·欢迎各界人士、大德高僧、各路善神护法、众位居士、父老乡亲,随喜功德。布施100元以上者,刻碑铭记。

洪福寺主持 释照良

2015年

在客房,所亮指着地下摆的床铺和旧组合柜说,这些都是人家不要的,我哥就拉了回来。所亮还告诉我,市文化馆给了一面大鼓,新的,将来鼓楼上用。

让我颇感意外的是,洪福寺的十年规划中,竟然有了“筹建敬老院”的项目。

现在该告诉大家一村要建庙的原由。

1999年,那时候神山四个村接娘娘这件事还是统一进行。五月十九这天,人们在庙上的水井里打水,发现绞起来的水桶里有一块骨头。有人拿起那块骨头沉思片刻后作恍然大悟状,对围在井旁的人们说,骨其实就是古。娘娘分明是在提示我们,她想回老地方去。既然娘娘想回去,我们能不答应?我们得抓紧时间去办,而且还得办好,让娘娘放心,让娘娘安心。众人自然赞成。于是,就有了洪福寺历年工程纪要的第一条:1999年,众居士、善人提议重建老庙。其实,那是“天意”。

最早的娘娘庙其实就建在一村,是在文化大革命时被作为“四旧”给除了。

这就是神山一村在二村已经修了娘娘庙后他们又另起炉灶重盖娘娘庙的理由。不过,这理由听着有点耳熟,也有点牵强。因为在原平方言中,骨与古的读音相差甚远。

接娘娘

7月4日我们回到神山时,是上午10点40分。神山庙会的正日子是农历五月二十,也就是5号,但戏台两边早贴上了新编的对子。一幅是:

反腐倡廉兴大业阔步再谱新篇章,送戏下乡为百姓高歌唱响主旋律。一看这内容就知道是剧团的人写的。

另一幅是:早磨浆晚赏戏午碰杯日逛长街,东观桥南嬉水西钓湖北拜圣母。对联的内容介绍的是老百姓的生活内容和村里的特色。

虽然是起唱,街上的人明显地比以往增加了许多,有外边来的亲戚朋友,有到会上做买卖的小商小贩。神山二村街道两侧,摊位挨一个,让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街感觉仄逼了许多。就连大队院里,也摆了个供孩子们玩的器具。

接 娘 娘,文/皇甫琪

同村干部们见过面之后,我和村里几个熟悉接娘娘程序的老者在村委会传达室里聊了一会儿。其间,有人提到了一个叫张光汉的人。此人当年在部队里任师长,刚解放不久那会儿,师长回家探亲时碰到了一件事,村里有个叫贾义成的提出要接线娘娘,其实是因为天旱得不行,庄禾快旱死了,想跟线娘娘祈点雨。乡里的领导一听,这还了得,公然要搞迷信,就把贾义成圈(关)起来了。张光汉听说后找到乡政府,把人给要了出来。五十年代别说师长,就是营长连长在老百姓的眼里就是了不起的大官。县长才是个县团级,师长比他们高了好几级。师长出面求情,乡里的领导能不给这个面子吗?

问到对接线娘娘的人的要求,他们说没什么要求,谁想去谁去。我所以提出这个,是因为有些民间祭祀的仪式对参加祭祀的人有这样那样的条件限制。比如有的要求是全人。所谓全人,就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儿,还有的要看属相犯不犯忌,等等。接线娘娘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但往轿上请线娘娘的必须是女人,这个没得商量。因为线娘娘是女儿身,怎么能让男人随便抱呢。说这话的人叫贾国柱。贾国柱的母亲是一个虔诚的居士,能把家里盖房的柁捐给庙上。当年,他父亲是国家干部,去世后国家每月给他母亲六十多元生活费,她自己舍不得花,全上了布施。老人活了88,86岁上还去庙上。当然是指五峰山的寿宁寺。老人是山西省佛教协会会员,并且会塑像。村里现在接的娘娘的塑像就出自老人之手。

那天,我们是在学校的食堂里吃的午饭,一块吃饭的还有市里剧团的好几个人。饭后在外边歇凉时,我看到学校楼下有个玻璃橱窗,便走了过去。原来是个宣传栏,专门介绍那些为修建学校捐款的人。在那里,我发现了张光汉、张光清、赵金理、贾高亮、贾宪文等人的名字与事迹。其中对张光汉是这样介绍的:

张光汉,字无声,1918年2月生于崞县(原平)神山农家,1937年9月参加革命,1938年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经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历任政治指导员、政治教导员、团政治处主任、团政委、师政治部主任、师副政委、军后勤部政委、军政治部副主任、主任,省军区副政委等职。1979年转业新疆,任自治区区级机关党委书记、自治区顾问委员会常务委员等。1991年12月离休。曾获中华人民共和国二级自由勋章、二级解放勋章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军功章。2002年始,为建校助学捐款4万。

原来说是第二天凌晨去接线娘娘,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改成了这天下午。

吃过午饭,我和建礼跟着村里负责招呼我们的人去了庙上。庙上的大门口立了个红色的大拱门,拱门两端的顶部分别竖着贺字和囍字,中间是“迎敬五峰圣母”。东边平房外头也挂了块红布条幅,上面印着“送子观音”4个字。建礼是我本家侄女的儿子,四十大几了,这次,是他开着自己的车同我从太原专程回来参与接线娘娘这件事。

因为下午要去接线娘娘,庙上的主持周五旦和居士们都在忙乎这件事。整理轿子,安排人员,准备祭祀的贡品。据村里人讲,过去请线娘娘全是头戴柳条编的帽子,赤着脚,步行到五峰山寿宁寺,包括抬轿子的。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个规矩也在改变,赤脚变为穿鞋,步行换成乘车,连娘娘坐的轿子也由汽车拉着。轿子是用红布缝制的,接口处镶着黄色的丝边,四角挂着饰件,周边还画着图案,其中有风景,有人物,很漂亮。连抬轿的杆子,也用红布包着。等一切就绪,几个人就抬着轿子出了庙门,后边跟一溜戴着柳条帽边走边诵经的男女居士们。这些人里中老年较多,也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年轻人。年龄最小的是个还在念书的高中生,他今年刚刚18岁。据这位白净面皮戴着眼镜的后生自己说,他16岁就开始参与接娘娘这件事情了。一帮人前呼后拥来到了巷口,白色的工具车早在那里候着,工具车的前面挂一块条幅,红底黄字:恭迎五峰圣母,车马槽的两边各插着一杆红旗。众人把轿子举起,放在车厢内,紧跟着有十几个人就上了车,除了轿子周边的几个人扶着轿子,其他人分散开蹲在工具车马槽周围。因为晚上去了的几十号人还要吃饭,车上除了准备停轿时支轿用的长板凳,还拉了白面、山药蛋、茴子白等。准备妥当,噼里啪啦一阵鞭炮过后,汽车开始走动,车上的居士们也随之大声诵经。我仔细听了听,他们翻来覆去念的其实就是4个字:五峰圣母。因为有了调子,如果不细听,是听不出来的。

那天,二村接娘娘的队伍共有五辆车,除了工具车,还有两辆面包车,两辆小轿车。

接 娘 娘,文/皇甫琪


我们的车出了神山村之后,不见了其他几辆车,于是就停在路边等候。就在等候的那会儿,有隆隆的雷声响了起来,稍后,便有雨点从天上飘落下来。同车拉的两位女居士说,娘娘知道咱们要去接她,给下雨了。这时是下午的3点40分。其实,中午吃饭的时候,天还是晴的,没有一点要下雨的迹象。才一会儿工夫,就生出了云,就响开了雷,就下起了雨。

十几年前,我曾来神山赶过一次会。那天中午,晴空万里,阳光如焰。我从神山水库下来,走着走着,天上就飘来一团云,说话工夫,雨点就噼里啪啦落了下来,人们不得不站在路边的门口或者檐下避雨。听赶会的人们讲,五月二十神山的会或多或少总要下点雨,没有空过一次。

大约等了二十多分,工具车出来了。不过,相跟着走了一会儿,工具车就拐了弯。原来,工具车厢里是不准拉人的。而这个车不光拉了人,而且拉了满满一车。为了防备交警阻拦,车只能避开主要道路。也有人说,一般人看到车是要去接线娘娘,也不会拦。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小心为妙。大约二十多分钟后,工具车终于在去五峰山那条路前同我们会面了。只是,车上的人不光没有减少,反而又增加了好几个。有几个人因为实在挤不上,只得叹息着离开。就这,接娘娘的人数已达到50多人,为历年之最。

我们是5点20分来到五峰山寿宁寺的。车子还没有停稳,就有手里拿着红布条的人凑了过来,嘴里念叨着“请娘娘,保平安”之类的话,与那根印着“有求必应”红布条配套的是红线拴着的一枚制钱。当然,这个不属于是赠品,是要收费的。至于数目,也没有固定的标准。我花20元请(买)了两个,把其中的一个给了建礼。建礼在给我10元钱的时候见我不要,就说,姥爷,这和其他的不一样,这个必须自己出钱。趁庙门还未打开大家都在等待的工夫,我们忙里偷闲,简略地介绍一下寿宁寺。

寿宁寺位于原平市中阳乡练家岗村外的五峰山上。始建于唐,历代均予修建,曾是五台山寿宁寺的一座著名下院。 寿宁寺现有七个院落。天王殿内供弥勒菩萨、韦驮菩萨和四大天王,天王殿两旁为虎啸龙吟的钟鼓二楼,伽蓝殿内为关公、周仓、关平像,祖师殿内供文殊菩萨和净土宗的13位祖师,大雄宝殿是移来的元代建筑,内供横三世佛,大悲殿内供观音、文殊、普贤三大土,三圣殿中供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大势至菩萨和明代木雕十二圆觉菩萨,观音殿中供木雕观音菩萨和善财、龙女,地藏殿中供地藏菩萨和道明、闵公,千佛殿中供千尊金色佛像,罗汉殿中供17尊明代木雕罗汉,七佛殿中供迦叶佛,拘留孙佛、尸弃佛、毗婆尸佛、毗舍婆佛,拘那含佛和释迦牟尼佛。另外,圣母殿中供的是受到金、明、清三朝皇帝敕封的金天圣母,土地庙中供土地爷,兜率内院的碑廊内有石碑10通,详细记述了该寺的历史,该寺还藏有康熙皇帝御书“五峰化宇”横幅一条,墨迹清晰,字体遒劲,当为珍品。

10分钟后,寿宁寺的门开了,居士们高声念着五峰圣母,抬着轿子进入寺内。在抬轿子的人中,有一对姓乔的兄弟,他们来自原平附近一个叫库狄的村子。那天,老大开一辆白色面包车,老三开一辆黑色桑塔纳。

我特别留意了一下寿宁寺门上的对联: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门广大难度不信之人。

进得庙内,经过几个门,来到了圣母殿。圣母殿有三块匾额,分别为:敕封圣母、五峰圣母和金天圣母。来接娘娘的居士善人们便忙着摆贡品,点香烛,烧元宝,开始祭拜。当香烛燃起,袅袅香烟在殿内缭绕时,早有人跪在了圣母像前面的垫子上。她们双手合十,面目严肃,凝神静气,嘴唇微动,潜心祈祷。那跪成一排的4个女人手举冒青烟的香,其中有个穿白黑相间上衣的女人有一只鞋子是趿拉着的,还露着脚后跟。当然是穿着袜子的。殿东边那二十多个女人在那里一边铺地毯,一边低声交谈着。桌子上燃的蜡有好几种,粗的细的,长的短的,冒烟的,不“流泪”的。来接娘娘的女人们大都穿着艳丽,尤其是中老年妇女。她们如一只只花蝴蝶从外面飘进了金碧辉煌的圣母殿。西边的桌子上搁一只大保温桶,里边是开水,因为今天在这里的人将彻夜不眠,缺了水不行。这时的天空呈浅灰色,树的枝桠如笔,在天幕上划下了一道道遒劲有力的线条,又如剪刀,把天幕裁剪成不同形状的的图案。佛乐响起,这声音虽然不高,但它有一种强大的穿透力,如波澜不惊的水在寺院里漫溢,可以说是无处不在。因为有了几个年轻男孩子的加入,让这女人和中老年人居多的队伍增加了活力。他们无疑是这个群体中的亮点。殿内灯火通明,那光笼罩着默默祈祷的人们,也映照着周边墙壁上那一块块锦旗和镜框,依稀可以看出那上面五花八门的内容:“有求必应”“妙手回春”“喜得千金”“助考有功”“金榜题名”“前程似锦”“步步高升”等等。望着这些虔诚的人们,我的脑子里突然弹出一个词:功利交换。

中国的民间信仰与宗教不同。他们中间有相当一部分人信神这信那是因为自己或者家人的身体出现状况,到处看看不好,最后就就想到了神,想到了仙,想到了佛,还想到了鬼。对于这些人来讲,谁治好他(她)的病他(她)就信谁,也不管是用什么办法,以治病为原则,为目的。对于他们来讲,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有一个年轻人,就是因为身上难受,哪儿也治不好,最后家里人把他领到了庙上。说来也怪,一到庙上他就不难受了。以后,庙上自然就成了他经常光顾的地方。这种例子多得是。凡是那些送锦旗的,送镜框的,都属于这种情况。他们送这些是来“还愿”,是兑现自己当初的承诺。

我认识一个人,此人今年将近70岁,在一个庙里看门。庙上只负责他的食宿,也就是米面油盐酱醋等,但不给一分零花钱。他穿的衣服鞋袜都是别人给的。我问他为什么要来庙里?他说他从21岁上得了种怪病,浑身无力,一天到晚就知道昏睡,什么也干不了。我问他瞌睡到什么程度,他说上午睡了下午睡,白天睡了黑夜睡,三个字:睡不够。我说你没有找医生看过?他说看遍了,最后的结论是神经上的问题。实在没办法了,就找人家顶神的。人家一看,说是问题出在你家,你父亲把院里的一棵榆树锯了。但树已经锯掉了,谁也没有办法让它重新复活,于是,他就到了庙里。我说到了庙里就好了?他说比原来强了。这个老人一辈子没有成家。我问他那些顶神(附身)的一上了身又是鼻涕又是泪,是不是装的?他说不是,那样子是装不出来的。可他又说,这种事情就是稀里糊涂,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众所周知,山西是个十年九旱的地方,作为山西北部的原平,更是如此。因此,每年恭迎麻线娘娘其中有一个的重要原因就是祈雨。大家希望娘娘能够广施善心,普降甘霖,让家乡风调雨顺,物茂粮丰。这个是大家共同的愿望。当然,去了庙里跪在娘娘跟前祈祷的时候,大家往往会联系自己的实际,各需所取。哪怕是一家人,各自的诉求也不尽相同。 那天,接娘娘的队伍去了五峰山寿宁寺的圣母殿,第一件就是把插有新鲜柳条的空瓶子口朝下蹲在娘娘跟前。这次带的瓶子是一个墨绿色的非常漂亮的磨砂酒瓶。第二天凌晨接上娘娘走的时候,把这个瓶子收起来,再用红布包得严严实实,由专人怀抱着回到永宁寺。并且,这瓶子在路上不许挨地。有一种说法,一旦挨了地,挨了哪儿的地,雨就下会下在哪儿。

那天晚上,来接娘娘的人们大都没有合一下眼,在娘娘殿里打坐念佛。就连吃饭,也是互相替换着,以保证殿里时时有人烧香念佛。晚饭是烩菜削面,大家在院里端个碗,或站或坐,埋头吃饭。这情景让人想起了当年的大食堂。我们吃饭的那个院里,除了一个硕大的铁香炉,还有两棵如孪生姐妹般的树,那树有七八寸粗,丈余高。其中一棵是枣树,另一棵看那树叶,像是丁香,可丁香属于灌木,形状是一丛一丛的,而眼前这棵分明是树。问了几个人,谁也认不得这是什么树。后来,我在寿宁寺主持清如师父那儿得到了答案。师父说那就是棵丁香,是人们从小就把它们拧在了一起。从树的外观来判断,这棵树是由五六棵小树合成。尽管成了树,但仍可清晰地看到它们各自的脉络。树干如麻花一般,是活生生让人给拧在一起的。多少年之后,就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想,当初它们一定很疼很疼,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它们没有办法,只能逆来顺受。其实,仔细想来,这世界上已经被扭曲了的和正在被扭曲的东西何止它们?

我去找清如师父主要的目的是想进一步了解麻线娘娘的故事。不过,清如师父那天告诉我的和《原平民间文学集成》上写的一样。因为那个故事的讲述人崇厚和尚是寿宁寺的前任主持,清如是他的弟子。

我们吃饭的中间,天又下开了雨。这回没有人说什么,不过,我似乎听到许多人心里在说,线娘娘知道姥娘家的人来接她了,就用这种方式欢迎大家,和大家打招呼。

雨下了半个来小时就停了,吃过晚饭,大家把碗筷洗涮干净,堆放在院内的大锅里。大部分人去了后面的圣母殿内,剩下的男人们就到寺院内的客房里休息,等待明天凌晨接娘娘回家。说是客房,其实除了铺着席子的大通铺(炕),其他什么也没有。建礼悄悄和我说,姥爷,这炕上什么也没有,那些人又都抽烟,咱们干脆回车上躺一夜算了。于是,就有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凌晨4点,外边有了响动,原来是搭我们车的那两个妇女来了。车上有她们的包,那里边放着洗漱用品。我和建礼随她们进入庙内。这时,里面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我学着建礼,在院内的水管上就了水,随便抹拉了几下脸,拿小毛巾象征性地擦了擦,也没刷牙。这些东西临走时倒带着,看大家马上要走的样子,我也顾不了这些。再说,咱来这儿做甚来了,还顾得上讲究这个?

五月的凌晨4点,天还没有大亮。周边的山黑黜黜的,看不清人的眉眼。虽然没有风,但站在那里感觉身上凉丝丝的。人们开始祭祀,然香,烧纸,诵经。有两个妇女小心翼翼地把线娘娘的塑像抱到轿子里,轻轻放下帘子。人们紧握轿杆,把轿子缓缓抬起,然后把轿杆稳稳地放到肩膀上。走在轿子前面的,是举旗、万人伞和銮驾的。轿子出了寺院,天已经亮了。队伍沐着晨风,披着霞光,带着某种神圣的使命离开了寿宁寺。就在我们即将离开时,我看到了贾生礼,我俩曾经在一个单位工作过数年。简单交谈了几句,得知他是代表洪福寺来接娘娘的,刚到。这次,我在寿宁寺的圣母殿里,看到两尊线娘娘的塑像,除了头饰,它们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坐着的,一个是盘腿的。

这支队伍经井沟、南头、西头、孙家庄、白彪、上合河、南阳、南阳店、下薛孤、上薛孤、后沙城、前沙城、下默都回到神山四村。然后沿村而上,回到永宁寺。

这条线路,据说是当年线娘娘从她的出生地回姥娘家经过的线路。但我不这么认为。因为线娘娘从她出生的下班政到姥娘家神山,应该如“五峰化宇”那个故事中所描述的:她飞过翠绿的崞山,跨过滚滚的阳武河,来到了外祖母家住的神山村……即使是线娘娘成仙后从五峰山回神山看望她姥娘,也不可能绕到北边去呀,除非另有原因。

这支队伍也算得上“浩浩荡荡”。你想,在乡村的旷野上,猛不丁出现了小轿车、面包车、工具车,出现了迎风飘扬的红旗,出现了形状如桶的万人伞,出现了威武的帅字旗以及数十多位头戴柳条帽高声诵经的居士们。尤其是线娘娘坐的那乘轿子,更为这支队伍增添了喜庆和神秘的气氛。

队伍临进一个村庄时,便有人下来放炮。二踢脚哽嘎一响,告诉村里的人们,麻线娘娘来了。果真,就有人手里拿着香烛和黄表,从自家的门里出来。也有早在路中央摆好桌子和贡品的。这个时候,车上的人便下来,口里念着“五峰圣母”,给来的人们“接锁”。嘴里念叨着“消灾免难,娘娘保佑”等吉语,当然也忘不了收对方上的布施。

队伍每到一个村子的村口,娘娘的轿便停了下来,改由该村的人来抬。但凡遇到摆贡的,轿就得停下来,只是这轿子不能挨地,要用原来早准备好的长条板凳支起来。

队伍到了南阳是早上7:32分。离村里还有一截,就可以看到村口迎接娘娘的人们。那阵势真叫个隆重,可谓锣鼓喧天,彩旗飘扬,鞭炮齐鸣。身着彩服的妇女们在欢快的音乐声中翩翩起舞。当村那条街上,不远不近摆桌子迎接娘娘的有近20处。贡品中有自己捏的面塑,有买的糕点,有自酿的蜂蜜,有红瓤黑籽的西瓜。我数了数,最多的那一摊,跪在当街磕头的老老少少们多达18人!祭拜的人们虔诚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目不斜视,望着娘娘的轿子,用心与娘娘交流。

接 娘 娘,文/皇甫琪

在南阳,接娘娘的队伍待了一小时二十分钟。那天,那条一里多长的大街上热闹非凡,如过节一般。鞭炮声此起彼伏,红的炮竹黑的纸灰在空中如彩蝶纷飞。

队伍是在接下来的南阳店白海鱼家吃的早饭。红稀粥,大烩菜,白馍馍。老人今年78岁,是个热心的居士。老人院子里的正面有三间砖木结构的房子,房龄最少也有四五十年,矮且小。旁边有3间蓝色的彩钢房,看起来与那3间老房子格格不入。院子的中央是菜地,种着架豆角,临街有3间旧南房。我抽空去老人的家中眊了眊,家里的摆设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东西,不管是家具还是家电。可见老人的家里并不富裕。9点,队伍到了南阳店。这里接娘娘的规模也相当可观,村里的秧歌队从轿子进村一直跳到出村。一位92岁的老人坐着轮椅来看,推轮椅的人告诉我说,老人其实能走,因为今天街上人多,我们不放心,怕她给绊倒。我对老人说,你还能活92。老人高兴地咧开了嘴,嘴里的牙齐齐的,白白的。

那天中午来到了前沙城村。我们在一棵大槐树下休息时,一位白发老人对我们说,你们在进村以前就得响炮,要不了人们不知道。离开村子后得知,老人今年已经96岁高龄。我后悔当时没有给老人拍照,因为老人根本不像将近百岁老态龙钟的样子。好在同车的刘女士用手机拍了一张,第二天老人的照片就出现在我的微信里。

那天,回到神山四村时,二点整。不过,虽说回到了神山,可这个村子有七八里长,即使从四村到二村的永宁寺,路上也得二个小时。因为娘娘回了自己的村里,村里人更得热情招待。

果然,一进村,就遇上了锣鼓队。敲打的都是些老人,年龄最大的将近80,最年轻的也有60出头。你可别小瞧了这些老人们,那动作麻利着呢,一会儿一个花样,敲得周围的观众连连叫好,一直敲了四五泡才让离开。我向其中的一位打听,敲的是什么曲牌?那人说开头是“火炮”,后来的叫“得胜”。

队伍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还没等到了三村,天又阴了下来。刮过几股风后,就嘀嗒起了雨点。在往上走的途中,路边出现了举着执事匆匆忙忙下行的男男女女们。不用问,是一村接娘娘的队伍。相比之下,一村的队伍更壮观,穿戴齐整,人数众多,因为下雨,人们走得急,队伍难免有点变形。

途中,有3家秧歌队的轮流为路两边的人们表演。二村的一家,一村的两家。那天,我始终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因为要记录,要拍照。可离永宁寺还有大约里数地时,雨越下越大。看热闹的人们最初还在临街的屋檐下避雨,后来实在坚持不住了,就纷纷跑着离开。那些扭秧歌的女人们,此刻也顾不了许多,头顶扇子,在街上奔跑起来。脚下的鞋发出了吧唧吧唧的声音,溅得到处都是水花。

好在我临走时带着伞,看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只好趟着哗哗流淌的雨水,朝二村走去。走了没几分钟,建礼的轿车过来,我急忙钻了进去。建礼说,要不是下雨,路窄人多,再有一个钟头,车也甭想过来。建礼看着车上的里程表告诉我说,从神山二村到五峰山再绕行那十几个村子返回原地,正好90公里。

那天下午4点,当居士们把娘娘接到庙里,请下来安顿妥帖,祭拜完毕,雨戛然而止。

2015年8月13日——15日于太原西山家中


作者简介:皇甫琪,男,山西原平人,当过农民,下过矿井。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报告文学专业委员会委员。出版有小说集《寻找那半个圆》《雪儿》,长篇小说《龙宫》,长篇纪实《崞山下的古村落》。小说《寻找那半个圆》、纪实文学《岁月有价》分获第四届、第六届全国煤矿乌金文学奖。纪实文学《在底层叙述底层》获《山西文学》2011年度优秀非虚构作品。中篇纪实《煤矿农民工》在《当代》发表后,引起较大反响,并获2010-2012年度赵树理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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