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立威之战
这次要来进攻的是勐威。
这个勐和勐卯相距三天路程，比较富庶，人口也多，本来和勐卯也没有什么冤仇，只是昭法勐威坤麻莱（狼先生）正是精力旺盛的三十来岁壮年，听到昭法勐卯去世，没有儿子继承，从山村里找了一个年轻人来当家，肯定管不好，觉得这正是征服勐卯的机会。把这两个地方连起来，勐卯的金银财富和美女要先上贡给我，也让全勐的青壮年抬着刀矛棍棒去那瑞云朦朦的美丽地方开眼界，这实在是一件轻松又很好玩的事。于是和大臣们商量了一两天，就决定向勐卯发兵！
首先要把消息放出去。让全勐的人做好出征准备，也让勐卯人听到消息后主动来服软，能不打仗就更好。
于是各种消息就在勐威哗啦啦地传播着，又飞过不远的山山水水，钻进了勐卯的村村寨寨和各级官们的耳朵里。
“勐威的十万壮士都在磨刀，那刀光在夜晚把月亮都比得暗了。一千头战象集中在一起，小河水都能喝断流！”
“勐威的光棍都在准备新房，勐卯成千上万的姑娘和小媳妇都会被抢来做老婆，有个老男人想讨勐卯漂亮老婆，把原老婆赶回娘家，她的两个小舅子冲去他家把门牙都打掉了两颗。”
“坤麻莱已经派人砍了几万根木头和竹子，准备抓几万勐卯战俘来修宫殿。那时会有一座漂亮新宫殿冒出来。”
“今年不用种田了，勐卯人的谷子堆得象小山一样，抢来就够吃两年”。
……
思汉法回到王城那天，召集所有的陶勐（大臣）来商量，穿着各色华丽衣服年龄参差不齐的一大堆人齐刷刷地侧身半跪半坐在议事大厅里，思汉法稳稳地坐在不高不矮的宝座上，平静观察着大家，他发现除了跟随他去处理村寨冲突的那些大臣，绝大部分人眉头都紧锁，又不敢露出惊慌神色，偷眼看他这个年轻新王，估计他们在暗暗盘算着如何回复他的问话。
“不要去管刮过来的风雨有多猛，先看我门家的篱笆牢不牢。”思汉法用平静的语调做开场白，眼光很随意地扫向下面低着头的大臣们：“把各勐各岗能调多少兵多少象，马，牛车，粮食，都报上来吧。”
已经对他有信心的几个大臣立刻声音响亮地报出了自己能调动的力量。这些都是初步见识了思汉法弟兄两人处理事情的能力，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每人的神态都不象要准备迎接战争，而是要去赶集看热闹。
其他大臣见状都纷纷把头扬起，有好奇，也有镇定，侧身面对着思汉法的宝座，暗暗把没被压住的腿往后伸了一下，趁机就把腰挺直了。
“我们勐有九千青壮年男子，一半都能打仗，战象九头，战马五十匹，牛车两百多辆，可以拉一千多萝米。”
“我们岗还有海边买来的十多杆火药枪，火药有好几罐葫芦。”
“我们勐有三个寨子都是打仗最凶的，武士可以招到几百人。”
“我们岗有个寨子特别会挖壕沟，可以征调二百人，一天就能挖出几百排的壕沟。大象都跨不过去。”
“我们岗有汉人地方买来的一批刀矛，很锋利很好用。”
“我们岗离勐威来的路口最近，老百姓比较慌，有的人跑来王城投亲靠友啦。”
思汉法马上接了这句话：“这是个大事，不能怪老百姓，要先把他们安置好，派一千兵去守那几个寨子，由三弄去当先锋，不要让百姓再往外跑。”
在最后面席地坐在地板上的坤三弄站起来，沉声回答：“哦卡！”
一些大臣第一次见到这个王弟，看他壮实的身材，露出惊奇地望着，有的人就把前几天他一条棍子凶猛地把冲突的两寨人隔开的故事小声地讲了一下。气氛一下子就轻松起来了。
思汉法见状严肃地对大家宣布：“我们和勐威人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是他们的昭勐想来当我们的昭，那就由我来和他摔一跤！现在我命令，各勐各岗各寨，都动起来，男子都拿起刀棍来准备上战场，女人管好家带好孩子，不挖壕沟不立栅栏，要摆好场子和敌人好好对打一场，赢者是昭！”
当晚，思汉法把弟弟坤三弄招进小房子严肃地交代：“我的好兄弟，这场战争要是输了，我们弟兄两个连回山村放牛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赢！”
“哥哥放心，我们不会输！”说完深深向这个昔日的亲哥哥，今天至高无上的王跪了下去。思汉法把弟弟拉起来，紧紧握了握他的手，弟兄两庄重地互相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坤三弄收拾停当，由几个熟悉情况的坤悍带路，领着一千多兵向边境寨子冲去。
接下来的几天，思汉法把各地带来的兵马都一一招见，熟悉那些昭社（将军）和坤悍，有序地给他们在王城周围划定驻地，同时加紧训练在象背上的格斗以及各种武器。有关勐威坤麻莱的情况也源源不断地灌进他的耳朵里。一群大臣都根据各人的职责负责给军队安排住处，发放粮草，向各地派粮排款。他们都惊奇地发现，这个年轻的新王学起各种武艺都非常的快，而且每次召集文武大臣议事，他都能叫出各地昭社的名字和来了多少人。更不可思议的是只要他走近那些高大威猛的战象面前，那些大象就会主动把头低下，放下鼻子让他一下子跳上象鞍上！
很快勐卯治下的各勐都热闹地传着几个短小精干的神话:
“我们勐卯龙出大王了！是白虎托生的，夜里各地山上都有虎吼哩！”
“大家听到风刮过去的声音象什么吗？那是战鼓声，天神来助战了！”
“大象和战马一看到我们的思汉法大王就要下跪！”
这样的议论又鼓起高昂的士气，于是择定一个吉日，思汉法披挂整齐，带着文武大臣拜了天地和社勐（勐神），率领三万人，二十头战象，部分骑兵，号称十万，浩浩荡荡向勐威方向开去。整个勐卯沸腾了，上万人的队伍分成多路多排列向前走去，经过哪个寨子，看热闹的人把脚跟站酸脖子快累断了还看不见队伍头尾。而出征的青壮年平时都在田地里默默地耕作，只有集市或过节才能在寨子及周围笑闹玩耍。现在能扛刀弄棒跟着上万人的队伍行进，看到滚滚向前的人流就让大家兴奋不已。于是一路互相吼喊打趣，唱歌笑骂，营造出热闹的气氛。
来到边境寨子，坤三弄带着两千多精干士兵前来迎接。于是呼噜呼噜地在一个叫棒绷的宽阔山间平地驻扎了下来。
给勐威送信：勐威人，因为是你们挑起的战争，给你们面子，就不踏进贵方的田坝和菜地了，是男子的就来决战!
这些消息传到勐威，从昭法到普通百姓，都感觉屁股后面有点凉。
但昭法勐威坤麻莱不能认输，狼是凶狠动物，还不知道你这个“思”（虎）是真是假哩，必须打这一战，于是下令各村各寨擂起了战鼓，也带着四万人，三十头战象气势汹汹杀了过来！
“活捉思汉法!在勐卯王城的宮殿柱上拴大象！”
风一下子呜呜地嘶吼起来！
“棒绷”，就是有几处温泉的平地，平时是作为附件几个村寨的放牛场。这里严格说来不是一个理想的战场，没有险要地形，哪怕方便挖壕沟的土坎都没有。
“就在这里和勐威人比一比，刀对刀棒对棒，拳头对拳头，大象对大象，大王对大王。”思汉法在大象背上高声宣布，全体士兵沉默了一会，都情不自禁地发出“噢—哦”的欢呼声。
几个有作战经验的大臣心里暗暗着急！这太把打仗当儿戏了，勐威人敢挑起战争肯定是有打胜的把握，可这个山村里请出来的年轻王，只处理了几件寨子里的冲突，第一次带几万人来作战，居然不挖壕沟也不围栅栏，就这样要在平坦坦的野地里和队方互砍，那要死多少人？砍不赢往哪里跑也要有个事先安排呀！
可是看到思汉法沉着的样子，壮实的坤三弄在严肃地带着他的二千个兵在紧张训练着，又觉得也许这弟兄两个真有什么天助的本事。
于是大家都按照以前的惯例分工做事，把人马都按排好。这也是一个复杂的工作，各村各寨会武艺能上阵砍杀的士兵叫“社腊”，即前排兵，《百夷传》写为“锡剌”，胆子比较小或不敢杀人的就负责做后勤，行军时抬锅背粮草等军用物资，住下后负责盖草棚，划定哪股水是喝的哪条小河是洗脸洗澡的，忙着用竹筒抬水做饭，找柴找野菜，甚至挖屎坑（厕所），满了再填埋，等等杂事。这些琐碎事如果没有做好，几万人住在哪里都会成为乱哄哄臭哄哄的场地，敌人一来一冲，很快就会骂着粗话四散而逃。
当勐威的军马来到棒绷，发现勐卯的军营安排得整整齐齐，二十头小山样的战象排在队伍最前方，旁边社腊队伍提刀握棍沉默地分布在两边，后排的人也有序地站立着，整个队伍不吹牛角号不敲鼓，静静地等在那里。
这种沉默和热热闹闹的行军场面以及刚住下时呼唤调笑的情景完全不同，立刻给人以压抑和激动感觉，那些胆大者的热血呼呼往上涌，而胆小者屁股慢慢冒凉气。
但大家都不出声，也不动！
轰隆隆刚到来的勐威队伍在忙乱中赶紧把阵势布置好，也慢慢安静了下来，但是好些人都忍不住伸脖子往对面看，悄声互相询问着。
仅此一点，勐卯军的气势就压过了勐威军。
正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勐卯的象阵里传来：“勐威的朋友听着！我们两地没有什么冤仇，今天来到这里相会，无非争一个谁是兄谁是弟，哪个是主哪个是仆。那我们就定个公平的争斗规矩，不要互相偷袭，不要死太多的人！我，思汉法，向昭法勐威坤麻莱挑战，我们两人互相对打，谁输谁当仆，你敢吗？”
两边的几万人立刻都静了下来！
坤麻莱立刻乘着大象往前走出几步，高声回应：“我敢来就敢接受挑战！我们刚到，还没有拜好当地山神和土地爷，不能随便动刀矛。同时我勐威武士的手也发痒，不能让他们白来，我要派出一千人和你们勐卯的一千人对打，敢答应的话就明天吃好午饭太阳当头时开战！让老天来裁定太阳的光茫会照顾哪一边！”
“好！让你们好好休息！明天见输赢！”思汉法高声答应。
“喔---嗷！”两边同时高声呼喊。
欲知后事，请看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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