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全職媽媽的生活完全圍著孩子打轉,那些辛苦無人能說

這幾年和丈夫蘇平的吵鬧爭執,和兒子蘇堤鬥嘴嘮叨,和公公老蘇的矛盾衝突,和街頭小販討價還價,對學校老師費心奉迎,在柴米油鹽裡斤斤計較中,外在的光華早已被打磨殆盡,繼而結出一層灰暗厚重如鎧甲般的硬殼。悲哀的是,外表雖刻薄鋒利,內心依然慌亂不堪,時刻都想卸下重壓解甲歸田。

北風吹皺,幾個寒暑。皺紋有了,黃褐斑佈滿兩頰,雙眸日漸黯淡,白頭髮也夾雜著長起來了,像麥田地裡的豬殃殃草,攪纏著瘋長,輪廓滄桑,眉眼散淡,迅速來臨的蒼老讓人始料不及。

她疲倦了,迫切需要一個容納疲倦的空間。她租不起好的地方。就這兒吧。既使很簡陋,可以一個人在這裡靜靜的嘆口氣,不受人打擾。

房主天花亂綴的介紹房子多麼多麼的搶手,經濟實惠,離地鐵近,位置也好。她心不在焉的聽著。講好價格,翻遍了衣兜,找出五十元交了定金,答應第二天把剩餘的補上。拿到了鑰匙,送走房主,她一個人坐在那兒,靜靜地呆了一會兒,肚子裡空空的,她把包翻了個底朝天,裡面也沒有一星半點吃的東西。幾顆石子,一個小火車,幾片樹葉,一把小塑料鏟子,兩團橡皮泥,一個小烏龜,還有一團兒子吃剩的糖紙,果皮,那是在外找不到垃圾箱臨時放在裡邊的,但也應該有好些天了,散發著混雜的怪味。

從隔壁借來工具,簡單地把房間打掃了一下,和衣坐了下來,想起了以前單身的日子,想起了這些年做過的有限的夢。

很晚的時候,接到父親的電話,問她最近好不好?她忍住哽咽,努力用愉快的口氣說好。小堤呢,讓他跟我說說話,一年多沒見了,我還真想他。父親說。她朝四下裡看了一眼,盡力掩飾好喉嚨的哽咽說,爸,他睡了,不早了,該天有空我讓他給你打電話。

這些年她很少回家,儘管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城市徹骨的孤獨,她也不願回到那個家。她受不了後母和弟弟妹妹一大家子親親熱熱的場景,那隻會讓她感到更加悽楚孤立。父親沉默寡言,儘管對她的愛不比弟妹少一分,但大多數的愛只能揣在心裡,不能給她具體的母性的溫情。婚後,她很想接父親到北京住一段,北京是很多人心中的聖地,尤其是老一輩人心裡的念想,他們對毛主席感情很深,一輩子的夢想是有朝一日來到這個令人敬畏的城市,到天安門轉轉,看看毛主席,走走他老人家曾經站過的城樓。但家裡實在沒有多餘的地方,轉眼間蘇堤就要上小學了,她覺得不能再拖了。無論如何要請父親來住幾天,享幾天天倫之樂,正好把多年的心願了了。

春天蘇堤生日時,曾請繼母和父親過來玩幾天,繼母推託家裡忙走不開沒有來,只有父親一個人來住了五天。那幾天蘇堤高興極了,像過節日似的。平日看到別的小朋友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的圍著實在熱鬧,自己家裡只有爺爺,過節時別人回姥姥姥爺家裡去,只有他們家冷冷清清,沒什麼親戚來探望,也不去親戚家走動,冷清極了。姥爺來的那幾天,蘇堤一有空就守在姥爺身邊,生怕一轉身姥爺就沒影了,家又成了一個一成不變的石窟。後來姥爺走的時候,他哭得差點斷了氣。這孩子外表開闊,卻有與生俱來的孤獨。每次去別的小朋友家玩,總是與那家的長輩異常親密,想方設法拖延離開的時間。

這幾年,她每每做夢,都夢見家變大了,有時夢到隔壁竟還有幾間佈滿灰塵未被發現的房子,而人欣喜若狂,有時的夢裡,家有一個大大的院子,可以接幾間新房接父親來住——這樣的夢,重重疊疊,擠佔在有限的睡眠裡。夢醒時,穿透心扉的苦澀。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