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巷奇遇(二)

黑马,如黑云滚滚,挟雷霆万钧之势,在茫茫雨幕中奔袭而来,沉闷蹄声轰然贯耳,长巷地上青石簌簌作响。

二十余白衣霜刀,岿然不动,只是座下之马,偶发嘶鸣。

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余大浪哪里见过如此阵势,如身置天方夜谭,只觉呼吸压抑。

乖乖,到底是啥情况?

余大浪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哎哟,疼!确定不是做梦,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这来的又是谁?这气势可比这什么渣渣卫更盛几分,他们会不会就是渣渣卫口中的乱党逆贼,一见面便会展开殊死厮杀?余大浪心中如鼓擂动,对面前发生的这一切只感觉到难以想象,后脊不知怎的已冷汗淋漓。

眼看前方二十余匹奔马即将奔至,趁着渣渣卫众人全神贯注迎敌,余大浪连忙静悄悄地踮起脚尖,一步一步往后急退。

二十余匹黑衣黑马风驰电擎一般,越来越近,离此大约百步之遥,却丝毫没有减势之像,仿似根本没有看见这手执长刀的二十余渣渣卫策马而立。

余大浪此时已徐徐退到渣渣卫所有人之后,看得旁边不远处一户大宅门前有个一人多高的破缸,连忙闪身到了大缸后面,长抒了一口粗气。

余大浪无怯弱之心不假,但更有自知之明,眼前的这一切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刀剑无眼,自己所谓的武艺博击之功,与这些横空出世的古怪之人相比,不啻就如以卵击石蚍蜉撼树而已,他可不想死到临头都不明不白,做了个冤死鬼。

缓了一下,余大浪心中稍定,掩饰不住好奇心,探出了半个脑袋,偷偷张望。

来马逼近,渣渣卫的马开始受惊,不断嘶鸣,四蹄乱踏,但马上白衣人皆是紧勒缰绳,受惊马匹只能在原地打转。

为首的二当家本来手中空空,此时却“嗖”的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这软剑在他手中不停颤动,如灵蛇曼舞。

余大浪稍定的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竟然情不自禁替他们捏了一把汗,一方马不停蹄,一方丝毫不让,这种速度撞上,势必会两败俱伤吧?

疯子!全是疯子!

眼见双方仅距十步之遥,便要轰然撞上,余长浪不禁屏住了呼吸,恨不得闭上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为首的黑衣人一勒马缰,座下那匹毛色发亮的彪悍黑马顿时狂嘶一声,前蹄腾空直立而起,在原地徐徐踏步,不再前进半分!

紧随其后的所有黑衣人如出一辙,同时勒马,一股汹涌激流瞬止,看得余大浪口瞪目呆,心中惊叹,这二十余黑衣骑,真称得上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这些黑衣人头戴尖顶头笠,皆是统一锦绸黑衣,其样式与渣渣卫的白衣相仿,腰间同样是斜挎长刀,杀气腾腾!

为首的黑衣人五十来岁,眉毛雪白,脸色雪白,双眼闪烁有神。

而在他黑衣左胸之前,绣有点点金光,闪烁耀眼,如暗夜之辉夺目。

危如山塌的形势一缓,偷作壁观的余大浪倏然回过神来,双手薅着自己的头发,仰天长叹,任雨水打在脸上,心里呐喊,这到底是啥回事?老天爷啊!

脑中倏然迸出一个念头,难道我真的遇上穿越了?

余大浪心中凛然,只觉全身冰凉,实在不知如何接受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

“渣渣卫,听闻杨州有前朝余孽出现,本公公正在全力缉拿,你等却拔刀相向,阻拦本公公去路,究竟是何用意?”

一个听得余大浪心里发怵的阴鸷声音传来,只见那眉毛雪白的黑衣人手拈兰花指,对渣渣卫如临大敌的二当家蔑目而视。

二当家似乎稍微松了一口气,束剑回腰,对着眉毛雪白的黑衣人作了个揖,道:“在下眼拙,一时半会没有看清楚是滴滴卫前来,还望童公公见谅。”话是说得客气,但语气却是极冷。

滴滴卫?童公公?杨州?前朝余孽?

一个个令余大浪瞠目结舌的词汇在脑里轰然绽开。

刚来了个渣渣卫,现在又来了一个敌敌畏?这边厢一个二当家,那边厢又一个童公公?这边口中一个乱党逆贼,那边嘴里又一个前朝余孽?

而且这样子看上去,他们还是相熟的,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余大浪有种想哭的无力的感觉,全身发软。

被二当家称为童公公的黑衣人从鼻孔哼了一声,目光转冷,右手轻抚着自己的雪白眉毛,缓道:“那既然你现在看清楚本公公了,又为何不下马行礼?你家尚公公,就是教你等这般不识礼节的吗?”声音阴阳怪气。

渣渣卫二当家窒了窒,似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暗自挺了挺腰杆,再次拱手作揖,道:“在下等正奉咱家尚公公之命,有追命乱党逆贼的要务在身,恕不能下马行礼,还望童公公多多包涵。”

“哦?”

童公公蹩起眉头,眼中闪起一丝寒光,突然右手中指一屈,弹在雨幕,一滴雨珠被他弹得凝成一缕水箭,势如急电,破开雨幕直向二当家激射而去!

余大浪当然看不见这缕水箭,他只见童公公手上朝着二当家屈指一弹,二当家的座下之马狂嘶一声,左前蹄“啪”的前屈,轰然跪倒在地。就在此瞬间,二当家整个人从马上飞身跃起,落在雨中。

太神奇了,隔空射马?这…这是六脉神剑?余大浪惊得合不拢嘴,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四下张望,妄图寻找能证明这一切只是在拍电影的蛛丝马迹,然而目光所及,无一发现。

“你…”相当于吃了童公公一记耳光的二当家脸色阴冷到了极点,欲言又止。

童公公皮笑肉不笑,:“本公公与你们尚公公不同,咱常教咱门下,一定要懂得礼节,通常见到了狗,本公公都会给它让路。”

说完,童公公一勒马缰,退到一边,身后所有黑衣人都马上跟着退开,让开了一条路。

站在雨中的二当家胸膛起伏,明显是憋屈不已,最后还是一作揖,冷哼道:“滴滴卫大档头今日礼遇之情,在下回去定当禀告尚公公,日后谢还!”

“谢还就免了,尚公公上次教了本公公下属做人,本公公感激万分,一直铭记于心,今日只是还礼而已。不过…你可以转告你家尚公公,若果有空的话,可来与本公公品茗谈心,本公公也可向他面授一点养狗之道。啊,哈哈…”童公公冷笑看着二当家,一脸鄙夷。

“告辞!”二当家咬牙切齿道。

童公公正眼也不看二当家,只是轻抚白眉,悠悠吟道:“

行山总有高低处,日出日落自风光;

为人不争方寸意,让路予犬又何妨?”

吟毕,童公公雪白的脸上笑意绽放,却令人有种心惊胆颤的感觉。

二当家不再说话,一翻身跃上手下让出的另一匹马,双脚一夹马肚,领着渣渣卫二十余人,愤懑不平而去。

看到这一幕,余大浪大感意外,这两伙人虽然相熟,原来却是彼此互不对眼,勾心斗角那种,简直与自己任职过的公司一模一样。

可是,这两个到底是什么组织?有如此气势,却又偏偏取了这等滑稽可笑的名字呢?

在余大浪的意识里,虽然这些事发生得莫名其妙,但他始终还是抱着是否有人在作弄自己疑问。

此时,天色已亮,雨也嘎然而止。

白眉白脸的童公公似乎往余大浪藏身处扫了一眼,脸上似笑非笑,仍然未能理解目前发生了什么事的余大浪不禁心里发怵,不由得连忙缩了缩脖子。

童公公眼神闪烁了一下,一勒马缰正欲飞奔之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刚好出现在十字路口,佝偻着身子拄棍而行。

但却见童公公轻轻一摆手,整队正要随他勒马的黑衣人瞬时纹丝不动。

老太太走得颠颠巍巍,估计是瞧见了杀气腾腾的黑衣滴滴卫,心里感到害怕,提步艰难,哆嗦着仿似快要跌倒。

就在此时,马背上面的童公公身如鬼魅,闪电一般飘至老太太身旁,伸出枯槁苍白的双手,轻轻将老太太扶住,搀扶着她缓缓而行。

轻功?吊威亚?偷偷看在眼里的余大浪又是一惊,拼命揉了揉眼睛。

过了路口,老太太在巷侧站稳,受宠若惊欲要弯腰致谢,童公公却首先弯腰,从怀里取出了一块碎银,塞进了老太太手中,不等老太太反应过来,童公公已经翩然回到了马上。

似乎是害怕再次惊扰老太太,童公公竟然一把勒转勒马头,带着部下无声无息般往来处离开。

长巷回复了安静,余大浪吊在了嗓子的心终于暂时放了下来,死命喘着粗气,不行不行,太莫名其妙了,得赶快弄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才可以!余大浪一眼瞥向了大宅大门,见门上上了一把元宝锁,对了,找人问问!

余大浪一咕噜从地上站起,忽地只感到脖子上一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滴落,余长浪心里奇怪,用手一摸。

血?!

余大浪大吃一惊,自然而然抬头往上看去,只见头上屋檐之下,竟然有一身着灰黄衣衫之人,正如壁虎附墙般紧紧贴在檐上。

这灰衣人,定是早已蜇藏在此,只是自己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外面,所以没有留意,这滴鲜血,明显就是从这灰衣人身上滴落下来。

“你…”骇然的余大浪脱口而出。

灰衣人见踪迹暴露,一翻身从上跃下,落在余大浪面前,人未开口便将一柄寒光烁眼的短刃抵在了余大浪胸前。

只见这灰衣人头扎灰白头巾,将头发裹得严严实实,鹅蛋脸上雨水夹着风尘斑斑,眉宇间隐约有股英气逼人。

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余大浪心头一万匹泥马奔腾而过,简直心服口服,只差五体投地了。

灰衣人叱道:“小厮,你这是自寻死路,与人无尤了!”只听声音嘶哑,听着别扭。

“大侠,你我素不相识,怎的是我自寻死路了?莫非你是有什么误会?”余大浪脱口而出急道。

灰衣人眉头紧蹙,目若寒星,犹豫了一下,冷冷道:“谁让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听到了不该听到的?”

“我…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何事!”余大浪虽然忐忑,但求生本能使得他冷静了下来,心中盘算如何稳住对方。

“大胆小厮!你竟敢戏弄我?”灰衣人怒斥道,面上却隐现一丝痛苦之色。

余大浪察颜观色,攻心为上:“大侠,别动气,你瞧我这般模样,也知道我是个穷苦可怜人,你杀了我,只会玷污了你手中的刀而已…”

说着却瞧见灰衣人左边小腿之上,有鲜血汩汩渗出,余大浪看在眼内,心念急转,朝灰衣人小腿指了指,皱眉道:“大侠,我看你伤得挺重的,依小弟愚见,你还是先包扎一下伤口好一点。”

灰衣人果然低头去看,余大浪心中大喜,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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