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北京人說的扁豆

汪曾祺:北京人說的扁豆


我們那一帶的扁豆原來只有北京人所說的“寬扁豆”的那二種,鄭板橋寫過一副對聯:“一庭春雨瓢兒菜,滿架秋風扁豆花”,指的當是這種扁豆。這副對子寫的是尚可溫飽的寒士家的景況,有錢的闊人家是不會在庭院裡種菜種扁豆的。扁豆有紫花和白花的兩種,紫花的較多,白花的少。鄭板橋眼中的扁豆花大概是紫的。紫花扁豆結的豆角皮色亦微帶紫,白花扁豆則是淺綠色的。吃起來味道都差不多。惟入藥用,則必為“白扁豆”,兩種扁豆藥性可能不同。扁豆初秋即開花,旋即結角,可隨時摘食。板橋所說滿架秋風給人的


感覺是已是深秋了。畫扁豆花的畫家喜歡畫一隻紡織娘,這是一個季節的東西。暑盡天涼,月色如水,聽紡織娘在扁豆架上沙沙地振羽,至有情味。北京有種紅扁豆的,花是大紅的,豆角則是深紫紅的。這種紅扁豆似沒人吃,只供觀賞。我覺得這種扁豆紅得不正常,不如紫花、白花有韻致。


北京通常所說的扁豆,上海人叫四季豆。我的家鄉原來沒有,現在有種的了。北京的扁豆有幾種,一般的就叫扁豆,有上架的,叫“架豆”。一種叫 “棍兒扁豆”,豆角如小圓棍。“棍兒扁豆”字面自相矛盾,既似棍兒,不當叫扁。有一種豆角較寬而甚嫩的,叫 “悶兒豆”,我想是“眉豆”的訛讀。北京人吃扁豆無非是焯熟涼拌,炒,或燜。“燜扁豆麵”挺不錯。扁豆燜熟,加水,麵條下在上面,面熟,將扁豆翻到上面來,再稍燜,即得。扁豆不管怎麼做,總宜加蒜。


我在泰山頂上一個招待所裡吃過一盤炒棍兒扁豆,非常嫩。平生所吃扁豆,此為第一。能在泰山頂上吃到,尤為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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