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間,那些宅在“豪宅”裡的拾荒老人們

一場疫情,讓幾乎所有人都宅在了家。小區一下安靜地出奇,上下班的車流,上下學的孩子,曬太陽的,跳廣場舞的,遛狗的都消失了似的,偶有人出入,大衣口罩嚴嚴實實行色匆匆。

為了清潔工的安全,清潔車可能也減少了清理次數,樓單元前的垃圾桶有時會滿到冒尖,各種快遞到盒子和外賣的參合索性就堆在了垃圾桶旁邊。

這一切,讓我想起了那些曾經活躍在小區裡的拾荒老人。

疫情期間,那些宅在“豪宅”裡的拾荒老人們

宇宙副中心的小區

住在宇宙副中心的拾荒老人

我住的小區相對有二十年多年多歷史了,雖然屬於半老多小區,房屋面積不大,但地段好,綠化好,又是重點校的學區房,房價也一直水漲船高,最高時也超了10萬一平方米,屬於北京宇宙副中心那一類,也被戲稱為“豪宅”過。

小區裡大部分都是常駐居民,也有為了孩子上學或買或租的,孩子一畢業,買了房點轉手一賣,還能賺一大筆,租房的多是還有別的常駐房子,不差錢。

小區裡有那麼多住戶,生活垃圾的產量也自然多,大概有將近20個垃圾堆放點,每天每個時段幾乎都能看到清潔員在不同的地點將垃圾運到車上。一年四季,風吹日曬,真不容易。

有那麼多垃圾,小區裡拾荒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起初是騎著改裝成機動車的平板三輪的收廢品的,他們一邊在小區裡等待賣舊書舊報舊家電的人們,一邊隔三差五把垃圾桶轉上一遍,那些被人不願攢著賣而扔掉零散紙箱瓶子,就是他們的戰利品。

小區裡曬太陽的老人常說,他們不光收廢品,撿廢品,也踩點偷東西。小區管理嚴格以後,收廢品的就再也沒讓進來過。

一群神秘但不陌生的拾荒老人,就在小區裡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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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衣大娘

有個特立獨行的老太太,身材富態,但走路蹣跚,滿頭銀髮帶著一個斷了條腿的黑框眼鏡,左手拄著柺杖,右手挎一個大蛇皮口袋,步履蹣跚。老人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很鮮豔,花色的衣服像時剛跳完廣場舞歸來。幾乎每天早中晚都巡視一遍,每次都把垃圾桶拉倒成四十五度角,把大半個身子探了進去,然後去夠裡面的東西。每次看到,我都擔心她會不小心把自己翻進去。

聽我媽說,老太太住3號樓,獨居,孩子們在五環外住更大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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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妹

也有組隊的,不知是幾號樓的,三個消瘦但步伐矯健的老太太,每次撿垃圾都一起行動,她們多半是在晚上,像很多老年人晚飯後約去廣場跳舞,她們帶著自己做的的抓鉤在小區相聚,沿著直覺的線路在小區裡健步前行,之所以是靠直覺前行,因為晚上的“競爭對手”很多,如果發現前面的垃圾桶已有人在翻撿了,她們會立即調整線路。

三個老太太的穿著都很樸素,是老年人特有的暗色系,聽口音不是本地人。想必在小區的住房應該是子女在京打拼後買來或者租來的吧。

三人組有時會撿到丟棄的床單被罩衣物鞋帽,便開心的不得了,站在垃圾桶邊就合作著疊了起來,有時撿到壞了的傢俱,一趟搬運不了,就留一個人盯著戰利品,兩個人再回來時,拉一輛買菜的小車。

但三人組並不招人喜歡,那三把自制的抓鉤,常常把垃圾桶裡的垃圾袋鉤破後在翻,有時候索性把垃圾袋鉤出筒外,劃破找到廢品後,就揚長而去。

老兩口

四號樓的一層的一對老年夫妻也是小區裡拾荒隊伍的一支,很少能看見他們在垃圾桶翻撿東西的樣子,但得益於居住一樓的優勢,他們的戰利品都在窗戶下的自建的小圍圈裡,從紙板到飲料瓶,從破桌椅到開裂的鏡子,有時候要集中賣出或雨後天晴的時候,老人就會把堆積的廢品鋪開,整理晾曬。大概因為都是老街坊的原因,十多年了,廢品堆從內容到堆放形式變幻不一,但一直保存至今。

沒聽過他們說話,不知道是哪裡人,至於是否有子女,也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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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行俠

小區裡拾荒的老人基本都是徒步,只有一個衣著乾淨的人騎著自己的車子。老人算不上老,只能說剛步入老年吧,26女士自行車騎的穩健,有時候一手扶把一手拎著捆好的紙板,總讓人誤以為是出門前順帶準備扔垃圾的,到了垃圾桶前,敏捷地掀開蓋看看,會把瓶子類放進車筐,紙盒類壓扁,迅速和手中的捆到一起,優雅地騎向下一個垃圾桶。真不太清楚這位男士住在哪一幢樓裡。

花衣大娘、三人組、老兩口、騎行俠,這並不是我們小區拾荒隊伍到全部,偶有其他人,也只見過一兩面,記憶不那麼深了。

他們是清潔車工人共同的“敵人”,因為清潔工本可以偶爾在回收分類的時候找到一些有價值的“戰利品”,可有了他們的存在,清潔車後裝廢品的大口袋總是空蕩蕩的。至於被翻到垃圾桶外甚至撕破袋子的垃圾,清潔工們只能嘆氣了。

因為小區管理的嚴格,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都住在這個小區裡。儘管他們也各自為戰,但相對於那些長椅上曬暖,花園裡打牌遛狗看小孩的小區老人來說,完全是兩個陣營。

曬暖的老人不屑於與他們為伍,但卻願意把他們作為談資,常常在太陽下看到他們的身影時,嘀嘀咕咕討論著他們的衣食住行,不解中透著不屑。

拾荒的人們也有自己的談資,偶爾迎面碰上,也會打個招呼,然後告訴對方那條線路已經走過,不知道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達成的友誼。

晝伏夜出的三人組也有她們的共同語言:從哪個單元門口的垃圾桶撿到了什麼大件來推斷哪戶的生活水平,又看到哪戶居民自己買了大袋貓糧喂野貓就嘖嘖稱奇,更多的是作為外鄉人對於城市成活的不適應。

疫情期間,那些宅在“豪宅”裡的拾荒老人們

“豪宅”裡的寂寞老人

花衣大娘其實消失了快半年了,聽我媽說在去年冬天前就被孩子接到五環外的房子去了,小區的房子被出租了。據說走之前,劃傷過手,但最主要的,還是身體大不如從前了。

三人組應該過年回老家了吧,這會兒應該是在自己的村子裡宅著呢,不知道是否還打算回來。

住在一樓的老兩口也應該宅在家呢,因為窗戶下的堆放的垃圾不增不減,滯留在那裡。

沒見過騎行俠,不知道在哪一單元的哪一層窗臺前落寞地抽菸呢吧。

只有辛苦的清潔工還在,垃圾桶被垃圾和廢品包圍,繼而清理乾淨,空空蕩蕩。

和一些上了年紀老人聊過“拾荒老人”這個話題,他們說以前吃苦慣了,節省慣了,老了根本改不過來。一些老人也經歷過困難時期的拾荒經歷,“路燈一亮,撿紙的就上”上那個年代拾荒的真實寫照,哪有什麼快遞包裝盒,是紙就得撿啊!

生活好了,但“習慣”已經落下了,即便住著“豪宅”,這些孤獨又渴望產生價值的老人還是習慣性把有價值的廢品撿回來,他們不是衣衫襤褸的真正意義上的“拾荒者”,房子是他們唯一的財富,但並不富裕的生活狀態也恰恰是長期以來的真實寫照。這種“節儉”,成了他們一輩子的生活縮影。也有老人在離開兒女和失去老伴之後,只有靠撿垃圾讓自己忙碌起來,不再孤單寂寞,不再覺得自己毫無價值。

希望那些疫情期間,宅在家的老人們,子女們能多多陪伴,願每個人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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