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幼龍在田
在距離長安城東南一千五百多里的伏牛山以南、漢水之北，有一片豐饒肥美的土地，這就是天下十三州之一的荊州北部重鎮——南陽郡。劉氏皇族世代聚居的小城——白水鄉，就座落在南陽郡南端的蔡陽縣的東南端。
白水鄉歸屬蔡陽縣境內的舂陵侯國管轄，由於這座小城地處偏僻，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座風光迤邐的小村莊。它的四周被群山環抱，翡翠般碧綠清幽的聖龍湖、響水潭鑲嵌左右，清澈碧綠的白水河猶如一條飄帶一樣從村邊繞過。與四季分明的中原地區不同，白水鄉常年溫暖溼潤，氣候宜人。就算是在如今這個天下大旱、舉國缺糧的動盪歲月，這裡依舊風調雨順，猶如世外桃源一般。
茅亭避雨
地皇三年（西元22年）四月，淅淅瀝瀝地，白水鄉又下雨了。甘露一般清涼的雨滴，輕輕地灑在這塊蒼翠的土地上……
這天，一行四五人走出了舂陵土城的北門，他們有的騎馬，有的步行趕著驢，踏著泥濘緩緩行進在北上宛城的官道上。
馬背上的像是主人模樣，一位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另一位則看上去三十餘歲。後面跟著的是幾個小廝，他們趕著兩頭驢車，小心地手扶著上面的幾包貨物，在後面匆匆跟著。這些貨物都用絲袋包著，鼓鼓囊囊，看上去沉甸甸的。兩個騎馬的走在前面，一直在不時地說著什麼。
年輕商人生得鬚髮濃密，高鼻闊口，顯得英俊不凡。此人名叫劉秀，字文叔，南陽郡蔡陽縣白水鄉本地人，漢景帝劉啟的第七世孫。雖說號稱是皇族貴胄，其實他的家境在舂陵族人中根本不算什麼。
劉秀的六世祖是景帝之庶子長沙王劉發，劉發有個庶子劉買被封為舂陵侯，封地最初是在零陵（當時叫做舂陵）。漢元帝時，劉買的嫡孫劉仁以氣候溼熱為由，奏請朝廷徙封到白水，改以這裡為舂陵。劉秀的曾祖父劉外因是舂陵皇族庶出子弟，沒有資格繼承爵位，一生做過最大的官不過是個鬱林太守，祖父劉回更差，最高只做到鉅鹿都尉。
到了劉秀之父劉欽時，就只能去到陳留郡的南頓縣去做小小的縣令了。更為不幸的是，劉秀九歲的時候，劉欽就病死了。劉秀之母樊嫻都被迫帶著六個孩子回到舂陵生活。當時朝廷每月發的祿米不夠用，劉秀家的生活極為拮据。全靠著叔父劉良的撫養接濟，他與幾個兄弟姐妹才得以長大成人。
二十年前，王莽代漢自立，舂陵劉氏皇族在一夜之間由金枝玉葉變成布衣百姓。長期享受的宗室祿米待遇從此斷絕，劉秀只得拿起鋤頭下地，成了一名靠天吃飯的農夫。
在農忙時，劉秀要下地插秧幹活，春種秋收，過著農夫的生活。農閒時則走南闖北，以販售餘糧補貼家用，成了糧食販子。
雖說家道式微，劉秀卻並非目不識丁之人。數年前，他曾自費到長安太學裡讀過幾年書，粗通詩書文墨。與他並轡而行的年長者，便是當年他在大學時的同窗兼好友朱祐。
朱祐則是一副儒生打扮。他的表字叫做仲先，祖籍宛城。此人熟讀詩書，才學甚高，與劉秀的兩位兄長劉縯、劉仲是多年的至交。
朱祐與劉秀之間的交情更深一些。朱祐之母本是舂陵劉氏宗室的女兒，朱祐的父親早死，朱祐從小無人看管，母親就帶他回了舂陵交給孃家人代管。他與劉秀在村中一起長大，還曾一起在長安的太學裡讀過三年書，素來交誼深厚。
這一次，劉、朱二人是結伴到南陽郡的首府宛城去辦一件至關重要的事。
漸漸地，雨點有些大了，兩頭驢的腳步在泥水中顯得越來越吃力。漸漸地，主僕之間的距離拉的有些遠了。眼看雨大了起來，朱祐手搭在前額上，努力朝著向遠處望了望，建議到前面的茅亭裡避雨再走，劉秀點頭同意。
入了亭中，劉秀與朱祐分頭坐下，眾人找個地方坐下歇息。朱祐是個健談的人，路上一直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
入亭中坐下，朱祐又口若懸河地開言，劉秀則是默默地聽，很少說話。朱祐說，如今天下大旱，赤地千里，舂陵卻是雨下個不停，有些好生奇怪。劉秀聽了，若有所思地聽著，只是點頭而已。
朱祐見劉秀不語，又急忙接著說，最近洛陽米價貴的出奇，二千錢一石。而且還是有價無貨！他還說，現在皇上真是急了！為了賑災，他把大員們都派到洛陽來坐鎮了。大司馬董忠、大司徒王尋、大司空王邑，甚至連養尊處優、很少露面的太師王匡也出來了。劉秀聽到這裡，靜靜地回了一句：“來這麼多人有啥用？沒有糧食，拿什麼賑濟？”
一看劉秀這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朱祐有點來氣：“我說文叔，你別總這樣愁眉苦臉的好不好？馬上要到宛城了，難道見了嚴將軍也是這副德行麼？!” 朱祐口中的這位嚴將軍，就是大新朝鎮守南陽的最高長官——大司馬府納言、五威將軍嚴尤。
劉秀一愣，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微紅了起來。朱祐似乎明白了幾分，哈哈大笑起來，打趣道：“文叔，你又在想那位大小姐了？”劉秀聞言微微一笑，依舊沉默著。
“主人，雨停了。”一個小廝上前說。劉秀終於開口了：“仲先兄，我們該走了。”五人出了茅亭，重新踏上了北去的官道。
十數日後的一個傍晚，一行人來到了一座大城郊外。
放眼遙遙望去，一座高大雄偉的城樓映入眼簾。不用說，南陽郡的首府——宛城到了……
閱讀更多 歷史評說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