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本三萬殘兵,堅守四十五天後,現在只剩八千不到的人

故事:本三萬殘兵,堅守四十五天後,現在只剩八千不到的人

  今冬的雪來的很晚,進入臘月必定下一場大雪的慣例沒有出現。

落日的餘暉落在大梁城雄偉的城牆上,滿目蒼夷的戰爭傷痕佈滿整個城樓。城牆下雙方戰士的屍骨還沒來得及收斂,敵方軍營又開始準備下一次的進攻。這座歷經千年,陷落過無數次的古都,又一次走上了被攻破的命運。

夏州十六國,曾經的強國大梁,歷經三代建都於此已有五十年。前兩代國主勵精圖治,虎視中原腹地,周邊小國無不臣服。

第三代國主好大喜功,窮兵秣武,對國內橫徵暴斂,使得百姓民不聊生,紛紛揭竿而起。國主對此卻視而不見,任由佞臣當國,在三個月前死於醇酒美色。

太子越軒天縱之才,正準備撥亂反正,奈何奸佞勢大,雙方軍隊塵戰良久,就在快要掃清國內陰邪之時。佞黨託要塞於鄰國大魏,引強敵來攻,已成強弩之末的太子大軍無力再戰,大魏鐵騎勢如破竹,兵鋒直指大梁城下。

這已經是國都被圍的第四十五天。三面環山,一面環水的大梁從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佔據此城即可北控中原,南拒洛國。 

全身甲冑的梁戰從軍三十五載,一直對軍人儀表極為看重,到了此刻也無心理會自己的儀容。就算不照鏡子,他也知道這段時間勞心勞力的血戰,已經讓自己憔悴到了極點。

梁戰看了看身邊雖然已經筋疲力竭,卻依然站立如松的親軍,心裡暗暗嘆了口氣。被譽為大梁壁壘護國將軍的自己,只怕是連這些親如子侄的親軍也護不住了。

憑著這三萬殘兵,堅守城池四十五天,現在僅剩下這八千不到的勇士。能夠堅持到現在,全憑將士們一股悍不畏死的奮勇之氣,加上號稱夏州十大名將的自己,在過往戰無不勝的赫赫威名苦苦支撐。

世受王恩的自己,甘願赴死,但這些年輕熱血的生命何其無辜。想著梁王二十年前在眾多侍衛中簡拔於自己的情景,自己對梁王發過重誓,畢生忠於王上,忠於大梁。這是對梁王的誓言,也是自己內心的承諾。

二十年來自己也是這樣做到,雖然梁王驕奢淫逸,被稱為歷代最昏庸的大梁王。他還是堅持自己的諾言,直到梁王把這個國家橫徵暴斂到烽煙四起,最後把自己的性命也送掉。

到了現在他還是堅持自己的諾言,忠於太子,可惜老天沒有給睿智天賜的太子機會,也沒有給自己守護半生的大梁機會。

魏國在趁大梁肅清奸佞,大亂之機,一月之間連下十五城,二十五萬大軍直逼國都大梁。二十年來為大梁南征北討,戰功彪柄,守護風雨飄搖的大梁二十載,被譽為大梁鐵壁的自己也無力迴天。

太子決定破釜沉舟,親領一幫武功高強的侍衛行險一搏,行剌魏王。梁戰在此拖延時間。太子臨行之前唯一交代,也只是讓他保護好公主。

城樓之下,是旌旗招展,兵營連綿的大魏軍隊。主帥乃同為夏州十大名將的大魏上將軍薛擒虎。

薛擒虎自十三年前天佑之戰中,鐵槍連挑大漠汗國十八員上將,一箭奪走威震西部大陸的格爾汗性命後,被稱為夏州戰神。

這些年兩人雖然沒有交鋒過,但是兩人都知道,論才智武功雙方在伯仲之間。如果能公平一戰,勝敗猶未可知。

可惜,薛擒虎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何況還有薛擒虎中軍大營之後,插在地上那柄巨大的黑刀。這是薛擒虎仗以橫行的黑刀營,黑刀營曾創下以一百鐵甲騎士擊潰漢國一萬金帳護衛的傳奇,而號稱無敵營。

最多隻能再堅持三天,三天之後這跟隨自己的八千子弟會隨著自己與城攜亡。

好在,自己承諾過太子的事情已經做到。太子要求自己一定要送走全城百姓,百姓在二十七日前就已全部撤離。太子將自己唯一的骨血越心馨公主託付給自己,也已經讓心腹之人連帶自己的骨肉梁雨蓿一起離開。

不知道太子捨命一擊是否成功,看到城下十五萬大軍連日來,攻城之勢未減。只怕太子也是凶多吉少。現在唯一的願望,只是希望薛擒虎能親自出手,就是血濺疆場,可以死在名將手中,也是得償所願,生死無憾了。

魏軍的帥帳所在,燈火通明。周圍拱衛大營的精兵營帳人馬皆安,十數萬大軍,五萬健馬,只能聽到傳令兵奔來馳去的傳令繳令聲。軍威之濃可見一般。

薛擒虎以嚴苛制軍,所轄之軍,以紀律嚴明著稱。大營之中喧譁是必斬之刑。

薛擒虎正處在三十三歲人生的巔峰時期,在夏州最強大的魏國將軍集團中間,地位僅次於軍部大都督大將軍夏侯之下。

其武功軍威卻不是已經六十八歲的老將夏侯能比的。早已被認為是下一任大都督的必然人選。

薛擒虎帥位之上,一名二十七八的黃衫青年正威靜坐,臉型天庭飽滿,劍眉直插入鬢,一雙鳳眼溫潤如玉,讓人一見即生親近之心。

不管何時,黃色即為帝王配色,非是帝王貴胄敢穿者,即為犯禁,一律夷滅九族。能在大魏上將軍大營身著黃衫,高居帥位,這隻能是大魏王室,並且地位不低。

整個帥帳只有三人,就連戰陣之上,將軍慨不離身的貼身親軍也站到了營外。黃衫青年,掃視了一下空蕩蕩的帥帳,看了身邊紫衣侍女一眼。對著安穩站立的薛擒虎笑了笑,親和的語音在大帳響起。

“擒虎,此次能滅國大梁,你為首功,到時論功行賞,這倒不需多說。此次經此一戰,盡得此膏腴之地,是我大魏之幸。現在我大魏西控大漠百族,北撫燕寒之地,東居漢水雄關,南握赤水天險。強盛之勢已成,只需幾年與民生息,提振軍備,橫掃天下指日可待。”

黃衫青年口才濟濟,暢談天下大勢如伸掌觀紋,令人折服。說到這裡,稍停了一下,思付片刻繼續說道:

“我此次本為勞軍而來,臨近軍營卻聽到京中傳來一個極壞的消息。你我相知多年,這次還需請你全力助我。”

青年說得極為慎重,審視薛擒虎的同時,還與紫衣侍女有一眼神交流。

薛擒虎微一躬身,氣息綿長而又渾厚無比的聲音響起。

“二殿下,擒虎深得殿下提拔之恩,無以為報,自當謹遵號令,莫敢不從。”

黃衫青年乃大魏二王子韓澈,大魏有王子九位,公主七人。在五王子以下都未成年,長公主韓薇與二王子一母所生,年芳十六。魏國大王子韓敬,二王子韓澈,三王子韓教,四王子韓攻,五王子韓徽都非一母所生,為太子之位,互有攻訐。

五位王子都是人中龍鳳,文德武功都為上上之選。這讓魏王難以取捨,使儲君之位一直懸而未絕。魏王不只一次在酒醉之時長嘆,如果長公主是男兒之身,他也不會難做決斷。

大帳之中更加安靜,三人之間的呼吸唏噓可聞。紫衣侍女輕咳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彷彿驚醒沉默中的二人。

韓澈微一沉吟,更顯柔和的聲音說道:“兩日前,大梁太子越軒潛入王城,趁父王巡視北營之際,行刺父王。昨日宮中傳來消息,父王重傷過度,龍體只怕……”

薛擒虎濃眉一豎,臉色倏然一緊。抱身一鞠,沉聲說道:“末將但聽殿下吩咐,追隨殿下,生死不渝!”

薛擒虎之意,看似與前語無異。只有一個自稱之別。自稱擒虎還有屬下朋友之情,換以末將自稱,已然明確君臣之屬,坦然效命了。

韓澈長身而起,和紫衣侍女悄然一對,走向薛擒虎,扶起他雄壯如山的身軀。哈哈大笑道:

“大好男兒應名垂青史,與日月同輝。否則與草木無異,又有何趣!此事若諧,定當與擒虎掃平寰宇,結束夏州百年征伐不休之局。”

韓澈在大帳行走了兩步,鄭重的說道:“孤需擒虎在一日之內全力攻破大梁城,立刻攜滅國之功,率大軍還朝。助我平定國都寧安局勢,護孤登基。”

君臣高下已分,韓澈已然換為孤稱。語中所指全力攻城,薛擒虎也能明瞭,需要出動威名赫赫的黑刀營。旁人都知黑刀營屬於自己,但哪裡知道……

方略初定,到了此刻,帳中的三人反而都輕鬆不少。事已至此,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成王敗寇,自古皆然。

是流芳百世,還是千夫所指,此刻都已不在三人考慮之內了。唯有勇往直前,披荊斬棘殺出一條血路。

黑刀營,世人皆稱無敵營,此營有多少人,由誰掌軍,卻被薛擒虎隱藏。

只有在大軍受阻,軍情緊急之時,才會受令而出。其所扎軍營,均列於大軍之後。不得大帥之令,任何人不得入內,無令者斬!

韓冬往自己赤裸的身體上倒了一桶水。在刺骨的寒風中,冰冷的水像是遇到燃燒的火炭,騰起一陣濃濃的水霧。

肉眼難以看清的霧氣之中,韓冬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遍佈全身的疤痕猙獰的扭動了一下。

殺人之前冷水沖刷,是韓冬十二年來在黑刀營形成的習慣。

身邊已經跟隨九年八個月二十七天的大黑,趕緊上前遞上衣物。自從在一次軍營毆鬥中救下大黑後,比他略大兩個月的大黑,每天都會這麼提醒韓冬一次,讓對時間不怎麼在意的韓冬也記得清清楚楚。

和大軍嚴明的軍紀相比,本就是由流人,死囚組成的黑刀營更講究強者為尊。韓冬無疑是其中最強者,黑刀營無敵的威名也是他,在這十二年殺戮之中樹立。

細密柔軟的綢緞非常貼身,如果不是被流矢射中之後利於拔箭,韓冬不喜歡這種不吸汗水的布料。

沉重冰涼的甲冑是大魏最高等級將軍的配甲,這本就是薛擒虎的盔甲。在那次一百破萬之戰後,就成了韓冬的配甲。

五十名身披黑甲的大漢立在營門黑色巨刀之前。寒風獵獵,口鼻之間白霧繚繞。

韓冬拍拍緊緊跟隨自己的栆紅色戰馬,低不可聞的說道:“攻城之戰,沒有你用武之地,老實等我回來!”

看了看手捧自己頭盔的大黑,以往總會提醒自己戴好頭盔的大黑終於有了遺漏。

韓冬暗自腹誹,卻不以為意。大步向前,一手拔出插於地上的黑色長刀。長刀自凍得生硬的大地上拔出,發出悅耳的嗡鳴,彷彿即將嗜血的歡唱。

黑刀長六尺三寸,重兩百三十四斤,握在身長六尺一寸的韓冬手上,渾然天成,無比契合。

回首掃了排列成行的隊伍,長刀斜指隱約可見的大梁城。清越激昂的聲音響起。

“今夜大梁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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