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寒冬說“不冷”的老甘,現在你還好嗎|小龍蝦店的故事(2)

我第一次見到老甘的時候,他正坐在店外的桌子旁吃飯。
長沙的冬天很冷,刺骨的冷。


老甘一個人,就這樣坐在外面,穿得不多,也很樸素。他大口吃著飯。
那天中午還不到十一點,店裡空空的,還沒進客,我趕緊招呼他到裡面坐。
“我不冷,還好。”老甘抬頭望了我一眼,又繼續大口扒著碗裡的飯,卻也不進去。
後來老甘起身添飯的時候,自言自語:“我是怕坐到裡面,別個不得進來哦。”我才注意到,老甘的衣服褲子盡是灰印子,腳上一雙塑料套鞋溼漉漉的,沾滿了建築白灰漿。
我趕忙跟老甘說:“沒事呢,沒事呢,外面這麼冷,你坐裡面嘛。”我怕老甘不好意思,又給他的杯子裡添了點熱水,把他的菜碟也端了進去。老甘靦腆地坐下來,吸了吸凍得通紅的鼻子,說了句,“外頭的風,是有點大呢。”
在這個寒冷的冬天,在我的小店裡,我就這樣認識了老甘,一個附近寫字樓裡搞裝修的農民工。
只是初識那天,我是不知道老甘叫“老甘”的。我職業習慣性把所有來店的客人叫“老闆”,我這樣叫老甘的時候,老甘黑黑的臉有點不好意思:“我哪裡是老闆嘛,你叫我老甘咯,苦盡甘來的甘。”
老甘每天都來,依舊是一個人,比正常的飯點要早。有時,他會自帶一瓶綠標牛欄山,每次喝一大半杯,喝不完的時候就存在我這裡。來的次數多了,慢慢有點熟悉,老甘邊喝酒也會跟我拉點家常。


那個寒冬說“不冷”的老甘,現在你還好嗎|小龍蝦店的故事(2)


原來,老甘是外地人,跟著包工頭出來,現在剛接手附近一棟寫字樓裡酒店的裝修,負責泥水工。工期比較長,預計要做到年後四五月份。為了趕工,老甘常常早上六點就起床做事。工地上沒有食堂,不管飯,包工頭每餐給點補貼。
“我們做體力活的,餓得早呢,上午十點就餓了。”老甘這樣說。
我又慢慢知道,老甘五十多歲了,妻子在老家照顧年邁的父母,還有兩個小孩在外地上大學,沒有別的收入,生活負擔不輕。用老甘的話講,等供完子女讀書,他也就不出來吃這個苦了。
“我們現在工價也還好,每天有兩三百呢。”老甘說起這些的時候,有點點自豪,“吃,我是捨得吃的,只要你的味道好。”
就這樣,老甘每天都來的時候,我是得意於他滿意我店裡味道的。我常常會在給老甘做的菜裡,稍微加點份量;也會在他喝酒時,送上一碟免費的花生米。老甘每次吃完離座的時候,會刻意把坐過的凳子用紙巾擦擦,再把凳子推到桌底。

那個寒冬說“不冷”的老甘,現在你還好嗎|小龍蝦店的故事(2)

再後來,過年了,老甘回去了。冬去春未來,老甘也還沒來。

一場影響全國的疫情,阻斷了許許多多像老甘這樣人的歸途和來路。學校停課,商場停業,工地工廠停工。老甘做事的那棟寫字樓,現在冷冷清清,稀稀拉拉進出沒幾個人。我的小店,也不敢像以往那樣,哪怕風再大天再冷也敞開著門。

我在期盼疫情早點結束,期盼周邊的人們早點復工,店子好正常接客;老甘也應該在期盼早點回到工地做事,早點掙到供小孩讀書的費用,早點回到那個喊他進去坐的店裡吃飯喝酒吧。疫情未解,正常的社會運轉秩序被迫打亂;大環境不好,無數個像你我、像老甘這樣細微的個體,日子也不好過,面臨的困難和壓力被放大。

這樣的情形,如同這個還未過完的冬天,坐在寒風凜冽的室外,老甘,你真的能不冷嗎?這不是一個具體的故事,這卻又是當下,你我都在經歷的故事。

等老甘回來的時候,想必一定會苦盡甘來吧。


小店:長沙王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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