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盖茨比》:人生如梦,我投入的却是真情

《了不起的盖茨比》成绩斐然:作为一部长篇小说,它高居“二十世纪100部最佳英语小说”第2名

;作为一部电影,它多次被翻拍,一位又一位导演为之倾心;作者菲茨杰拉德,被评价为“迷惘的一代”代表作家和“爵士时代”的桂冠诗人。

就连一向吝于夸人的海明威都说:菲茨杰拉德的才华就像蝴蝶翅膀上缤纷的图案,完全是天生的。

小说中的故事时间设定在20世纪20年代,看似离你我很遥远,但其实,它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不拘泥于时代,不拘泥于空间,不拘泥于地点。主角各有千秋,配角各有美态。作者对信念和梦想的着墨既投入又克制,毫无痕迹又无处不在,耐人寻味而经久不衰。

《了不起的盖茨比》:人生如梦,我投入的却是真情

小说以一名旁观者的视角“我”来展开叙述。

“我”,尼克·卡拉韦,在纽约城做债券生意。故事围绕我的邻居和我的表妹黛西展开。我的邻居,就是小说的主人公盖茨比。五年前两人相爱时,盖茨比是一名毫无背景的穷少校,而黛西是一位金光闪闪的富小姐,上流社会的名媛。

爱情开头的样子总是很美好。彼时的黛西年轻、美丽、天真、纯粹,盖茨比很容易地就掩盖了自己是一个穷小子的真相。但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恰逢战争前线需要,他便决定暂时和黛西分开,等他混出个样子来娶她。然而一年多以后,黛西就嫁给了汤姆·布坎南——“我”的大学同学,出身高贵,出手阔绰。二人可谓“富富联合”。

几年后盖茨比回来,曾经的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为人人谈论的神秘富豪,宅邸奢华,高朋满座。他通过“我”这个邻居,和黛西重新建立了联系。每天下午,两人都要在盖茨比的豪宅里幽会。此时的汤姆·布坎南,也有自己的情妇,汽车修理铺的女主人默特尔·威尔逊。

盖茨比向汤姆·布坎南挑明“黛西从来没有爱过你”的那一天,默特尔·威尔逊因为被丈夫发现出轨隐情,而被关在了修理铺的楼上。她伺机逃下楼后,却被分心的黛西开车当场撞死。因为白天的“挑明”和“坦白”,盖茨比担心汤姆·布坎南会伤害黛西,却不知道当晚黛西就和汤姆·布坎南言归于好了。他更不知道,汤姆·布坎南在誓为妻子报仇的威尔逊面前,污蔑自己是肇事凶手。

于是,在盖茨比焦急地等待黛西和他“私奔”的来电时,他被连夜赶来的威尔逊枪杀了。黛西当然没有打来电话,甚至连葬礼上的一朵白花都没送到,当“我”找到黛西家时,她已经和汤姆·布坎南外出旅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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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20年代,正是大发一战横财的美国经济迅速发展的时期,汽车、电器、成衣等便捷用品进入千家万户。人们的生活变得舒适,节奏加快,整个社会开始追逐金钱,并以付出的努力和收获的钱财成反比为荣。“炫耀性消费”大行其道,人人迷惘而不自知。小说里的每个人,都是时代的注脚,是代表着芸芸众生的典型符号。

黛西——贪婪、自我、无情的美丽躯壳

十八岁的黛西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丽女郎,如梦似幻,高高在上,像一朵骄傲盛开的花。财富盛装之下,黛西银光闪闪。她是盖茨比有生以来认识的第一个女孩,爱上她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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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易斯维尔的年轻姑娘中最负芳名,人尽皆知。她身着素白服装,有一辆白色的敞篷跑车,家里的电话整天响个不停,驻守在泰勒军营的心猿意马的年轻军官都迫切要求与她独处的特权,哪怕是一个小时也好啊。

盖茨比说她话音里都是金钱味儿。以至于她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时,金钱无疑是最重要的条件。这一点,娶了她的汤姆·布坎南做到了:以多辆私家车、包下高级饭店等豪华阵容操办婚宴,送给黛西的项链让人艳羡,单单一串就价值35万美元。

物质上的巨大满足,淹没了黛西对盖茨比的少年爱情。但五年后她再次见到盖茨比时,为什么又扑向了这位昔日恋人的怀抱?原因很讽刺,因为此时的盖茨比向她展示了更胜一筹的财富。

他给我们打开了两个笨重的高级衣橱,里面装满了他大量的西装、浴衣和领带,以及衬衫,码得像砖一样,一摞一摞的,十几层高。

盖茨比一件一件地扔衣服到黛西面前,一座柔软的垛子迅速堆高,黛西一头扎进去呜呜大哭说“我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衣衫”。

是的,她被这么大的宅邸和宅子里的金碧辉煌刺激到了,又“心动”了。对于曾经给予自己隆重婚礼的汤姆·布坎南,她说她爱过他;对于后来更奢华的盖茨比,她说她一直爱着他。在金钱的驱使下,甚至连“我想推着你在云朵儿上打转转儿”这种美妙的情话,都被贪婪的她创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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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西也很自我。金钱至上、娱乐至死的观念让她无所事事,信仰全失,整日里想的都是“下午该怎么过呢,明日又该怎么打发?”同时,任性自私和哗众取宠也是她的一贯作风。她经常自顾自地打开一个话题,还未等别人回答就又主导起另外的话题来。

总之,一切要围着她转才好。

“快看啊!”她诉苦说,“我把小拇指伤着了。”

我们都争相看去——只是指节弄黑了、弄青了而已。

日本作家太宰治的那句“碰到棉花都会受伤”,用来形容黛西在合适不过了,她就是这么一个矫揉造作的娇憨美人儿。但看上去脆弱如斯的她,狠起心来却是相当无情无义。

他们就是不管不顾的人,汤姆和黛西——他们毁坏东西,毁坏生灵,然后退缩到他们的钱彩里,或者退缩到它们巨大的不管不顾状态中,或者退缩到无论什么让他们待在一起的东西中,让别人收拾他们留下的烂摊子……

金钱地位面前,抛弃与盖茨比的山盟海誓嫁给富豪;开车闯祸之后,她又把撞死人的罪过留给盖茨比代之承担。美丽是对他人,空虚是对自己,热情是对金钱,冷漠是对人心——黛西就是这样一个角色,偏偏盖茨比对她念念不忘,哪怕她早已经变了心,哪怕明知过去已不复存在,已不可重来。

盖茨比——虚饰、真实、担当的矛盾化身

盖茨比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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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微笑很少见,有一种永远让人放心的内涵,你也许一辈子能碰上四五次就不错了。这种微笑瞬间面向整个永久的世界,随后集中到你身上来,用一种不可抗拒的偏见讨你的青睐。他对你的理解,正是你想让别人理解的程度,相信你正是你喜欢别人相信你自己的程度。而且你要放心,他很准确得到了你的印象,获得了你最好的印象,正是你希望转达给别人的那种印象。

盖茨比不过才三十一二岁,他的钱哪儿来的?他的魅力是如何练就的?

幼年的盖茨比生于长于贫农家庭,但坚信自己是天选之子的他不甘心,并将自己原本是“詹姆斯·盖兹”的名字改成了“杰伊·盖茨比”。盖茨比,God's boy,上帝的孩子——这才符合盖茨比给自己的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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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他从小看一本叫《霍帕朗·卡西迪》的书,并在封底页写下严格的作息时间表。

内容包括起床、锻炼、学习、工作、读书、禁烟等,时间具体到每一刻钟。当时他不过十五六岁而已,这为他后来日益显现的“了不起”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后来因缘际会之下,他救了百万富翁丹·科迪,后者将他的礼仪、穿着、讲话等都装扮一番,并带领他探索向上奋斗的路数。他成功学会了扮演彬彬有礼的成功人士,使得少女时的黛西误认为谈吐不凡的他,出身于与其门当户对的同一社会阶层。待到打仗归来,他凭着之前已练就的精明头脑,和犹太人沃尔夫西姆进行了某些合作,直到成为名满全城的神秘富豪。他的居所像宫殿一样宏大豪华、美轮美奂,高高的台阶逐级而下,亮丽的花园繁复精致,只等着梦想中的女主人黛西来增光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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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盖茨比,暗地里打着法律的擦边球贩卖私酒获得收入,明面上是一个待人真诚温润得体的绅士。合作伙伴沃尔夫希姆评价他说,盖茨比这种男人,就是你喜欢领回家去介绍给你母亲和妹妹的人。

他的真诚和温润不是假的,但与此同时,他有着很浮夸的一面,也撒了些弥天大谎。比如他不正当的赚钱来路被他说成是家族继承,几乎没有学历的出身被他说成世代受牛津大学教育。最终,他利用所有手段和身份得来了飞黄腾达。

盖茨比家每个周末都举办盛大的宴会,不要邀请函,不需要付费,不需要预约,不限制年龄。各种身份的男男女女像飞蛾一样,欢天喜地从城里、从四面飞奔而来。宴会上乐声缭绕、酒香弥漫,政客富商、明星导演来回穿梭,浪声笑语,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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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一个女客在聚会上撕破或弄脏了裙子,盖茨比会留下她的姓名和地址,一个星期后蒙受损失的女客人,便会收到一件崭新的昂贵的裙子。

让“我”惊愕的是,盖茨比如此大费周章,却只是为了一个单纯的目的:吸引昔日恋人黛西的注意力。

五年的等待,非法的生意,豪宅的购置,宴会的举办,都只是为了能够有底气去偶遇一个故人。与他不正当的挣钱途径相比较,他挣钱的目的又是那么高尚与纯洁。他一门心思只想重温旧梦。

他富有了,那只是他的美国梦的一部分,没有他心爱的女人来和他一起享受这个梦,这个梦就永远不会是完美的。

但当汤姆·布坎南揭穿了他的老底后,黛西退缩了。她斥责盖茨比“想娶她”的想法,“想要的太多了,我现在爱你,这还不够吗”。原来,黛西只是想在做上流社会的夫人的同时,和盖茨比维持情人关系,提到婚姻,盖茨比便只能沦为可笑的“玩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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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如此,当黛西开着盖茨比的车撞死人后,他还站在黛西家楼前的黑地里,待到凌晨四点黛西夫妇关灯睡觉才肯离去。尽管“我”一再提醒他要出去躲躲,他还是丝毫不动摇地坚持回家等待黛西的“私奔”来电。直到威尔逊杀了他的那一刻,他还在等。

他对待爱情是如此纯真和盲目,傻傻地以为黛西会承认并守护和他的爱情,以及和他共同担当交通事故的责任,从未想过或者不愿想到黛西和她的丈夫会回归同盟,弃他一人于危险境地直至为情殉葬。

或许这就是盖茨比“了不起”的内核——明知心爱的女人是金钱至上的拜金女,却依然对她坚守情操;明知爱人已经变了心,还要把生命押进去为爱兜底。这种骨子里的浪漫,又古老又纯真,又满怀希望又振奋人心,在那个年代乃至当今社会,无疑都散发着珍贵无比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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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我”,叙述者尼克既是小说中的一员,又是小说之外的旁观者。

即“我”一时置身其中,拼命地想在社会上立足;一时又跳脱出来,冷静地审视着周围的一切。置身其中时,“我”有着诚实的优点,也有着随波逐流的缺点;跳脱出来时,“我”看到了众生丑相,看到了人性的懦弱与冷漠。最令“我”绝望的是盖茨比的冷清葬礼。

牧师瞅了几次手表,因此我把他拉到一旁,请他多等半个小时。但等也白等了。没有人来。

自诩为莫逆之交的朋友、合作紧密的商业伙伴、平日里交好的官员、成百上千的免费食客,听到盖茨比死亡的消息后全都消失不见。生前,门庭若市,人声鼎沸;死后,门可罗雀,人走茶凉。

盖茨比的境遇让“我”感受到巨大的落差和悲戚,失望透顶的“我”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人性的恶意。虚情假意的归宿自然是冷眼漠然,熙熙攘攘也终会有落幕的一天。对此,“我”心中厌恶至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代表着小说作者本人的观点。菲茨杰拉德同时经历了美国大繁荣时期和经济大萧条时期,在整个社会“金钱说话算数”洪流的裹挟下,他心中一直有一种“美好伴着灾祸,可爱的青年走向毁灭”的悲观,这在他其他的著作里也总有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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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具有很强的现实主义色彩,这确实也是当时社会青年的真实写照,又希望又绝望,又骄傲又卑微,又上进又堕落。人们将道德和法律抛之脑后,投机倒把追逐财富,追求所谓的“美国梦”,之后又沉溺于吃喝玩乐,心灵一片荒芜。

“美国梦”,是指美国人深信不疑,只要努力奋斗就能收获美好生活,无关出身和阶级。但现实是,对物质财富在衡量成功和快乐上的过度强调,让“美国梦”自身遭到了强烈的反噬。

试想一下,如果有一种梦想,只关乎于如何挣到大钱,如何成为有名的人物,却缺乏对初衷和目的实现后究竟应该怎样生活这类具有人类终极意义的命题的思考,即没有精神财富的匹配和接盘,物质财富的膨胀终归会化为泡沫,“美国梦”终将是会幻灭的梦。

周国平在《生命的品质》中说,许多时候,我们不是作为生命在活,而是作为欲望、野心、身份、称谓在活,不是为了生命在活,而是为了财富、权力、地位、名声在活。这些社会堆积物遮蔽了生命,我们把它们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为之耗费一生的精力,不去听也听不见生命本身的声音了。

《了不起的盖茨比》:人生如梦,我投入的却是真情

小说给人的启发远不止此,作者对一些配角的着墨大用隐喻修辞、象征手法,十分精彩。比如把盖茨比的“美国梦”暗喻为对岸黛西家码头上的绿灯,仿佛近在眼前其实又虚无缥缈;比如把宴会比作灯光,把前来玩乐的饮食男女比喻成扑棱棱的飞蛾,灯亮人来,灯灭人去,戏谑味儿十足;再比如盖茨比葬礼上下起来的雨,意味着盖茨比作为“大雨沐浴的亡灵“,”有福了”,因为在西方世界里这代表着死者生前的污点得以洗涤,精神得以重生。或许,这是盖茨比——一个可能早已看透梦境的虚幻,却仍然愿意疯狂投入的殉梦人的注定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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