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一支湖北地方部隊,參加淞滬會戰為何使用中央軍番號?

1992年春天,年屆八十的賈亦斌請辭民革中央名譽副主席,他寫了一首詩:“人生八十今非稀,盛世躬逢心曠怡。歷盡滄桑奉獻少,晚來補過志三遺。”什麼是“三遺”呢?賈亦斌解釋說:“

祖國統一,人人有責,我雖年老,仍應不遺餘力;撰寫回憶錄,給我的子孫後代留點精神遺產;珍惜餘年,多讀點書,彌補幼年失學的遺憾。”

1996年秋天,《半生風雨錄:賈亦斌自述》正式出版發行。賈亦斌引以自豪的是,“抗戰爆發,我自告奮勇,請纓殺敵,參加了淞滬、徐州、武漢、鄂西和長沙等五大戰役,兩次受傷,不下火線,誓死不當亡國奴”。

他們是一支湖北地方部隊,參加淞滬會戰為何使用中央軍番號?

賈亦斌先生晚年致力於祖國統一工作


中央軍拼光,地方軍抽調老兵增援

1937年9月,上海南翔火車站完全呈現一種戰時忙碌景象,在火光中,只見一批批傷兵往後方運,一批批軍隊奔赴前線。賈亦斌時任第10軍第41師第245團第1營少校營長,全團補充第1軍第1師第2旅,編為第4團。

第1軍屬於國民政府中央軍系統,9月初參加淞滬會戰,在劉行、楊行一帶抗擊日軍五晝夜,官兵血肉橫飛,寸土必爭。尤其顧家鎮之線,第2團團長楊傑、第4團團長李友梅先後陣亡,負傷者尤眾。軍長鬍宗南當時寫信給好友戴笠,直言“黃埔部隊都已打完”。

中央軍損失嚴重,蔣介石電令地方軍隊抽調老兵以團、營為單位增補。賈亦斌所在的第10軍就是一支以湖北籍官兵為主的地方軍。9月12日下午,第4團進入前沿陣地趙家宅,賈亦斌和營附劉光前趕緊偵察敵情,剛剛舉起望遠鏡,日軍立即打來一陣炮火,劉光前身負重傷,賈亦斌頭部也被彈片刮傷血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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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時期的賈亦斌


我不顧傷痛,懷著滿腔的怒火,率領全營向日寇發動進攻。由於我軍士氣高昂,終於擊退敵人,奪回陣地。”賈亦斌簡單處理傷口,立即下令所部搶修防禦工事,由於上海地下水位高,挖不了多深,水就往外冒,官兵們實際上是泡在泥漿裡作戰。好在上海人民抗日熱情很高,千方百計送來一些帶有鋼板面的木板子,派上了大用場。

二十多天戰鬥下來,原有400多人的部隊只剩下100多人,旅長嚴明打電話問賈亦斌:“需不需要部隊增援?”賈亦斌回答說:“我們還頂得住,增援別的部隊吧。”嚴明感到震驚,“這個賈營長,受傷不下火線,部隊傷亡很大,不僅不要求增援,當我們想要給他增援時,他也不要,真是個怪人”。

面對日軍瘋狂進攻,白天敵機活動頻繁的戰場實況,賈亦斌總是對官兵說:“

弟兄們,要趁著夜晚,趕快挖好戰壕。我們勝利了,這就是我們民族的復興地;如果我們犧牲了,也是為自己準備好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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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三淞滬會戰中的日軍炮兵


10月下旬,第1軍退守蘇州河南岸,第4團第1營奉命防守北新涇,阻止日軍渡河。為了儘量減少傷亡,賈亦斌和官兵們一起挖掘河岸工事,深於河平面留出射擊孔,“

日軍乘汽艇、木船開始渡河,我們屏住呼吸,等他們渡到河中間,機槍、步槍一齊開火,把日軍打得人仰馬翻”。

賈亦斌的出色指揮引來友軍刮目相看。有一天,宋希濂第36師的一位中校團附到第1營陣地參觀取經,賈亦斌陪同解說,突然日軍飛機空襲,“炸彈破片炸傷了我的右腿,有人勸我下去治療,我只是用繃帶包紮了一下,繼續守衛在陣地上”。短短兩個月,賈亦斌兩次光榮負傷,英勇事蹟很快在胡宗南軍隊中傳為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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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三淞滬會戰示意圖


全線撤退,悲慘情景痛徹心扉

淞滬會戰進行到11月初,日軍調集重兵登陸杭州灣北岸,上級傳達了全線撤退命令。賈亦斌率部先到黃渡附近的一個村莊集合。結果找了一夜也沒找到這個村子,天快亮的時候,總算趕到虹橋附近上海到青浦的公路上。

幾十萬國軍和難民擠在這條路上,潮水般地向前湧流。住在虹橋別墅裡的外國人,從窗戶裡伸出腦袋,做著各種嘴臉”。賈亦斌作為軍人,感到愧恨交加,抬不起頭來,奈何國家積弱積貧,無法保住上海,但廣大愛國官兵堅信最後的勝利一定屬於我們。

撤退路上,發生了一幕人間悲劇。天剛亮,一架日軍飛機朝著人群反覆狂轟濫炸,離賈亦斌不遠處有一個農村孕婦,挑著一副擔子,前後各裝著一個孩子,身上揹著一個孩子,懷裡又抱著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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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三淞滬會戰中的國軍官兵

敵機飛來,我急忙喊她快臥倒,她馬上撲倒在公路那邊,炸彈正好在她身邊爆炸。我看見這個可憐的婦女和四個孩子都活活被炸死,她的肚子炸開,腹中的胎兒還在蠕動”。賈亦斌非常難過,“我參加過無數次殘酷的戰鬥,看到無數的戰友壯烈犧牲,我都還能忍受。但那天的悲慘情景,卻使我痛徹心扉,永世難忘”。

敵機飛走後,第1營官兵繼續撤退,碰巧遇到團長劉楚人,“命令你營防守方家窯,掩護部隊撤退,守到第二天天明,任務完成後再向青浦撤退,工兵已在橋上埋下地雷,天亮前就會爆炸的”。

賈亦斌當即收容起90餘名官兵,簡單構築防禦工事,嚴陣以待。半夜裡,有一個炮兵團到達橋的對岸,由於工兵事先已埋設地雷,火炮無法過橋,炮兵團長隔河喊話:“你無論如何要叫我團過橋啊!”

賈亦斌實在有心無力,炮兵團長頓時急哭:“

這可咋辦呀?這是我們新從德國買來的新式火炮啊!”最後沒辦法,只好忍痛把炮推入河中,以免輕易資敵。據筆者考證,參加淞滬會戰的德制150毫米榴彈炮並未損失,這批火炮可能是博福斯75毫米山炮,德國為了規避國際視線在瑞典境內製造的新型山炮。

他們是一支湖北地方部隊,參加淞滬會戰為何使用中央軍番號?

1949年4月,賈亦斌率部起義。1989年4月,他和戰友重返起義所在地嘉興參觀訪問

完成掩護任務,賈亦斌趕緊帶著弟兄們奔向青浦,“

我們從東門進城,不知道日軍已從西門進來,守衛青浦的保安團早撤走了”。賈亦斌戰場經驗豐富,聽到機槍聲分明是日軍的“歪把子”發出,機警地立即調頭繞城而走。

營長,我們為啥不進城歇歇?”賈亦斌擔心士兵驚慌失措,佯稱走錯路了,當機立斷朝著蘇南方向轉進。11月9日,第1營順利抵達無錫,不過這一路奔逃,極度疲勞,再加上同友軍潰兵、難民擁擠一處,不少人已經掉隊,最後撤到江北六合收容時,只剩下20多人。

整訓期間,嚴明報告胡宗南,賈亦斌智勇雙全,不可多得,建議升任中校團附。胡宗南問道:“賈是黃埔幾期的?”嚴明實話實說:“賈是行伍出身。”胡宗南聽罷搖頭說:“那不行。”嚴明據理力爭,“那我保舉他擔任旅部中校參謀主任”。胡宗南這才點頭同意。於是,淞滬硝煙散盡之時,賈亦斌又踏上了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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