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宇揚坐在輪椅上，雙眼無神地看著前方。
房間內十分安靜，他卻始終覺得耳邊有個聲音——是林羽棠的慘叫，聲聲泣血，嫋嫋不絕。
自恃鐵石心腸的洛宇揚，又一次因為這個女人，感受到無法言喻的心痛。
他麻木地等著，彷彿等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終於，阿棉闖了進來：“少爺，少奶奶出來了！”
“帶我去見她！”洛宇揚眼中忽然有了生氣，他使勁推動著輪椅，朝門外狂奔而去。
剛衝到門口，下人們就抬著一具擔架走了過來。林羽棠靜靜地躺在上面，她的長髮凌亂地披散著，小巧的臉頰毫無血色，純白的蕾絲長裙被染得一片殷紅，彷彿雪地裡綻放的紅梅，那麼刺眼。
洛宇揚再顧不得什麼偽裝，用盡全力地衝了過去，一把握住林羽棠垂下的手。
“快，請顧醫生來！”阿棉見洛宇揚的神色不對勁，生怕他控制不住自己，在他開口前搶先喊了出來。
顧澤是洛家的私人醫生，醫術十分精湛。沒過多久他就到了，阿棉帶著幾個女傭在房間內忙進忙出，洛宇揚始終坐在床邊，緊緊握著林羽棠的手。
“少爺，我要為少奶奶做手術，您……”顧澤看著洛宇揚，欲言又止。
阿棉急忙推著洛宇揚的輪椅走了出去，到門外後，她壓低聲音道：“少爺，即使是為了少奶奶，您也一定要忍住。”
洛宇揚痴痴地坐在門外，目光再次失去焦距，像一個沒有生命的假人。
四個小時後，手術結束了。
顧澤的白大褂血跡斑斑，他推開門，正好迎上洛宇揚殷切的目光，不等他開口便答道：“少奶奶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但她的腿……”
洛宇揚的眼神瞬間暗了下來，他不等顧澤說完，便徑直向床上的林羽棠衝去。
顧澤看著他哀切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
一夜無話，天光乍破時，林羽棠的手指動了動。
洛宇揚目不轉睛地望著林羽棠，又過了片刻，她纖長的睫毛顫抖了一下。
洛宇揚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任何聲響，生怕驚動了眼前脆弱如蟬翼般的女子。
林羽棠漸漸睜開雙眼，視線內是一張俊逸得失真的臉龐。
她張了張嘴，聲音乾澀：“我……”
洛宇揚端上一杯備好的溫水，細緻地將吸管放入林羽棠口中，等她喝得差不多了才放下玉杯。
林羽棠喝完水，發現自己的雙腿幾乎沒有任何知覺，苦笑道：“我的腿……是不是沒用了？”
洛宇揚仍只是沉默，眼中似乎波瀾不驚，又好像暗流湧動。過了許久，才艱難地開口：“你為什麼要這樣幫我。”
林羽棠別過臉去，心中想好了理由：“……謝謝你那天，幫我蓋了被子。”
“僅僅是因為這個嗎？”洛宇揚的心尖被狠狠地觸動了，語氣卻平靜道，“我想聽實話。”
林羽棠閉上眼，片刻後睜開，道：“你想聽我的故事嗎。”
“你說。”
林羽棠深呼吸了一口，娓娓道來：“我很小的時候，就沒有爸爸媽媽了。我不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現在過得怎麼樣，我只知道，他們離我好遠好遠，我根本找不到他們。”
“在我七歲的時候，我被林家收養了。去林家的那天，我好高興，我聽別的小朋友說，只要被收養了，就有爸爸媽媽了，就再也不是沒有家的小孩了。可是，我到了林家之後，才知道並不是那樣的。”
“一開始，他們對我還是很好的。他們有個親生女兒，就是我的姐姐林傾城，那時也把我當親妹妹一樣對待。只不過從某一天開始，一切都變了。父親忽然對我不冷不熱，母親和姐姐更是把我當下人一樣對待。”
“每天她們都會用惡毒的話來罵我，好像我是這個家裡多餘的人。”林羽棠說到這，忽然笑了，“其實我本來就不屬於那裡，但我怎麼都想不明白，既然她們都那麼討厭我，又為什麼要收養我呢？”
“我……那段時間忽然好想回到孤兒院，至少那裡還有我的朋友。”林羽棠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不禁哽咽。
洛宇揚拿出一張紙巾，輕輕覆在林羽棠微紅的雙眼上，僵硬地安撫道：“想哭就哭吧。”
“不，這麼多年來，我該流的眼淚早就流完了。”林羽棠拿紙巾擦了擦眼角，繼續道，“那之後，我就一直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謾罵和踢打早就是家常便飯。其實，我一開始被送到洛家來，還有點兒慶幸，總算可以脫離那個狼窩了。”
洛宇揚的眉頭緊緊皺起，被林羽棠的話壓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房間內靜默了片刻，他道：“我讓你失望了。”
“無所謂了，都到這個時候了，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林羽棠的語氣恢復淡然，好像在說一件和她無關的事情，“我這個人很記仇，也很記恩。雖然我不是自願嫁給你的，但既然你對我好，我也想……”
她停頓了一會兒，輕聲道：“盡我所有的力量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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