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歷史的女人——第1070期）
民國時才女奇女之多令人咂舌，今天講一個另類奇女，
她曾是著名才女張愛玲的情敵，民國女版“古惑仔”，外號母毒蛇，黑白通吃笑到最後——那麼這位少年嫁混混、青年嫁黑幫、中年嫁漢奸、還兩度入獄的傳奇女子是誰？她有什麼資格當張愛玲的情敵？又如何嫁黑幫，嫁漢奸？她有什麼深厚的背景嗎？且不說這個女子有多厲害，咱們先說另一個人。此人叫李士群，眾所周知，他就是臭名昭著的民國十大漢奸之一，他曾經組建76號特務組織，為汪偽政權賣命，殘酷迫害抗日軍民。
1943年9月6日，剛剛上任偽江蘇省省長的李士群突然身體不適，他嘴唇發紫，面色慘白，上吐下瀉。不久，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便一命嗚呼了。他的死可謂大快人心。但是時年38歲，正在壯年，且身體向來健壯的李士群怎麼突然就死了呢？後來醫生從他死時的猙獰面目，以及嘔吐物中斷定，他是中毒而暴斃的。那麼他是被誰毒死的呢？誰有如此大的膽量，敢於毒死一個大魔頭？
當時有多種說法，其中之一，是曾經在汪偽政府中擔任要職的汪曼雲說的，他說李士群是被一個女人毒死的。這個女人就是今天要講到的這個女子，她叫佘愛珍。那麼李士群究竟是不是她毒死的？她為什麼要毒死他？本期分解。
（一）嫁給小混混的美麗少女
1900年，上海灘的一個富有的茶商家裡誕生了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她就是佘愛珍。她是父親佘銘三最寵愛的三姨太太所生。這個年輕的三姨太，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所以佘愛珍一出生就是個美人胚子，她眉清目秀，面如傅粉，如一朵童子麵茶花，令父親十分喜愛。
佘愛珍自小就被父親視為掌上明珠，待長到十來歲時，更是光彩照人。與眾不同的是，她不僅有母親的美貌，又帶著一股男孩子的氣質。她性格豪爽大氣，說起話來快言快語，聲音洪亮，底氣十足。
本來，那時候重男輕女，一般的家庭都不看重女孩。可是，佘愛珍自幼卻像假小子一樣潑辣勇猛，霸氣外露。她是爬牆上樹，打架鬥毆，無所不能。有一個鄰居的小孩，曾經對她不服，想欺負她，結果被她打破了頭。自此，再也沒人敢小看她。佘愛珍在孩提時代就有了一個王者般的存在。
父親看到此女不凡，就改變了重男輕女的理念，準備對她重點培養，於是把她送到上海啟秀女中讀書。可佘愛珍在學校裡並不喜歡讀書。豆蔻年華的她出落得越發秀美，又成了校花一樣的人物。當時女中裡雖然沒有女生，但她放學後，一出校門就被別的學校的男生盯上了。
不久，招蜂引蝶的她漸漸引起了社會上的小混混們的注意。這些小混混們雖然不懷好意，但是佘愛珍並不怕他們，並且表現出一種對他們的欣賞，所以很快就跟他們打成一片。她居然又被這些小混混們前呼後擁的，似乎真有了女王的感覺。
此時的佘愛珍是自信心和虛榮心一齊爆棚，經常被人邀請去看電影，去舞廳。在大上海的燈紅酒綠中，早把學習忘到九霄雲外了。可時間一久，她難免惹禍上身。有個姓吳的小混混早對她垂涎三尺了，就想法佔有她。於是一次請她吃飯時，把她灌醉，拖到賓館過了夜。這樣14歲的她就失了身。
此後的佘愛珍迅速墮落，經常跟那個吳姓男孩廝混，很快就懷孕了。她的父親知道後，也是無奈，勸她打掉孩子，並要送她到國外讀書。但被她拒絕，痴情的她要嫁給吳姓少年。可對方是一名富家的紈絝子弟，並不想同她結婚。這下惹惱了她。簡直豈有此理！於是她親自到吳家大鬧了一場，據說還拿了刀子要給對方拼命。吳少爺終於屈服，答應明媒正娶。這位美少女終於嫁給了這個小混混。
（二）進賭場，再嫁黑幫
婚後的佘愛珍並不幸福。丈夫經常流連於煙花柳巷，她在家獨自帶著孩子消磨時光。不料孩子長至9歲時患猩紅熱夭折了。佘愛珍痛失愛子，對只知道吃喝嫖賭的丈夫也頗為絕望，於是她乾脆離開了吳家。當然她也沒有回孃家，索性豁出去了，自己獨闖上海灘。
她給人做過女工，當過女傭，但都不如所願，最後毅然到了賭場，當了一名搖缸女郎。為了吸引賭徒，這個職業當然需要漂亮的長相，而且還要有很強的應對能力，這些都是佘愛珍的強項。所以，她在賭場混得順風順水，很快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不久，佘愛珍便成了當時的清幫頭目季雲卿的乾女兒。一失足成千古恨，自此，佘愛珍踏入黑幫，萬劫不復。
然後，在季雲卿的撮合下，20出頭的佘愛珍嫁給了他的保鏢吳四寶。吳四寶這人在上海民間傳說中是個大魔頭，據說那時誰家的孩子哭鬧，他的母親就用吳四寶來嚇唬他，“可不敢再哭了，再哭吳四寶就來了！”
吳四寶身材高大，滿臉橫肉，眼露兇光，是個殺人不眨眼閻王。他早年曾在公共租界跑馬廳當馬伕，後來改行當汽車司機，曾給上海的二等流氓、麗都舞廳的老闆高鑫寶開車。同時，又投靠上海青幫頭子季雲卿，成為青幫流氓。
當時青幫與洪幫鬧矛盾，洪幫組織了一批打手，深夜翻牆潛入季雲卿家裡行刺。正當兩個刺客準備對熟睡的季雲卿開槍時，被吳四寶發覺，他從側面開火，兩個刺客應聲倒地。接著，他又指揮季家的保鏢，將潛入季家的三十多個洪幫打手全部消滅，自己無一傷亡。吳四寶自此名動江湖，季雲卿為感謝吳四寶的救命之恩，將自己的乾女兒佘愛珍許配他為妻。
當時有許多人不理解，佘愛珍怎麼嫁了一個魔頭。可佘愛珍毫不在乎，自小就是孩子王的她就喜歡這樣的人物。當然她跟著吳四寶也是住洋樓、坐豪車，吃香喝辣。
此後佘愛珍便有了“母毒蛇”甚至是“女流氓”的綽號。不過，佘愛珍做人還是有原則有底線的。
視殺人如兒戲的吳四寶曾回鄉殺過他前妻的情夫，她返回上海時，被警局調查。有個警長想借機“敲竹槓”，知道他錢多，想在他身上發筆小財。於是和吳四寶、佘愛珍夫婦討價還價。佘愛珍來見那警長。她也是豪爽，答應出1萬銀元擺平此事。這個在當時已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可是那個警長貪心，看這個娘們還爽快，於是趁機加價，讓她拿12000銀元。
獅子大張口不是？佘愛珍鳳眼一瞥，悠悠地說：“呵呵，這就是你們不漂亮了。”
佘愛珍回去後先讓丈夫藏起來，然後將這筆錢送給了死者的家屬，讓對方“撤訴”。鄉下人哪見過這麼多錢啊，於是就答應了。結果這件殺人案頓然消失。那也不行，不能便宜了那個貪財的傢伙，佘愛珍又倒打一耙，反將那個警長告了，敲詐罪。此事讓她的黑幫丈夫大為欣賞。
後來，吳四寶、佘愛珍夫婦通過季雲卿結識了李士群。1939年，吳四寶帶領大批徒眾參加偽76號特工總部，擔任特工總部警衛總隊副總隊長。自此佘愛珍更加如魚得水，威風八面。
（三）“母毒蛇”威震江湖
“母毒蛇”佘愛珍曾有一次經歷讓她威震江湖。
1941年春天的一個下午，佘愛珍坐車去百樂門理髮廳護理頭髮，車開到靜安寺路時，過來一群英租界巡捕，說是盤查來往行人，要查手槍護照等物件。結果她的保鏢與巡捕發生爭執，雙方拔槍火拼。
對方依仗人多，他們氣勢洶洶，紛紛向佘愛珍的車子射擊。槍戰。混亂中敵我雙方死了好幾個。坐在車後排的佘愛珍也全身濺滿了玻璃碎片。
英國巡捕誤認為她已經身亡，停止射擊。消息傳到76號特工總部，隊長林之江領著一隊人馬揹著機關槍，興師動眾地跑了過來，發誓要為大嫂報仇。
此時的佘愛珍冷靜地喝了一聲：“不可開槍，你是想讓亂槍把老孃打死嗎？”
她從容地整理了一下額前的亂髮，儼然一副大阿姐風範：“慌什麼？這不是動手打的事，自有外交來處理！”
佘愛珍回到吳公館後，來探望的親友不計其數。殺人如麻、天不怕地不怕的吳四寶居然點燃香燭，感謝祖宗保佑夫人平安回來。此時傭人們抖了抖佘愛珍沾滿了碎玻璃片的大衣，甚至在口袋裡還發現了一顆子彈。
眾人皆驚。然佘愛珍卻意定神閒，沒事人一樣，吃飯時，還連吃兩碗米飯。
待吃完飯，她穩坐高堂之中，才向身邊圍坐的一圈人不慌不忙地講述當時槍戰的情景。後來此事越傳越神，甚至演化成了佘愛珍雙槍勇闖英租界的傳奇。不過佘愛珍槍法準倒是真的。
這件事又讓吳四寶也欽佩不已。此後，有什麼大事都跟夫人商量。當部下來報告事情時，老吳總會說，去跟你師孃說去！
為了報復敵人，此後連續發生多起76號特工暗殺公共租界巡捕的事件。
（四）第一次入獄
佘愛珍的丈夫吳四寶竭力為李士群賣命，成為其重要心腹和第一打手。吳四寶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基本壞事做絕。後來越來越膽大，竟然打起了日本人的主意。
1942年春，他聽說日本人要運一批黃金，從江海關運往正金銀行，他就準備搞一把。吳四寶派人在四川路、漢口路轉角處設下埋伏，當鬼子的鐵甲車駛來時，攔車打劫。鐵甲車被迫停住，司機一看勢頭不對，趕忙拔出車鑰匙，跳車而逃。吳四寶的一干劫匪們跳進車子，卻不見了車鑰匙，車子不能開動。此時警笛長鳴，日軍趕來……
搶劫未遂。日本憲兵隊很快就查出了案子的主謀吳四寶，於是找到李士群，要他交人。在日本人的威脅下，吳四寶被關進牢房。
佘愛珍為了讓丈夫少吃點苦，她四處打點，請日本憲兵吃法國大餐，一人送一瓶紅酒、30聽香菸並一大盒外國高級糖果。吳四寶在獄中活得也挺滋潤。
吳四寶這人雖然惡貫滿盈，但也無意中辦了點好事。1941年12月，魯迅先生的遺孀許廣平被捕，曾在獄中關押了76天，當時正好跟吳四寶一個牢房，她還受到了老吳的關照。獄中，吳四寶曾偷偷送給飢餓的許廣平一塊麵包。
後來許廣平回憶說，當時這塊麵包比天上落下的金子還寶貴。同時吳四寶還提醒許廣平注意監獄中的特務，因為那時她是受人監視的。這些許廣平後來都表示了對吳的感激。
後來，吳四寶由李士群出面保釋。但吳四寶剛被帶到蘇州的一幢洋房裡，第二天便離奇暴死。當時有兩種說法，一種是日本人把他毒死的，還有一種說法是李士群迫於日本人的淫威，把他毒死的。
第二種說法在當時很流行。吳四寶的弟兄們攛掇佘愛珍去殺李士群報仇。以她的個性，似乎什麼事都能做出來。所以就出現了開頭那一幕。吳四寶死後不久，李士群接著中毒暴斃，有不少人認為就是佘愛珍乾的。
究竟是不是她乾的，成了一件懸案。不過，後來的專家傾向於，殺李士群的應是日本人。不管是誰幹的，李士群這個惡魔也像吳四寶一樣中毒而亡。
1945年，日本投降，惡貫滿盈的76號不復存在。作為76號警衛隊長吳四寶的妻子，佘愛珍被開庭受審。此時她身形清瘦，著一身玄色香雲紗衣褲，在法庭上從容地接受審判，併為自己申辯：
“我只是比吳四保識字略為多些，在76號裡當會計，只是掛個名。吳四保當警衛隊長，只是看守犯人，想來也不至於犯大罪，都是他名氣太大，所以一切事情都推在他頭上。”
她為自己申辯，也為丈夫開脫，表現出了一種從容和世故。最後，她說：“請庭上調查，若真有犯罪之事，請庭上槍斃，我絕無怨言！”
最終，佘愛珍被判刑七年，入獄四年後，經人保釋，飛往香港。
（五）從張愛玲手裡“搶”了個漢奸
佘愛珍這一生還有一件事，被人津津樂道，就是她當了才女作家張愛玲的情敵，並且從張愛玲手裡很輕易地搶走了漢奸作家胡蘭成，並嫁給了他。
其實胡蘭成早就注意佘愛珍了。吳四寶死後，時任汪偽政府中央宣傳部常務次長的胡蘭成也參加了吳四寶的葬禮。當時，平常從不流淚的佘愛珍穿一身素服，哭得肝腸寸斷。胡蘭成突然起了憐憫之心，竟然對她頓生情愫。
不過，要想俏，一身孝。也許那時一襲白色孝衣的佘愛珍也令他神往。因為在風流才子胡蘭成的眼裡，佘愛珍要比張愛玲美得多，他曾在文中濃墨重彩足足用四萬字描繪過唱著京戲程派“青衣”的佘愛珍。在他的大作《今生今世》中，佘愛珍是如此的風華絕代：
她眉毛生得極清，一雙眼睛黑如點漆，眼白從來不帶一絲紅筋，真真是像秋水。她小時候是圓臉，隨著年紀成長，從她這個人的聰明秀氣與英斷舒發出來的輪廓線條，筆筆分明，可比花氣日影搖動，不能定準，都變得是意思無限。
胡蘭成還如此說過：愛珍的美是在性命中洗練出來的。
因此吳四寶死後不久，胡蘭成便開始追佘愛珍，二人很快就在一起了。當時是1942年。不過胡蘭成同佘愛珍同居數月之後，胡蘭成的世界裡闖入了20出頭的張愛玲。二人於1944年結婚。
期初，張愛玲也許是用自己的青春和才華，戰勝了比她年長近一倍的情敵佘愛珍的吧。不過最終，還是年老的佘愛珍勝出了。
抗戰結束後，做為漢奸的胡蘭成成為眾矢之的，他在中國難以立足。他為去日本籌錢，去找佘愛珍，又拉不下面子，就給了佘愛珍一件皮大衣，說讓她幫自己賣了這件大衣，作為去日本的路費。
佘愛珍卻說：“我現在不比從前，沒有什麼錢了。”然後用200元港幣打發了他。胡蘭成最後還是靠張愛玲寄來的30萬元稿費，如願去了日本。
後來，當佘愛珍也去了日本後，胡蘭成便徹底遺棄了曾經對他豪擲30萬的痴情女子張愛玲，去追只給了他200塊錢的佘愛珍。
1954年3月，胡蘭成與佘愛珍結婚。是年胡蘭成48歲，而佘愛珍已經54歲了。採花大盜胡蘭成一生至少有 8個女人，但佘愛珍是最後一個。一個半老徐娘居然成了這個風流成性的男子的“終結者”， 一個老女人能戰勝眾多年輕女人，可見佘愛珍有多大的魔力。
（六）第二次入獄
後來，佘愛珍曾故意敦促胡蘭成與張愛玲和好，二人都會寫文章，天生絕配啊，還慫恿胡蘭成邀請張愛玲來日本賞櫻花。
胡蘭成問，“若我真與愛玲和好了呢？”佘愛珍狡黠地笑：“那時我就與你撒由那拉（日語再見之意）！”胡蘭成呆住。
佘愛珍曾給胡蘭成講過之前她驅趕“小三”的故事。她曾經發現吳四寶包養歌女馬三媛作外室，於是就帶著一幫人馬直接闖進馬三媛的屋子，朝天“砰”地打了一槍，接著又用指甲劃傷了那歌女的臉。歌女立馬撒丫子了，吳四寶也嚇得親自下跪給她道歉。
殺人魔頭還怕她，何況區區一小漢奸？婚後，胡蘭成自然對佘愛珍服服帖帖，二人倒也十分恩愛，白頭終老。
佘愛珍晚年在日本開著一家餐館，當地華僑間也小有名氣。人們對她無不感嘆，明明已近花甲，仍風韻猶存。
一次，佘愛珍因小事被當地警察關押，入獄半月。 胡蘭成去探望，待他見到妻子後，佘愛珍竟無一絲身陷囹圄的不堪與窘迫，她端坐在鐵柵窗的另一頭，形容談吐與往日無異，仍是氣定神閒，其秀如蘭。
胡蘭成暗自嘆道：“她的華麗貴氣天生在骨子裡。這樣的人，不是天所能富貴貧賤她的。她自己就是天。”
胡蘭成於1981年去世後，佘愛珍獨自一人仍優雅地活著。
後來著名導演侯孝賢為拍《上海愛珍》，還在作家朱天心陪同下，到日本看望了85歲的佘愛珍。面對繁華落盡的佘愛珍老人，作家朱天心稱自己的師母佘愛珍彷彿回到了“嬰孩時期”……
佘愛珍一生腳踏黑白兩道，遭遇生死考驗，歷經三次愛情，在江湖、戰爭、逃亡、愛情和監獄中歷練，可謂坎坷而多彩。
參考資料：《今生今世》《遭難前後》《佘愛珍：能讓胡蘭成忠心不二的傳奇女人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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