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那個愛上拉幫套的女人,凍死在了雪窩窩裡

因為日念夜想,神思恍惚,終於有一天,她在夢遊中穿著單薄的內衣,向北跑進了寒冬臘月的黑夜裡。嚴寒使她清醒過來的時候,凍麻木的腿腳已經不能服從她的支配,她搖晃著栽倒下去,很快陷入幻覺裡。

在星光點點的曠野上,冰冷地飄出馬採蓮微弱的喃喃聲:“劉大哥,抱緊我。採蓮……好、好冷啊!”後來的語音只是她在自己的意識裡聽到的,“劉大哥,你說,人死了真有來世嗎?那可好了。……哦,好亮的燈光啊!快呀,拉起我,快跑……看吶,那是我們……我們的家……家。”

第二天,有人在沙家屯北崗上董家種過白菜的那塊地裡,發現了蜷縮僵硬在雪窩子裡的馬採蓮。

小說:那個愛上拉幫套的女人,凍死在了雪窩窩裡

送葬的人裡,有董馬兩家的直近親屬,有馮世貴和他的父母,有神情呆滯的董廣慶,有董秋生和哭得昏天灰地的劉三丫,有身穿一掛白衣魂靈一樣尾隨在後面的二仙姑,就是沒有劉全旺的身影。

馬採蓮死了,留給沙家屯村民的只是茶餘飯後的唏噓,和一些說不清道理的褒貶感嘆。

轉眼到了清明,滿臉灰色鬍鬚的董廣慶扛把鐵鍬站在馬採蓮的墳前,倆眼死盯著馬採蓮墓碑前面的供品。那是昨天上午董秋生給他媽媽擺上的。墳尖上用半塊磚頭壓住的黃紙,隨著陣風翻卷,發出“啪啦”聲。一個旋風捲著碎屑從墓地裡響過去,地上的黑色紙灰亂飛起來,叫他不得不一次次眯起渾濁的眼睛。他開始動鍬挖掘墳邊解凍的黑土,培到墳上。

“冤家,給你加加厚,你是個凍死鬼,怕冷啊!這地方,南邊兒挨著大草甸子,北邊兒不遠就是咱的家,你啥時候想家了就回去,我不攆你走。看看吧,跟前兒又是大樹又是柳條叢的。那些個鳥兒啊都是開春剛來的,叫喚的真好聽!過些日子草綠了還有花。沒請陰陽先生,我給你選的地方,滿意不?”董廣慶絮絮叨叨,“你呀,聰明瞭一回,咋就一時糊塗了,實在不行就去找他呀,幹啥夜裡跑哇,啊?我又沒說非得把你綁到褲腰上。你是怕外人說你啥呀,人嘴兩扇皮,走遠了,聽不見心就不煩了,幹啥作死作活的?這麼大的天,這麼大的地,哪兒住不下你們兩個?老叨咕什麼來世,屁,誰見過來世?”

他挖累了停下,拄著鐵鍬歇口氣。“你呀,咋就鬼迷心竅了?那個沒良心的,哪兒好?相好了一場,你死了,他都沒露個面兒,哪怕就一回呢,你羞不羞?不覺著屈得慌?說你點兒啥好!唉,不說了,你自個也難受著呢。”給墳上培了一圈土以後,他扛起鍬往北邊的沙家屯走去。

董廣慶一邊走一邊回想過去和馬採蓮在一起的往事。馬採蓮雖然不喜歡他,但對他也有過許多溫存的時候;夏天做單衣,冬天做棉襖,給他洗洗涮涮,桌上桌下伺候他,也沒因為心裡愛著別人就隨意給他多大的氣受,總對他露出一副虧欠的模樣,反倒是他自己想不開的時候動不動就跟她發脾氣,叫她背地裡傷心抹淚。

想到馬採蓮的好和她遭受過的委屈,他流下了眼淚,覺得馬採蓮不是個壞女人,不該就這樣死去。他自己也不該落到這般孤苦伶仃的地步,都是劉全旺那個該死的傢伙攪和的。

他反過來又想:要說都怪劉全旺好像也不對,憑他的能耐要想欺負我,那不是想咋捏扒就咋捏扒嘛!幹啥老是裝慫呢?這些個事兒到底怨誰呢?媳婦死的屈,我活的窩囊,劉全旺也沒得好,這都是咋整的呢?

他越想心裡越酸楚,眼淚流到了鬍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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