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的故事,不止有林徽因

林徽因的故事,不止有林徽因

北京,北總布衚衕24號院,從前被稱作北總布衚衕三號院,如今已經是一片廢墟。

而在迢遞的時空深處,那原本是一座京腔京韻裡落地生根的、一宅兩進的動人院落。

穿過80年的光陰路途,這座四合院舊時的模樣,它的美麗、它的枯榮,屬於林徽因。

本文整理自《風雨琳琅:林徽因和她的時代》

部分內容有刪節



1931年,初為人妻的林徽因與梁思成一起,從苦寒與戰亂的東北遷居到此。自此,直到抗戰爆發後的南渡前,他們在這裡度過了共同生活中最安穩的7年。

這裡發生過“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文人雅聚。

20世紀30年代,以梁林夫婦為中心,這裡集結起張奚若、錢端升、金嶽霖、周培源、陳岱孫、葉企孫、吳有訓、鄧以蟄、陶孟和、李濟

等一批自由主義知識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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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周培源、梁思成、陳岱嶽、林徽因、金嶽霖、吳有訓、梁再冰及梁從誡(兩小孩)

他們都於“五四”前後留學歐美,一同登科,放洋海外,又在學成後相繼返國,廁身於發展之初的大學、報館、研究機構等,傳承現代中國的知識道統

斯時盛況,多少年後,老舍之子舒乙還不無嚮往地說:

“提到喬治·桑為中心的19世紀法國浪漫主義博物館,我便想到,咱們北京現代名人故居里也有兩座名人故居是有類似的資格和類似的價值的。……

一座是梁思成、林徽因的故居,一座是朱光潛的故居。這兩座都是20世紀30年代的紅極一時的文學沙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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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因、梁思成故居里有座遠近聞名的,被稱為‘太太客廳’的會客廳。當時‘京派’名流定期地不定期地會集此處,來聽美麗多病的林徽因的滔滔不絕、口若懸河般的機智聰明的高談闊論……”

北總布衚衕三號院,由此承載了一個時代再不可復得的經典記憶



此外,這裡還有對價值的發掘與重估

1931—1937年,林徽因和梁思成帶著營造學社的同仁,由北總布衚衕三號院起步,開始了中國建築史上第一代的田野調查

這是前所未有的、整理國故般的浩大工程。

趙州橋、獨樂寺、廣濟寺、華嚴寺、懸空寺、六和塔、靈隱寺、佛光寺,還有雲岡石窟、曲阜孔廟、龍門石窟

……這些廟宇石刻,匠作之事,經過千百年的光陰、風霜、雨雪,終於等到了翻山越嶺而來的探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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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前後,與丈夫梁思成在北平天壇正在修繕的祈年殿屋頂上

這一份努力的意義,他們的前輩兼老友胡適在提出整理國故時,有過精妙的總結,那就是——“重估一切價值”。

用歷史的眼光來擴大國學研究的範圍,將從前被視為不入流的古代各類稗官野史、街談巷議,如民間小兒女的歌謠、民間流傳的小說,和儒學經典一樣作為歷史研究的對象。

他們的研究從技術史、文明史的角度,“用科學的方法,作精確的考證,把古人的意義弄得明白清楚”,“從亂七八糟裡面尋出一個條理脈絡來;從無頭無腦裡面尋出一個前因後果來;從胡說謬解裡面尋出一個真意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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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由營造學社一幅幅不憚煩瑣、繁難的測繪圖稿,中國古建築上迄唐宋,下至明清,如圖謎、天書般的歷史演進才有了逐漸清晰的輪廓與線索。

在北總布衚衕三號院的7年,由此也成為林徽因偕同梁思成,對古建築研究及文物保護做出重要貢獻的7年



這7年以後,便是戰時的清寒、困窘與堅守。

拖著久病之軀的林徽因,在得不到任何醫治的四川李莊,棲身之地僅僅是土屋兩間。直到抗戰結束,終於有機會就醫時,林徽因被告知,她最多隻有5年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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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在四川李莊,病榻上的林徽因

為了時人不以為意的磚頭瓦塊,她耗盡了自己。然而,她一生所遭遇的最嚴重的打擊,恰恰也來自她情之所繫、視如生命的古建築研究與保護。

從1953年5月開始,北京開始大規模拆除古建築。

林徽因與梁思成四處奔走呼號,乞求刀下留城。最終,他們動情的陳詞請命和美好的憧憬還是湮沒於大幹快上的建設熱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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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北京慶壽寺雙塔,擁有800多年曆史,後為擴建西長安街而拆除。

梁思成曾勸說:“像西長安街上金代的慶壽寺雙塔,為什麼一定要把它拆掉?為什麼不能把它保留下來,作為一個街心小綠地看一看?”

在所有的努力都無果後,她不禁絕望地質問:

“為什麼我們在博物館的玻璃櫥裡那麼精心地保存起幾塊出土的殘磚碎瓦,同時又要親手去把保存完好的世界唯一的這處雄偉古建築拆得片瓦不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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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北京城牆(西直門段)

如今,林徽因屈子行吟式的忠誠與心痛猶在耳際,北總布衚衕三號院卻已轟然坍塌

那個曾經住著林徽因與梁思成,曾經高朋滿座,春日繁花滿枝,冬來圍爐煮酒,迴盪著笑聲、讀書聲的庭院,在2012年農曆新年的祝福聲裡,伴著老舊的塵埃,在時光濃烈的煙霧中,化作一地廢墟。



其實,這場拆遷並非起意於一時。一直以來,困守於長久的失修、稠密的住戶,昔日的北總布衚衕三號院早就失去了從前的顏色

20世紀80年代,院內的東廂房與垂花門被拆,取而代之是一座簡易的三層石灰小樓。

2007年,這裡拆遷的消息不斷傳出,來自民間的保護的聲音也日益焦灼。

2009年,門樓、西廂房先後被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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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的新聞報道中,舊宅歷經70多年風雨,已經面目全非,其中部分房屋已被拆除

2011,經歷兩年之久的拆與保的交鋒,廢棄經年的這處院落被列為文物普查登記項目。然而,最後的拆除與推倒,也是在這一年

房屋四周所剩不多的雕花木板被整片整片剝落,混雜在滿地的建築垃圾中,偶爾有附近居民覺得好看,撿回一兩片收藏。

從院中僅存的殘垣斷壁,還能窺見中國傳統建築“大木結構”的特點,房梁基本都是木頭,儘管已使用80年以上,仍比附近居民用來蓋房子的木料結實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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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月,梁林故居門房已被拆除

它們也因此而逃脫了被廢棄的命運,被全部堆放於一處,最後賣給了廊坊的農民,前後整整拉了三車。

這一切,就像胡適所說的,“長坂坡裡沒有趙子龍,空城計裡沒有諸葛亮”,拆與保的交鋒裡,歷史與記憶,以驚人的速度走向消亡。

這一切,林徽因是無從得知了。

月明風清裡,花港觀魚旁的她,憑虛御風,衣袂飄飄,如一切都未發生般輕靈與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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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花港觀魚公園的林徽因紀念碑

“在光影恰恰可人中,和諧的輪廓,披著風露所賜予的層層生動的色彩。”

“無論哪一個巍峨的古城樓,或一角傾頹的殿基的靈魂裡,無形中都在訴說,乃至於歌唱,時間上漫不可信的變遷。”

鐫刻在她身邊的她的文字,是她對這個世界深情的打量和回望,也是對輕佻的當下永不落伍的、倔強的提醒。



林徽因代表了從傳統的“士”轉往新型知識分子的承前啟後的一代人。他們如何在動盪的時代中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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