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下午，我跟弟弟妹妹嬉闹着贴春联挂柏枝。妹妹抱怨今年又无雪可看，弟弟说有这暖阳才好，五更起床拜年不冷。我站着梯子上一时不知该向着谁，逆着阳光向胡同的废弃房屋看了一眼，差点一个趔趄跌下来，扶梯子的两个人也惊呼一声不再吵闹。
我看到了废弃土坯屋的断墙脚蹲着个衣着褴褛的男人，他正揣着手直直的看着我们三个。我没有声张赶紧贴好最高处的春联匆匆收拾了一下，带弟弟妹妹回屋。
从小就听太多关于他关于他妻子的传言，村里每个人遇到他都如遇到瘟神一般，包括我。
他比我父亲年长几岁，年轻的时候赶上改革开放，带着一群人在村头开了个生产煤球的厂子，很快积累了大笔财富成了镇上的首富，貌美贤惠的妻子给他添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他虽在几年内暴富，却为人谦和有礼，街坊邻居有难他总是最先伸出援手，后来他看到邻村都通了电，于是张罗着开始给全村扯上电线。
村上通电没几天，正逢夏季打雷闪电，变压器就出了问题，他叫上两个自己的工人跟着自己前去修理，他被高压电击落下来。几个月后他从医院回来，大家讨论的都是他空荡荡的右边袖子。
工厂搁置了几个月，工人们都拿了钱另寻出路，没了右胳膊的他开始喝酒抽烟，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要养，媳妇便去邻村打工。
曾经对这家人倾尽赞美之词的邻里，不知是不是被曾经的嫉妒反噬，开始对他们大肆揶揄。说他貌美的妻子不守妇道，在外挣钱的手段不正，说她在外与有钱的男人有来往。所谓的目击者用尽自己毕生的辞藻把时间地点事情发展说的头头是道。事情被一遍遍的润色，残疾的男人在他最受打击的时候又要被这样的消息一遍遍羞辱，他开始打骂自己的妻子。而满脸淤伤的妻子让那群造谣生非的人笃信事情的真实性。
后来，街上的商贩开始拒绝卖东西给他的妻子，那些心术不端的人开始意淫并编造与她之间的故事，甚至在人群前调戏她。
再后来，男人被公鸡啼鸣从宿醉中吵醒，看到了挂在门梁上的妻子，他跌跌撞撞跑出去叫人。
邻里们都围过来，像当年来恭喜他们结婚那样围过来，只不过现在每个人都满脸悲伤，看着这个苦命的男人，和没了体温的女人。更有一些“好心人”赶紧把孩子抱离了那个个酒气熏天的房子。
这件事情之后，曾经从自己口中说出去的龌龊事也不再有人承认，“看吧，都是因为那男人没了本事自己的媳妇受不了，就上吊啦！”这完美的理由一出，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认同。那些饭后聚在巷口的男男女女这才开始找新的谈资。
受不了打击的那个男人目光痴痴的蹲在墙角，看着来往跑着的小孩子，他有时会突然抱住某个孩子叫自己女儿的名字，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大人们开始警告自己的孩子远离这个疯子。。。。。。
奶奶在椅子框上磕了磕旱烟杆，看了看听的入神的我，“不言他人事，不管他人行，你要记住啊妮妮，这也是积德哩！”
听奶奶讲这个完整故事的时候，我大约八九岁，却给我带来很大的震撼。
我现在还是怕他的，怕他看人的眼神，怕他说话时嘴边流涎的渗人模样。可我内心深处，怕那么一群人，他们伤人无需利刃，却能挫骨扬灰。
回了屋我才想他蹲在那里看我们，或许他是在看他应有的人生，他女儿与我年龄相仿，如果有平行时空的话，他的孩子在那个时候也该吵吵闹闹贴春联，贤惠的妻子也该把蒸好的花糕分给街坊邻居了吧。
人言可畏，不言他人事，不管他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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