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綁架三十一個晚上

故事:綁架三十一個晚上

林青若失眠了一段時間,後來終於不用依賴著安眠藥入睡了,卻連續做了三十一天同樣場景的夢,綁架三十一個晚上。

三十一個夜晚,林青若都夢到自己走出了大學校門,然後在一條路上走著。

那不是回家的路,她也不清楚其實自己要走向哪裡。這個時候會出現一輛公交車,明明不能停車的路段卻停了下來,車裡會走出來一個高大的男人,用看不見的繩索綁著林青若上車。

第一晚,林青若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會被捉,所以那個男人綁自己的時候她還在聽著歌,怎麼走不動了?才發現自己被什麼東西捆著了,然後驚慌失措被人抱上了一輛公交車。

誰被綁了不害怕,林青若決定冒著被爆頭的風險向窗外探了頭,“救命啊,我被綁架了,救命。”

可惜旁邊路過的車輛無動於衷。

還好,對面路邊有人。“救命啊,救救我。”

路上的行人不為所動。

這破公交車還顛簸了好幾下,害林青若的頭撞在了窗上。真倒黴,別人綁架都是用麵包車的,自己碰上的居然是輛公交車,司機車技還不好那種。

哭了,碰上了大塞車,最佳的呼救時間啊!林青若用了最大的聲音呼救,但都沒人往公交車看上一眼。什麼情況?旁邊幾輛車的司機都是閉著眼的?

哎,還有剛才撞到頭怎麼不疼?

在夢裡塞了一晚車後,林青若醒了過來,比鬧鐘響的時間早起了兩分鐘。還好還好,只是個夢。

第二晚,林青若打電話告訴林媽媽昨天開始能順利入睡了,早上起來很精神,感覺還睡得挺好呢,然後道了晚安,舒服地睡著了。

不過林青若又夢到了那輛破公交車,雖然明明白白知道這只是夢境,但林青若還是本能地跑了起來,做夢也不想被別人綁啊。

你說平時追著公車跑的兄弟姐妹要是跑八百米的話能不能拿滿分?林青若發現自己的腿根本跑不過公交車,還是被那個男人綁走了,然後被對方一把抱上了車。

這次林青若不呼救了,她決定留點力氣繼續把夢做下去,這樣才能看劇情發展嘛。

今晚的夢裡沒有再碰到塞車,公交車一直順利地向前開,還有這條路很長很長,單向車道,沒有往回跑的車。哦,對了,那些車上的司機真的是閉著眼開車的。

幸運的是夢裡天氣很好,藍藍的天一覽無餘。還有突然飄來了很多泡泡,陽光下各自閃耀,所有的車彷彿在泡泡叢中飛馳,滿足了林青若今晚的少女心。

醒來林青若還發了朋友圈:昨晚做了一個特別美的夢。

第三晚,林青若還是被那個男人綁上了車,這次公交車開到了海邊。二十一歲的林青若從來沒看過海,計劃裡是今年暑假去看的。

沒想到這夢做得這麼真實,竟然能清晰聽到海浪翻滾的聲音。沙灘上有幾個小孩子在砌城堡,還有人在拍婚紗照,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相信海上人魚的傳說。

海上還有幾隻在飛的鳥,真想脫了鞋子下去走走啊。

就是這夢怎麼不幫忙把海豚搬出來,讓它們跳上幾跳啊,反正是在做夢就順便再滿足一下自己對海的幻想嘛。鯊魚的話還是算了吧,萬一像電影那樣把旁邊的小孩子吞了怎麼辦。

其實這夢一點也不可怕嘛,還挺有趣呢。

第四晚,林青若像往常一樣又被綁架了,奇怪的是每次都看不清那個男人的臉。

越神秘的東西越讓人好奇,前些天林青若上了車都是走到中間位置坐下的,今天她特意坐前了一點,因為想趁機看看那個綁架自己的男人長什麼樣。

今晚破公交車仍然按照原路行駛,路過了昨晚看到的大海,開到了一個森林裡,還遇上一群在過馬路的鹿。

林青若無心看風景,趁著前面有鹿在跑,走向了司機位,然而剛看到那個人四分之一的臉時,又一群鹿在森林裡跑了出來,方向盤一轉,砰的一聲,公交車撞到了樹上。

七點,距離鬧鐘響還有半個小時,林青若從夢中醒了過來。那個男人不會有事吧?不會不會,只是個夢而已。

第五晚,林青若早早洗漱完畢躺在了床上,她開始有些期待再次被那個男人綁架了。不知道今晚公交車會帶自己去哪裡呢?

今晚的夢裡,那個男人戴上了黑帽子,不過被綁的時候林青若仍然沒有看清他的臉。

還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晚林青若主動站著等了他來綁自己,剛才那個男人對著自己笑了。還笑得極溫柔。

林青若心裡告訴自己不能這樣就算了,今晚一定一定要看清這個綁架自己的人究竟長成什麼樣子。

公交車的行駛速度一晚比一晚快,真是神奇的夢,這次林青若看到了雪山,這車是要帶自己遊覽世上所有風景嗎?

窗外飄起了雪花,車裡卻一點也不冷,這公交車還蠻可愛的,免費帶自己去旅遊還懂得照顧乘客的感受。

不過林青若沒有被外面的雪花淹沒想看那個男人真面目的心,今天她直接坐在了那個男人的後面。

乖乖坐了一段時間,林青若像昨晚一樣悄悄走到了那個男人旁邊。那個男人在專心開車,沒有發現旁邊的林青若,林青若終於如願看到了他的臉。但這時雪山崩塌了下來,前面的車匆忙轉了頭,撞上了公交車。

接著崩塌的雪吞沒了整片大地。

夢中驚醒,林青若看了看鬧鐘,才六點二十分。記得昨晚的夢裡那個男人額頭流血了,難道只要自己看了他的臉,夢境裡就會發生事故嗎?

林青若想回憶一下那個男人的樣子,腦袋裡卻沒有絲毫清晰的記憶。

明明自己看到他的樣子了啊。

第六晚,林青若看到那個男人額頭貼了紗布,開車的時候還戴上了口罩,明顯是防著被自己看到臉嘛。

“你們夢裡的人真小氣,連臉都不能讓人看。”

男人沒有理林青若,只是繼續開車。

“哎,要是昨晚的事故是因為我的話,對不起啊。”

這次夢裡新到達的地方是無邊無際的草原,為什麼做夢不能帶上手機呢,要是能帶上手機就好了,就能把夢裡去過的地方看到的風景都保存下來了。

車一直往前開,看著前面那個不夠全面的背影,林青若覺得這個男人會挺帥的。要是這個時候車裡放上一路向北就更好了。

“後視鏡裡的世界,越來越遠的道別,你轉身向背,側臉還是很美……”

車裡真的響起了一路向北,草原上空還出現了彩虹,晴天裡出現了彩虹,啊啊啊還是雙彩虹啊,林青若激動地搖了搖那個男人“啊啊啊,你看到沒有,雙彩虹啊啊啊!”

砰,坐車不規範,司機兩行淚。沒錯,今晚翻車了。

六點醒來的林青若咬著牙齒捶了捶枕頭,可惜了難得一遇的晴天雙彩虹還有那首一路向北了。

第七晚,那個男人是單手綁林青若上車的,看來是昨晚的翻車讓他的手受傷了。

看到那個人綁著繃帶都開車來接自己,林青若內疚地得出結論,只有在車上才能清晰看到男人的臉,但不能看那個男人的臉,也不能搖他,不然車就會出事,夢就會中止

不再強求於看那個男人的臉了,林青若一路上都很安靜,乖乖坐著看外面的風景。今晚遇到了楓樹林,公車開進去,綠色的楓樹葉就沿著車開的方向都變成了紅色,真美。

一直到鬧鐘響,林青若才醒過來。

接下來的每個晚上,林青若都對自己將要做的夢充滿了期待。

第八晚,那個男人臉上的紗布已經拆了,看到在等自己的林青若,他好像又溫柔地笑了。

男人跟昨天一樣單手綁了林青若,接著他們看到了從天上傾瀉下來的瀑布。

第九晚,男人的手居然就痊癒了,感嘆一下沙漠裡的仙人掌長得真高,就是沒看到駱駝。

第十晚,呆呆的林青若遠遠看到了冰川上慵懶散步的北極熊。這車怎麼哪裡都能去到啊。

第十一晚,看著那漫天的粉紅,林青若想起那句櫻花飄落的速度是每秒五釐米,還是不懂為什麼相互喜歡的明理和貴樹不能夠在一起。

第十二晚……

接下來的每一晚,那輛公車和那個男人都會準時出現在林青若的夢裡,然後把林青若綁上車,去沒去過的地方看各種各樣的風景

但在被捆著上車的那些個夢裡,男人都沒有對林青若說過一句話,每次林青若說些什麼話都像在自然自語,問他問題他從不作回應,讓他就點頭和搖頭也不肯。

有一次路過一家手語教育機構,林青若甚至有種想去學的衝動,說不定學會了能跟那個男人溝通上呢?

然而在第三十個夜晚,看完巴黎鐵塔後和那場震撼的煙花秀後,那個男人說了句“明天見。”

原來他會說話啊。

第三十一個夜晚,林青若沒有調鬧鐘,明天是星期六,她打算好好睡個懶覺,如果可以的話在夢裡要問那個男人很多問題。

入睡,在熟悉的路上等著,男人如約而至,林青若清楚看到今天的他又笑了,依然是那樣的溫柔。他雙手抱著被捆的林青若上了車,在男人懷裡的林青若突然覺得這種感覺很熟悉。

“你究竟是什麼人?”

“噓,不要說話,夢會醒的。”

車依然是沿著從前的路開,速度很快,往日夢裡看到的風景一幕一幕像影子一樣掠過,夢裡的規則好像是錯過的風景再也不給機會細看。即使林青若還在想那天草原上出現的雙彩虹和那首沒聽完的一路向北。

跟往日不同的是,今晚的夢裡車停了下來。

才發現外面是一片薰衣草花海。男人回過頭對林青若說,“下車吧,到了。”

林青若下了車,跟男人走到了與天相接的薰衣草田裡,微風吹起,紫色的花海起起伏伏,空氣中瀰漫著的全是薰衣草淡淡的香氣。

“漂亮吧?”

“嗯,我想看很久了。”

那個男人又笑了。

“我可以問你問題嗎?”林青若看著花海問男人。

“你現在不就在問我問題嗎?”男人回答。

“那我就問啦,為什麼你會出現在我的夢裡,還有你是誰,為什麼要綁架我?”

“嗯,其實……”

男人頓了頓,“一個月前你換了新枕頭,從那天開始我就承包了你的睡眠,你前段時間總是失眠,不肯好好睡覺總是走去了些奇怪的地方,把你捆了是為了不讓你這個路痴在夢裡亂走,你沒發現最近你都睡得很好嗎?”

林青若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這段時間確實不會失眠了還睡得很安穩,每天醒來都充滿了幹勁。

“所以你是根據我腦內的意識創造夢境,在夢中帶我去旅遊嗎?”

“對啊,你想去的地方還真夠多,天天長時間開車累死我了,一點也不省心,坐車怎麼能把頭伸出窗外呢,很容易受傷的,還有司機在開車的時候絕對不可以搖人家啊,二十幾歲像個小孩子一樣……”

“什麼二十幾歲,我才二十一。”林青若瞪了一下。

“統稱二十幾嘛,記住以後每天都要早點睡覺,不能熬夜,熬夜對身體不好的,女孩子天天熬夜會變醜的……”

“閉嘴,我才不會變醜。”

“對了,睡前就不要喝那麼多奇奇怪怪的飲料,會影響睡眠質量……”

林青若突然慶幸自己當初沒有花高價去報手語班,這人就是一個話癆,一直在旁邊嘮嘮叨叨,都不知道前段時間是怎麼裝出那副高冷樣子的,旁邊的薰衣草都會覺得他吵吧。

但是薰衣草真的很美,這人創造夢境也挺貼心的,還能看到風車。

在這一片花海中,林青若感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寧靜。自己是什麼時候對薰衣草有了嚮往的呢?

“為什麼今天你可以跟我說話了?”

“因為你以後都能夠自己安穩入睡了。”

“哈?什麼意思?”

“就是說你以後不用睡不著半夜起來捶枕頭了。”

“所以你是在怪我捶你咯?”

“不不不,哪敢哪敢。”

一覺醒來,已經是上午九點了,林青若好像聽到他對自己說了句“再見。”

從那天開始,林青若的夢裡再也沒有出現那輛公交車,也沒有再看見那個綁架自己上車的那個男人。

像他囑咐的一樣,林青若不再熬夜,睡前也不會喝奇怪的冷飲了,每天都能擁有充足的睡眠。

坐車的時候,她也會想起他說的話,她開始想念那輛夢裡出現過的公交車,不斷回憶著那個男人的臉,但關於他的模樣什麼都想不起來,只記得他笑得極溫柔。

有天林青若搬了個裝著信和明信片小箱子上了床,一張一張重新看了起來。

翻到一張薰衣草背景的明信片,上面還有風車。

“我的小路痴你好,最近有沒有好好睡覺啊?天氣轉涼了,要穿多些衣服,不準吃那麼多生冷的東西,要替我把我的小路痴照顧好啊。你說以後要跟我去很多地方看風景,我覺得不行,我們以後是要看超多超多的風景,不是很多。明年暑假我們去看海吧,還有看到背面的薰衣草了嗎?總有一天我會帶你去的。”

署名是前男友的名字。他也笑得極溫柔。

林青若匆忙打開了網盤,翻到了前男友的照片。

終於想起那晚雪崩前看到的男人長什麼樣子了。

前男友去世一年一個月了。原來自己已經失眠了一年。(作品名:《綁架三十一個晚上》,作者:入夜。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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