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楊超越，幾度想起了張含韻。
她是中國選秀的初代偶像，也很美少女，也沒什麼實力，也攪起了腥風血雨；甚至她們排名都一樣，都是第三名。
那年“超女”，冠軍叫安又琪，亞軍叫王緹。她們大年僅15歲的張含韻六七歲，參加“超女”前，已經在各類唱歌比賽中拿過獎。尤其王緹，曾是英皇的簽約藝人。
類比101，她們就是孟美岐和吳宣儀。而張含韻跟楊超越一樣，白紙一張。
所不同是，騰訊大概會把楊超越當佛一樣供著，當年稚嫩的天娛，經驗不足，比賽完，把安又琪收入囊中，卻放走了真正的搖錢樹張含韻。張含韻簽約中天文化。
下場就是，安又琪在唱跳曲風的《你好周杰倫》後火速糊掉，張含韻晃著腦袋唱完的《酸酸甜甜就是我》火得上天。
即使沒看過04屆“超女”的人都知道，酸酸乳廣告裡，那個揚起臉大喊“酸酸甜甜就是我”的女生，名叫張含韻。短短七個字，她說得含糊不清，但青春可愛就是無敵。
據說，這個代言本來要找S.H.E，但2005年，張含韻才是大勢。她直接導致了從05年“超女”開始的，著名的天娛霸王條約。天娛再不肯放走任何一支潛力股。
也是因為她，之後的“超女”“快男”明文規定，18歲以下不得參賽——張含韻成名不過高一，15歲，之後被中天安排去香港發展。有強烈的聲音質疑她輟學。
從輟學開始，網絡上，“張含韻是太妹”“張含韻陪睡”“張含韻耍大牌”等等黑料滿天飛。我大學同學是德陽人，曾繪聲繪色跟我講，張含韻以前追過她弟弟的同學的鄰居，經常請他吃飯。
那時候，關於張含韻的“爆料”，句式也基本是這樣，“張含韻是我XXX的同學……”至於真的假的，起碼，我同學都不敢打包票。但就是這樣傳播開了。
張含韻有個黑稱我印象很深，叫“張懷孕”。
直到很多年後，出了個楊超越，人們才又想起張含韻，感慨著說，“她是選秀明星的鼻祖，也是遭受網絡暴力的第一代。”我也是找資料才知道，她在2013年一次採訪時說，出道時，因為流言蜚語每天哭，也遺憾再不能回去上學。
“這對15歲的我來說，太痛苦了。後來我明白，享受成名的光環，就要承受成名的壓力。”
其實，流言蜚語不是白來的。
2006年，有策劃團隊承認，曾負責營銷05屆“超女”，營銷第一步，就是把代言人張含韻炒熱。於是利用“她在學校聲譽不好”的由頭，上網發帖討論，“張含韻到底是好學生還是壞學生”。發帖當天，僅四川地區就有40多萬的跟帖。張含韻走上了黑紅之路。
但這篇報道，在《重慶晚報》上，不過豆腐塊大小。
這些，不知張含韻是否知情。
她錄《偶像來了》有一期，在內蒙古，競選人氣隊失敗後，自嘲地說，“怎麼這麼快就把我忘了啊！”競選前，她篤定可以贏，因為自己可是蒙牛代言人呢——在13年前的那個夏天。
那是屬於李宇春的夏天。而在前一個屬於張含韻的夏天裡，川音大三學生李宇春，還在數碼廣場兼職賣U盤。
05屆“超女”比04屆火爆太多了。那時候，《三聯生活週刊》主筆王小峰去採訪，在20強階段，李宇春還和其他19個女生排排坐在休息室等候。十幾天後，要想再見到李宇春，他要穿過層層保安，從酒店的消防通道偷偷溜進李宇春所在樓層。
在王小峰的記錄裡，20強的李宇春這樣說，“我打算去北京闖一下，最慘是住地下室、吃麵包，但是我相信我會成功的。目標就是不回來了。”王小峰評價李宇春，“她也許不知道，在北京尋找到機會，比排隊領一張超女登記表難多少倍。”
一個月後，“超女”冠軍李宇春去到北京，高曉松描述那個場景，“全北京的唱片公司，在門口拉橫幅，‘熱烈歡迎春春蒞臨視察’。”王小峰想不到，李宇春想不到，誰又能想得到呢。
05屆“超女”，給萬千女孩造了一個夢：一夜成名，你也可以的。連我媽看到李宇春媽媽在比賽現場熱淚盈眶，她都羨慕。
有媒體給那年的湖南衛視算過賬。光是短信投票帶來的收入，就超過2000萬元。李宇春在決賽的得票是352萬票，也有說法是，機器故障，實際票數是700多萬。一條短信0.1元，想想看，是個什麼概念。
利益叢生的地方，總有暗湧。
2005年3月，還在海選階段，很多媒體收到了一篇名為《超級女聲驚現“男聲”評委折服連呼厲害》的通稿。那時候，廣州唱區冠軍周筆暢，是湖南衛視力捧的對象。捧的方式也很變態，一邊，稱讚周筆暢如何完美演唱王力宏、陶喆的歌，一邊，大爆她因為男性化外形被導演拒絕入場的糗事。
到了後期，發現李宇春更受歡迎，這才轉了方向。
李宇春和周筆暢，全程幾乎沒被推上PK臺，被觀眾叫做“保送生”。真是她們實力超棒人氣最旺嗎？
網易娛樂做過一篇“超女十週年”的報道，講到，當年的大眾評審裡，其實穿插著工作人員。比如，葉一茜PK掉林爽，就是工作人員起了作用。
“選手對節目收視率太有影響了，所以要淘汰人氣不高、不太聽話的。”
黃佟佟就回憶5進3那場，“李宇春唱得荒腔走板，卻把唱作俱佳的何潔PK走了……我真是氣得掀臺子！”的確，不要忘了，當年的08號選手李宇春，也被詬病過唱功。
但李宇春就是有那種“天生是明星”的魅力。有場她表演拉小提琴，何炅誇讚，“別人做就會很可笑，春春做，就是很自然。”果然，後來，黃雅莉也做這個動作，黑楠評價，“像在割肉。”
唱功之外，李宇春的中性風，也不被一些人接受。再加周筆暢、黃雅莉都是這種風格，觀眾嘲笑說，這是“超級男聲”嗎？
這種對外形的抨擊，演變到後來，就是“春哥”的誕生。“信春哥得永生”等段子，掀起了不亞於比賽的網絡狂歡。P黑圖技術剛剛興起，一出來，立刻引爆。
直到多年後，黃佟佟去李宇春錄綜藝的動物園採訪，親耳聽到，仍有遊客興奮地對李宇春大喊，“春哥！春哥！”
黃佟佟寫，“她顯然習慣了，就當沒聽見，低頭摸摸有點焦躁的小白虎。”
有“春哥”就有“曾哥”。
2009年，“快女”20強突圍賽，出現了選秀史上劃時代的一幕：曾軼可在演唱完第三首原創作品《獅子座》後，成為最後一位晉級選手。包小柏不服，“她缺少上舞臺的能力。只能說，她留我走。”然後憤然離席。
剛剛還在慶祝的曾軼可，一臉懵。
《獅子座》之前，曾軼可還唱了一首《最天使》，已經被包小柏判定淘汰。是順子和沈黎暉力保她才留下。導師的分歧，甚至讓節目一度停錄。
那年，關於曾軼可的爭議，分派很奇怪。站她的，以高曉松為代表，基本是音樂專業人士。太合麥田副總詹華還說，“曾軼可用一種不容易取悅大眾的方式，在大眾的舞臺上表達自己，太有趣了。”
反她的，很多來自普羅大眾。他們無法認同，全程抖抖抖的演唱，怎麼能叫做“綿羊音”這麼可愛！走音天理不容，歌詞不知所云也天理不容。
我當年還蠻喜歡曾軼可調調的歌詞，很靈。但大勢所趨還是，曾軼可該“殺”。她止步於全國九強。走了，她應該也大舒一口氣。
在淘汰後的採訪，有記者說，今天現場也有一點抖啊。她想了幾秒，“是嗎？反正也是最後一次見到我了吧。”
最惡毒還是這種。曾軼可一走，大家扼腕，“沒有曾軼可的‘快女’還有什麼可看！”不是欣賞她，是覺得，看別人出醜太有意思了，怎麼就沒了呢。暗藏著“果然還有比我蠢的人”的心理。
有人給楊超越點贊，也是說，“就是想看她車禍！”
就是想看曾軼可出醜的人，多年來，如影隨形。2010年，曾軼可在草莓音樂節演出，臺下，一幫人燒香拜她——“信曾哥得永生”嘛。還有一隻印著“永生”的充氣娃娃全場傳遞。
曾軼可唱《獅子座》唱到一半，說，“下面不管是喜歡我的，還是不喜歡我的，把你們的愛，你們的恨，全都給我吼出來！”去過現場的人給她評價，牛X死了。
但這樣的燒香祭拜，在音樂節上持續了好些年。
現在28歲的曾軼可，仍在寫歌，做著MV導演。在導演處女作《Can I Kiss You》裡，她拍了一段蕾絲之戀，跟男演員激吻，也跟女演員激吻。
最後一個鏡頭，暗光裡，她點燃一根菸。真是牛X死了。
曾軼可做過一段採訪。她說，“不好的會淡去，好的也會淡去。可以留下來的是什麼呢？”突然轉頭看向記者，“還不就是我做出來的那些歌。”
開始出道做藝人的楊超越，娛樂圈的奇幻之旅才剛剛啟程。會到多久之後，她才會明白，學舞學唱歌，其實是藝人任務包裡最簡單的一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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