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漳州薌城古城區芳華里

騎電瓶車,走芳華里之前。有無數次的時候,我停駐在巷口的月洞門前,朝裡眺望。那飛簷彩繪已經脫色,牆上不僅因日影斑駁,更是因為牆體在犯潮和曝曬後,留下經年的風霜影跡。我一直以為那是一個死衚衕。有著絕美名稱的死衚衕。

漳州的很多街巷都有好玩的名字。澎湖巷、打錫巷、打銅街、詩觀頂、濟美巷、圖龍巷、文川裡,有些巷子,只聽聞其名,卻不知道其所在。有些巷子,曾打馬觀花而過,未見其真。有時候,誤打誤撞就到了一條林蔭之巷,青磚路、石板路、泥濘的土石路,穿梭進去,然後各處的瓦厝,堆滿陳舊的陽光和雨痕。一眼,就知道這是酒香滿溢的古巷。尤其是香火旺盛的廟宇,即使沒有繁盛的香客,只見那陳舊的木色,雕刻的案几,祭拜的貢物,就能摸著歷史。

芳華里不婉約。比起名稱的古典之美,它已經被堂而皇之的現代建築,逼退在牆角。我曾數十上百次地經過大地影院門前,卻從未有走一回芳華里的衝動。那般破舊的門口,是蜿蜒崎嶇的水泥路,看不到頭。沒有什麼曲徑通幽的神秘,自然引不起人什麼慾望。何況,它似乎連半點密雲森森的古木都沒半棵,也不提什麼碑刻銘文、古屋舊居。它彷彿只是疲累了,在那曬太陽的貓,一動不動,一點鼻息也聽不著。

忽然,前幾日,想去芳華里看看。那到底有什麼。有什麼呢?我再次在巷口探望。探著的身子也瞧不見什麼。一入芳華里,立刻發現不同了。倒不是什麼建築物有特色,而是看到了阿嬤的行走。那步履蹣跚的弓起背悠悠的行走,正如這芳華里。對於漳州而言,也許這就是古早味。那個藏匿於遠離故鄉多年,仍能夠憶起的對於鄉心的勾勒。對於一座城市而言,寬廣流光的路和巍峨璀璨的樓,相較於逼仄狹窄的路和破瓦漏風的厝而言,總是少了那麼幾分韻味。而一座城的韻味,就在在寥寥幾筆上。

這寥寥幾筆是斜陽的塗抹,是番仔樓的陳舊,是阿嬤的腿腳,是巷子的狹長和不規則。

阿嬤只是沉默,像在電影裡看到的關於泉州、廈門和臺灣的阿嬤一樣,她沉默。在兩個閩師大學生的身旁,她的蒼老,更有了某種倔強的意蘊。那些曾經歷染風霜的苦難臉龐,此時只是安靜。看不清的悲喜裡,只有淡然。淡然不是寡味。正如這並不長的弓背的芳華里,意味深濃。三兩分鐘,電瓶車已經駛出芳華里。

回頭時候,巷子裡的斜暉還沒凋謝。但我有些失望。這毫無看處的巷子,到底不讓人看出它的故事。石頭牆還在,也並不塗抹。街門還在,敞著,能看到簡陋的物什。橫行而來的電線在房頂或房梁處越過,有些繚亂。這靜寂的,無一絲聲響的巷子,和教堂前的熱鬧格格不入。再看,在斜暉裡,透亮的,只剩下那一株誰家角落的綠植。碩大的綠葉四面八方地生長著,像接收遙遠年代的天線。

新舊的戰爭在這條巷子,交錯著。掛滿空調的外牆、白色的PVC管路、鋼構的頂棚,裸露的鐵管,隨手澆灌的水泥坡面,讓芳華里,似乎芳華不在。而此刻,它或許也正迎接著新的芳華。


魏勝元 | 行走漳州薌城古城區芳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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