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李世民為什麼愛妻子長孫皇后?人家除了美,還有特殊技能

小說:李世民為什麼愛妻子長孫皇后?人家除了美,還有特殊技能

【長孫無垢】

承乾殿一下變得寧靜起來,外面喧譁聲不斷,不斷有人進出,有人在擦拭地上的血跡,有人端來了熱氣騰騰的水,可在長孫無垢的世界裡,就只剩下眼前這個人。

秦王微閉著雙眼,牙關卻緊咬著,額頭不斷滲出汗珠。王妃拿起絲巾,不厭其煩地將汗珠擦去。他的額頭寬闊,鼻樑就像一支判官筆,嘴唇厚實,嫻靜時溫情無比,憤怒時卻有雷霆之力。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劍眉倒豎,只是平地一喝,就將那些長安惡少嚇得連滾帶爬逃走了。長孫安業,我那同父異母的兄長跑得特別快。“從今天起,無垢就是我的妹妹,你們要是再欺負她,我就把你們的頭髮全割掉。”李世民右手拿著一把短刀,左手提著一把不知從哪個倒黴蛋頭上割下的一縷頭髮。在聽到這一句時,長孫安業連忙摸了摸自己的頭髮,腳下絆在了一起,哎喲一聲,在地上連滾兩下,然後就地爬起,消失在坊間的小巷裡。哥哥無忌在旁邊哈哈大笑,儘管他的眼睛又黑又腫,活像一隻大熊貓。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無垢想著,輕輕握了握秦王的手,手掌冰涼。對了,那還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了,那時我才十歲,父親也才去世,自己跟哥哥被長孫安業百般刁難。我向哥哥哭訴,擔心總有一天會被趕出家門流落街頭,哥哥總說不怕,他有一個朋友武藝高強,能夠打倒比他們更強壯的人。

他只比我大一歲,卻高我一個頭,無垢依然記得李世民將她從地上扶起的樣子。那時,整個天空似乎都明亮了。接下來的日子快樂而簡單,每天下午,他都騎一匹馬來,站在家門外大叫無忌、無垢,而我們翻過圍牆,一同騎上那匹大馬,朝長安外奔去。

有時我們會在曲江外的園林裡摘食剛透紅的桃子,更多的時候是拿著長弓狩獵,每當哥哥或者世民拉起弓弦時,我會大叫大跳得喘不過氣,驚走尚不知危險的兔子或是野鳥。每次都空手而歸,可快樂卻不減一分。也許快樂就是無所求?現在我們求得太多了,這是上天對我們的懲戒。長孫無垢握緊了秦王的手。

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如果他能醒過來,我什麼也不要。王妃暗自祈禱。慈悲的菩薩一定能聽到我的聲音,她一向護佑我。五歲那年,一場大病讓我昏迷過去,母親在菩薩面前誦經三天三夜將我救了過來,從此母親就給取了觀音婢的小名,我是觀世音菩薩的婢女,她不會聽不到我的祈求。手上的絲巾已經被汗浸透,無垢又重新換了一塊,輕輕替秦王擦去額角的汗珠。多少次我望著他的背影祈求菩薩,菩薩沒有拒絕我,在我十三歲那年,他穿著鮮紅的衣服挑開我的蓋頭。多少次我在佛堂祈求,菩薩沒有拒絕我,她終安全地將他送回我的身邊。這一次,菩薩同樣不會拒絕。

孫思邈道長搖頭的身影不合時宜地出現,提醒她毒藥沒有菩薩那般的法力,卻勝在更隱蔽。它們躲在黑暗角落,趁人不備奪走人們的心愛之人。

“娘娘。”孫思邈彎腰,遞上一塊新的溼巾。

“真的找不到解救的方子?”無垢沒有接,盯著這位半醫半道的人問道。

“這毒十分詭異。”孫思邈搖頭,每次搖頭長孫都感覺到內心被切割了一刀,“不是中原常見的毒藥。”

“那解藥呢?”

“難,我已經給秦王服了牛黃,但要是找不到解藥的成分,就難以對症下藥,況且秦王……”孫思邈停了一下,“貧道才疏學淺,還是請陛下派御醫吧。”

“不用了。”無垢搖頭,“要是道長您都無法找到解藥,御醫又去哪裡找?”說完這一句,無垢突然覺得胸悶,她大吸一口氣,“大王的命就交給上天吧。”

孫思邈欲言又止,最後嘆著氣離開。無垢把目光放回秦王的臉上。我們的命一向很好,不是嗎?再多的敵人也困不住你,再強的兇險也奪不走你,狂奔的野馬傷不了你,無眼的飛箭也避開你。天命眷顧我們,這是你親口說的。

秦王發出一陣無力而痛苦的呻吟。他在另一個戰場與敵廝殺,他孤身一人,而他依然勇猛無敵,而我只需要祈求上天不要閉上它的眼睛,它會看著我們,因為它承諾過我們。

坤厚載物,德合無疆。牝馬地類,行地無疆。新婚那天我歸寧孃家,兩匹金裝大馬突然出現在我的屋前,又莫名沒了蹤影,筮者給出了這樣的批語。可要是你不在了,還如何德合無疆?又怎麼行地無疆?

如果真有天命,你該睜開眼站起來。無垢將丈夫的手握在掌心:“如果可以,我願與你均死,但現在,你不能死!”

“阿孃。”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無垢抬頭,哥哥無忌手牽著承乾站在身邊。無忌臉色憂慮,他望在妹子臉上的目光甚至要多於病中的秦王。

“大王不會有事的,那次我們一起去野外,他被毒蛇咬了,在病床上哼了兩天,結果不出一旬,就完全好了,在戰場上,他中了多少淬毒的箭,可哪一次他倒下來了?毒對他沒有用,毒是弱者的武器,而弱者無法殺死他。”哥哥無忌低聲說道。這是他第幾次這樣勸慰自己?無垢站了起來,牽過了李承乾的手。他知道我的脾性,卻偏要把小孩也牽進來。這會兒,承乾該在睡覺,而不是站在這裡。

“妹子,你要顧著自己的氣疾。”無忌繼續說著,“要是你也病倒了,這天策府真的要倒了。”

無垢搖頭:“大王是天策府的支柱,唯一的支柱,只有大王才能為天策府上下數百口人撐出一片藍天。”她抱著承乾坐下,“承乾,叫一叫你阿爺。”無垢說道,或許兒子的呼喚能叫醒他。

“阿爺!”承乾聽話地叫道,“阿爺!”承乾的臉上寫著失望,每次他的呼喚總能得到父親響亮的回應,可這一次例外。承乾轉過頭,“阿孃,阿爺是被誰害的?”

“誰?”無垢一片茫然,腦海裡閃過一個個人影,太子,齊王,或者還有天下的梟雄,誰能擔保他們沒有心腹潛伏在長安準備復仇。

“沒有人害阿爺。”無垢撫摸著承乾的頭,匆忙中被叫醒,他的髮髻還亂著,他才六歲,哥哥為什麼要把他叫到這裡來!無垢帶著埋怨望著哥哥。他不只是想把承乾叫來勸慰我,他或者準備讓承乾見父親最後一面,無垢突然想到這一點,突然憤怒起來。

“誰也沒有害阿爺!”無垢大聲重複,連承乾都帶著驚慌望著她,這讓她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阿爺只是喝醉了,有些不舒服,睡一覺起來,他就好了。他不是答應你要帶你去杏園打獵嗎?阿爺答應過的事情什麼時候沒有做到?”

承乾似乎鬆了一口氣,可他馬上搖頭問道:“他們不是這樣說的,他們說阿爺是受了奸人的陷害,他們給阿爺下毒!”承乾的語氣突然變得肯定起來,“阿孃,你告訴我是誰害了阿爺,承乾要拿大弓射他!”

無垢又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無忌卻攤著雙手,朝殿外努了努嘴,無垢這才驚覺外面的聲音。

“秦府學士,軍將都沒有走,他們在外面守了大半夜了。”無忌上前小聲說道。

“哥哥,你帶承乾回去睡覺。”無垢站起來,語氣堅定不容對方置疑。站起身後,無垢覺得胸口像壓著一塊巨石般出不了氣。她猛吸一口氣,將這股不適壓了下去。哥哥說得對,大王已經躺下了,我不能再病倒。

殿外燈火通明,人頭攢動,叔寶在,他坐在臺階上一言不發;程知節也在,平時愛調笑的他如今神情漠然;連屈突通也在,他七十高齡了;尉遲敬德甚至穿起了鎧甲;自己的舅舅高士廉也在,他當日賣掉了大宅子,購新小宅安置我們,又做主將我嫁給秦王。李家二郎氣宇不凡,必成大器,他彼時說道,自己心裡一萬個願意卻不好說將出來。秦府車騎將軍侯君集在,驃騎將軍段志玄穿著黑甲,無垢想起來他是玄甲軍第一騎將。右屯衛大將軍張士貴揹著大弓,天策府內,要說箭術能比得上秦王的,大概也就只有他了。無垢有些不安,他們大多數已經披甲,這是在長安,在西宮裡,不是在前線。學士們呢?在角落裡,無垢欣慰地發現他們也在,大學士褚亮文名最盛,而天策府的檄文佈告卻多由學士薛收寫就,虞世南書法精妙,性情儒雅,此時的他卻緊握雙拳,神情憤怒。李守素、陸德明……他們都在。無垢一一看過,才發現杜如晦不在,他大概打探消息去了,秦王東宮赴宴吐血,滿長安都在風雨之中,要想在其中找到真正的關卡並不容易。房玄齡也不在,就在前一會兒,我還聽到他的聲音。

無垢的氣息漸漸平復下來,有這些幕僚軍將在,天策府就是碰到再大的風浪也一定能渡過去。無垢的眼圈發潤。我錯了,天策府不是隻有秦王一根支柱,在這裡的每一個人和在外面的每一個為天策府奔波的人都是這弘義宮的支柱。

喧譁聲突然消失了,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王妃,我該給他們一個微笑嗎?這樣他們才會有希望。無垢想著,勉強擠出了笑容,可這樣的笑容無濟於事,幾乎所有的人都看出了這笑容後面的悲傷。

“懦夫!卑鄙!無恥!”尉遲敬德大聲嚷道,“只有懦夫才用毒藥!”

承乾大概就是聽了敬德的話吧,無垢發出無力的嘆息。

“尉遲將軍,秦王不是中毒!”無垢提高了聲調,這個連我自己都無法騙到,但我沒有別的說辭。無垢繼續,“他只是征戰疲憊,又飲酒過度才損了身子,將息一段就好。”

喧譁聲又起:“娘娘,大王絕不是勞累出來的病!那黑血,我瞧著都暈,娘娘是沒見到太子那時的表情,他裝得真像,可前一刻,他還在冷笑!我說太子怎麼這麼好心,專門設宴招待我們,原來是早就準備好了毒藥。”尉遲敬德的話引起了不少共鳴,附和聲小聲響起。

“尉遲將軍……”無垢都不知道怎麼說下去。

“大王要是沒事,那就好說,大王要是有什麼不測,我這賤命也不想要了,拼死打到東宮,也要跟太子要個說法!”

無垢眼角溼潤,若是大王真有什麼不測,我也願披甲執銳地去問個明白。可大王還躺在那裡生死未卜,天策府也未到拼死一搏的時候。

“我說過,”無垢強迫自己將語氣變得冰冷,“大王不是中毒,我不想再聽到有人說毒這個字,更不許你們在外面說!”

“娘娘!”尉遲敬德並不服氣,程知節將他拉到一邊。無垢鬆了一口氣,謝天謝地。嘟囔著,尉遲敬德終於沒有說出什麼。要是這位忠誠的大漢還執意辯說,也許自己就要動用天策府的軍杖。大王從未用過,我也不想用它。

人群陷入平靜,我也許該回去了,說不定他此刻醒來了,我要在他睜開眼的第一時間看到他。無垢想著,卻停下了腳步,她望見房玄齡從後面急步走來。

“娘娘,外面有客人求見。”房玄齡滿頭大汗,臉上還帶著歉意,在將秦王抬進府時,他的第一句便是我們該看好秦王的。

客人?是太子?他不會來的。無垢否決了這個想法。齊王?更不可能了。難道是聖上,不會的,如果是聖上,就會直接宣駕了。大概是某個想表達慰問的官吏。他們倒還記著秦王也算有心了,可現在哪裡是見客寒暄的時候。無垢望向了殿內,她似乎聽到了一些聲音,秦王醒過來了?

“玄齡,你去見一見吧,替我謝過客人。”無垢說著邁步。走出兩步,才感覺學士並沒有回應,她回過頭,房玄齡依舊站在那裡。

“抱歉。”無垢醒悟過來,“請前面帶路。”

人群紛紛讓開,尉遲敬德似乎想跟上來看看,但程知節跟秦叔寶拉住了他。轉出承乾殿,又走過一條幽靜的小道,這是去往弘義宮的後院,什麼人要在那裡會面?在一間小房子前,房玄齡停下了腳步,四下空蕩,唯有月光灑在地面。

無垢推開了房門邁進去,裡面一個人正靜靜地等她,帷帽下長長的絲巾遮住了她的臉,可遮不住妙曼的身形。這是一個美麗的女子,無垢想到。房玄齡在外面把房門拉上。客人取下帷帽,那張面孔出現時,一片銀光將這個房間充滿,彷彿她將月光都帶了進來。

“齊王妃!”無垢低聲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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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

四周是如此之黑,李世民看不到任何東西,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在虛無裡,因為聲音從未間斷過。

“二弟,就算你擁有一切,可有一樣東西你永遠都別想佔有,哈哈哈……”這個聲音裡充滿嘲笑,遠在天邊,近在耳邊。大哥!李世民喊道,四處張望,掃動臂膀,卻什麼也碰不到。

“二哥,我不想死,我還想跟你們一起去狩獵……”

“玄霸?”李世民猛然回頭,尋找這個聲音的來源。“玄霸你在哪,二哥帶你去。”他大聲高呼,可回應他的是那個嘲笑的聲音。“二弟,你去陪陪三弟吧,三弟一個人太寂寞。”

“是啊,二哥,你去陪三哥吧,三哥最喜歡你了。”一個聲音加了進來,尖銳而短促,說完,這個聲音咯咯笑起來。

“玄霸。”李世民有些慍怒,他茫然揮動著手,試圖趕跑這兩個討厭的聲音,可他們像是圍著他盤旋,不時用言語嘲笑他,蠱惑他。玄霸的聲音卻再未響起。李世民往前邁步,試圖甩開身邊的聲音,什麼也看不見,似乎光線從未在世界上存在過,李世民突然記起來,少年時他曾經也這樣過,母親到代海寺唸了一旬的佛經,他的眼睛才好起來,我的舊病復發了?李世民感到一陣悲哀,母親去世了,再沒有人替我向佛祖禱告。

“阿孃!”李世民突然喊出聲。

“他在喊阿孃呢。”那些聲音笑著,“當然啦,阿孃最偏向他,他又要去告我們的狀吧。”

胡說,我從未告過什麼狀。李世民憤怒地想,控制自己不去理會他們。

“阿孃!”他索性大喊起來。黑暗回應他以黑暗,唯有那兩個聲音不依不饒地嘲笑著:“看吧,我說過他其實不像外表那樣強悍,他是個愛哭包,我們能對付他。”“愛哭包,哈哈哈。”“阿孃護著他,阿爺偏向他,他才能這麼得意。”“就是,現在阿孃不在了,阿爺也不理他了,他的眼淚會淹掉長安的。”

“走開!”李世民憤怒對著黑暗吼道。暗地裡卻為自己羞愧,自己不該叫阿孃的,阿孃說過,活著如履薄冰,只有死了的人才能安詳。阿孃去了,她得到了她所希望的安詳,她不會希望回來的。回來看父親寵妾成群?回來看我們兄弟明爭暗鬥?李世民覺得莫名沮喪,旁邊的聲音越發大起來,我該停下了,到處都是黑暗,此處跟彼處又有什麼不同?李世民放慢了腳步,卻奇怪那些嘲笑的聲音漸漸小了,而一絲光亮突然闖進這片黑暗。

她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出現,紫色的高腰裙,肩上披著青色的長巾,長髮從絲巾後面垂下,光線明亮,李世民看不清對方的臉,卻能感到她在微笑,溫暖而慈愛。

“阿孃……”李世民邁開腳步,開始是小跑,最後大步跑起來,她就站在那裡,張開雙臂,很快就將他擁在懷裡。

“世民。”這個聲音熟悉,李世民注視著對方的臉,有那麼一刻,他懷疑自己看到了母親的臉。可轉眼間,那張臉又變了。“無垢?!”李世民輕聲喊道,又失望又驚喜。

“世民,我們回家吧。”妻子牽起他的手,“你迷路了,現在該回家了。”

“回家?”

“是的,回家,我們回去,我們要回去,很多人在等我們。承乾在等他的父親,無忌在等他的朋友,喬松、克明、敬德、叔寶、知節他們在等他們的秦王。你答應他們要創造一個更好的天下,答應他們要一起榮華富貴,你不會食言的,更何況你現在又多欠了一個人的債。”

“債?”李世民疑惑,又獨自點頭,“是的,我欠了好多人的債。”

他順從地由妻子牽著手,光線亮得刺眼又瞬間變小變得溫暖,那搖晃的橙黃燈光是宮燈發出來的,那暗紅跳動的光是炭火。

“世民!”耳邊這個喜悅的聲音溫情又真實,一如她緊握的手。

承乾殿外的人已經散去,雖然他們都要進來看一眼,確定秦王真的沒事,可孫道長站在殿門口,一個也不放進來。最後還是秦王妃親自出去,這才勸退了守在殿外大半夜的秦府府署。

殿內又只剩下我跟她了,李世民突然發現自己開始期待這樣的寧靜。妻子的手再次撫摸上額頭,用一塊絲巾為他擦去額頭的汗,他伸手抓住那隻手,握在手心。

“無垢。”李世民輕喚,王妃的臉色憔悴。十歲那年,我決心不讓任何人欺負她;十三歲那年,我答應要給她幸福。可到了今天,守護我的人卻是她。李世民張嘴想說些什麼,可似乎又全不必說出口。

“我在。”無垢應道。“你要喝水?”

“不要。”

“那吃點東西。”

“不要。”

“我去給你換件衣服。”長孫無垢指著他的中衣,黑色的印跡還在。李世民沒有鬆手,嘴角的笑留住了她。

什麼也不用說,什麼也不用做,此刻你的微笑就是最好的良藥,李世民無比珍惜此刻,平日的車水馬龍、常年的征戰、從未停息的明爭暗鬥讓自己忘了平靜的味道。李世民懊悔為什麼自己到現在才發現平靜是最快樂的時刻。

可似乎這樣的平靜總是不容易得到,腳步聲響起,房玄齡急步走來,他朝秦王妃點頭,然後低下身子,輕聲對李世民說道:“陛下來了。”

“你的身子沒什麼大事?”皇帝盯著秦王上下看了一遍,明顯地,他鬆了一口氣。

“兒子只是偶發暴疾,服了孫道長的藥後已經好多了。”李世民答道。對於父親來看他,他突然發現自己無法生出感激之情。父親沒有第一時間來看我,他只是知道我挺過來了才過來確定?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皇帝重複著這一句。他在心虛,他親眼看到我在宴會上吐血,他沒有做任何事,除了讓人抬我回宮。李世民又看了父親一眼,對方神情憔悴,雙眼發紅,他也是一宵未睡?想到這一點,李世民突然覺得自己太苛求了,他不只是自己的父親,他還是一國的皇帝,正如我不只是他的兒子,我還是秦王府的支柱。

“外面還說你中毒了!”父親說道,“我就不相信!東宮之內,我的眼皮之下,還有人敢對我的兒子用毒?”

父親,您是不相信,還是不願意相信?李世民沒有說話。

“傳言比毒藥還能殺人,他們說的,我全不相信。”皇帝加重了語氣,“就像他們一直說你,我從來都不相信。”

“說我?”李世民用狐疑的眼神看著父親。

“是的,很多。當初你拿下洛陽,遲遲不歸,別人說你顧望不還,散錢帛樹私恩,我就不相信。”蒼老的父親示意他躺下。

這個別人大概就是齊王吧,又或者他只是其中的一人。李世民緩緩躺下,只是起了一下身就讓他疲憊不堪,父親是來看我,還是準備落井下石?李世民不敢保證自己的憤慨之氣能很好地隱藏起來。

“領軍在外,三人成虎,為父不會做那昏庸的魏王。”皇帝繼續說道,“又有人告你密遣秦府軍將張亮在洛陽招募私兵,意圖不軌。”

“父親!”

“你還是躺下,我這次來不是問罪,只是想跟自己的兒子聊聊。”皇帝擺擺手,“張亮現在就被關在大牢,你沒有找我說情,我很欣慰,朝中自有綱紀,不會冤枉一個好人。這次,我也親自到洛陽去了。”

信任只是裝扮鮮花的荊條,不然他就不會去洛陽,李世民慶幸自己可以不用答話。

“我不是去查張亮案的,我只是突然想去洛陽看看,別人說我去查張亮,甚至直接說我查你秦王,這不是胡說嘛,哪有兒子在前線為國退敵,父親在後面查兒子的。但人言可畏啊,像你這次回來,長安城又傳開你結交了一個突厥的香火兄弟。”

李世民再也躺不安穩:“兒子是為了……”

“我知道,我知道。”天子似乎決定壟斷這一次的對話:“用兵先用間,攻敵先攻心,要不是突厥人心自亂,這一次哪能退得這麼輕鬆。可別人不會這麼看,外面的人巴不得我們李家自己鬥起來,所以,什麼難聽,什麼能煽風起事,他們就說什麼。”

皇帝的語氣調侃,似乎絕不相信這些說辭,李世民卻懷疑那一刻父親向自己投來了不信任的眼神。不是外人說我吧,我的敵人就在家族之內,是四弟,還是大哥說的?李世民抑制著想問的衝動。

“對這些謠言,你要是反駁正中了他們的計,他們會製造更多的謠言來。回應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行動。”看到李世民不解的表情,皇帝揮揮手,似乎這個動作有助於他做出決定,“你去洛陽吧。”

“洛陽?”李世民驚訝。

“洛陽!”皇帝肯定,“去了洛陽,以東之地皆歸於你,你可以建天子旌旗,一切如漢梁孝王故事!”

“兒子安敢如此造次!”李世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忙扶著睡榻坐起身。

“這是你應得的,當年太原起事,你是元謀,這些年四海征戰,你又功勞最大,我想著給你一個天策府,讓你位列諸王之上,可這又似乎仍不稱你的功勞,也難平你的慾望。”

李世民連忙撐起身體:“兒子沒有……”

“世民,我沒有怪你的意思。”皇帝輕聲說道,彷彿又成為人之父、家之長,而非一國之王,“慾望是人之常情,誰能沒有呢?我自己當初就是敵不過內心的慾望,聽了你們的話要化家為國。幸好上天護佑,不然,我李氏一門只怕早就化為齏粉了。”

“父親太原起兵,不獨為我李氏一族,也是為救天下蒼生。”

皇帝搖頭:“現在想來,還是不應該走出那一步,化家為國,現在我們有國,卻沒有家了。”一股蒼涼之氣從李淵的身上散發出來。

“這些日子事情一天比一天多,一件比一件亂,楊文乾的事情是太子謀逆?還是有人陷害?別人跟我說了,我聽不進去,也不想聽,我更害怕聽到真相,是逆臣謀篡還是其他什麼?他們說的這些,讓我相信哪一個?”皇帝聲音低沉,父親老了,他真的老了,儘管父親一向給人暮氣沉沉的樣子,但這一刻他真是老了。“他們都在想著我們李唐內鬥,我一個字也不想。”

我該說些什麼,李世民想著,卻找不到可說的。

“你們待在一起,今天是你暴病,明天又將如何,我再不想受這樣的驚嚇,天下如此之大,四海如此之富,難道就不能讓你們兄弟共處?”皇帝的臉上帶著痛苦。“按功勞,兄弟當中你最高,但人世的法則又豈能只論功勞,祖宗禮法立長立嫡,豈可廢棄?建成雖不如你,但他畢竟是你大哥,於我大唐又有功無過,我怎麼忍心奪他的儲君之位?”停了一會兒,皇帝似乎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說了出來:“你知道楊隋是怎麼國破家亡的,我們不能重蹈這樣的覆轍。”

這不公平!大哥不是楊勇,我亦不是楊廣!雖然知道自己已經無望從父親那裡得到儲君之位,可他依然不願接受父親親口說出這樣的決定。他想大聲反駁,卻無意間瞥見無垢正輕輕搖頭。

他堵住我通往儲君之位的道路,在我的面前關上帝王的大門。李世民無力想到,所以他想用一個洛陽來安撫我。洛陽,李世民想到了那高高的城牆與深達數丈、寬十餘丈的護城河,要不是自己輕易擒獲馳援洛陽的竇建德,讓王世充失去了信心,又怎麼能輕易拿下洛陽。一座堅固的城池,一座被視為有帝王之氣的城池,不能不說父親做出了公平的分配,但他不該這樣,天底下絕沒有也不該有兩個勢均力敵的天子。

李世民朝父親望去,皇帝的眼神有那麼一刻變得飄忽。“我也想清楚了,與其讓你們兄弟在長安互不相容,不如讓你去洛陽。”

“兒子不願離開父親的左右。”李世民說道,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我何嘗不想一家人在一起呢?”李淵輕拍李世民的肩膀,“但家大了,總該分的,好在長安跟洛陽並不遠。”

皇帝長聲嘆氣,他站了起來,準備結束這一場並不容易的對話:“洛陽的事就這樣決定了,你病好之後,就可以搬去洛陽了。張亮我已經敕令釋放,讓他回洛陽了。”

皇帝轉身離去,李世民掙扎著起來跪在榻上。長孫無垢一聲不言,同樣跪伏於地,來到殿門,皇帝停了一下,回過頭來吩咐:“我已經給敕令你大哥,你素不能飲,從今天開始,就不要去東宮夜飲了。”

他送我洛陽只是想平息這起下毒事件,一如他將我關進臨湖殿,只為了平息楊文幹之叛。他不是來看我的,他只是來處理一件家事,僅此而已。想到這裡,李世民沒有憤怒,反生出對父親的同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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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徵】

從家門出來,魏徵踩著地上的竹屑,聞到硫黃的味道,他揹負雙手,腳步輕盈,時不時傳來或大或小的聲音,新年就快到了,魏徵輕嘆著。沒有了遼東的苦役,沒有了群雄爭霸的搏殺,連突厥人都退去了。他們要再來,也至少得一年後。失散的親人可以團聚,染塵的房子可以重新打掃,對於百姓來說,再沒有比今年更好的新年了。可對於他們羨慕的皇族來說,這個新年卻遠不止他們所知道的榮華富貴。

秦王倒下的那一刻依舊停留在魏徵的腦海裡,腥味也似乎充斥著他的鼻子,魏徵想了一會兒,才明白這氣味可能是地上的碎竹發出來的。但那畫面是真實的,秦王轟然倒在地上,像一根柱子突然倒塌,他也記得當秦王倒下時,裴寂瞪大著眼望著他,好像在他的臉上寫著秦王突然倒地的原因,更可恨的是連太子也狐疑地看著他。

他們都認為我做了什麼?魏徵憤怒地想著,他還以憤怒的眼神,直到所有人都不敢再看他。陛下霍然起身,大步走到秦王的面前,低頭看了一會兒,下令將秦王送回西宮後就匆匆轉身離去,彷彿東宮成了不祥之地。齊王府的人走了,秦王的人走了,陛下的人也走了,剛還熱鬧的顯德殿頓時只剩下東宮的人相互對視,卻沒人說出一句話來。

薛萬徹匆匆離去,不用問魏徵也知道他去了長林營,這個時候,兵馬總是要特別看住的。秦王要是真出事,秦王的那些狼虎猛將豈會善罷甘休。可真要出了事,不用秦王府的人動手,皇帝的離去同樣如此,無非是調動防衛京邑的南衙四衛跟北門禁軍,齊王也不願待在東宮,齊王府兵也會度過緊張的一夜。大變關口,所有人想到的都是緊握手中的劍。

所有人離開了顯德殿,只剩下太子跟東宮洗馬。太子用困惑的眼神看著他的謀士,魏徵記得自己還以同樣的眼神,最後,兩個異口同聲大叫不是我。不是東宮的人,絕不是!兩個相互猜測的人似乎同時達成了信任。

那一夜,魏徵在東宮守了一夜。東宮的人進進出出,直到傳來秦王復甦的消息,魏徵才長出一口氣,發現冬夜裡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大汗。太子癱倒在地上,連呼萬幸,萬幸什麼?!魏徵只記得自己大叫蹊蹺,這一夜,長安有多少人未能入眠?有多少人像太子這樣聽聞秦王復甦暗自慶幸?似乎所有人都希望秦王沒事,那秦王因何吐血倒地?要說這是毒殺,這也是一場沒有兇手的毒殺。

等天亮之後,消息再次傳來,一切似乎都變得明白了。魏徵用力踢開腳前的廢竹筒。竹筒滾動,聲音清脆。洛陽……魏徵自言自語,好一個秦王!他騙過了所有人,用一場高明的表演換來了洛陽。他早就盤算著那座輝煌不亞於長安的大城。聖上被他騙了,我被騙了,可裴寂不該同樣被騙過,他置身事外,又是官場銀狐般的人物,難道就沒看出點破綻,任由陛下放秦王去洛陽。難道連裴寂也幼稚到以為秦王到了洛陽,就可以結束兄弟鬩於牆?我馬上就可以知道答案了,魏徵揚腿踢開另一個竹筒。

“魏道友,你又頑皮了。”

魏徵抬頭,太史令傅奕微笑著望著他,腳下是那隻滾動的竹筒。雖是從五品的太史局長官,卻穿著一身道袍。

“傅公這是要去哪裡?”魏徵連忙上前施禮。

“魏道友倒不必問我去哪裡。”傅奕笑容神秘,“我卻知道魏公要去哪裡。”

“知道我?”

“沒錯,魏道友這是要去裴相公的府上吧。”

京中道友奉他為首,難道他真的能掐會算?魏徵下意識地摸了摸衣袖,那裡放著的正是裴寂的請帖。

“玄成啊,你到了我這般年紀,也會懶得拔白頭髮了。”裴寂舉著銅鏡,左右端看著自己,終於嘆著氣,丟下銅鏡跟鑷子。“以前還不覺得,拔起白髮來果斷得很,以為拔掉了,就能遮擋住歲月的流逝,可現在你看看,白髮比黑髮多,舉起鑷子就眼花手抖了。”

你讓我來不會就是想說你的白頭髮吧,魏徵想著,又想到裴寂拔光白髮的禿頭模樣,差點無法忍住笑。“裴公的白髮寸寸都是為了大唐,為了聖上,太子殿下也不會忘記的。”魏徵說道,他注意到左僕射眼圈發黑,他也是一夜未成眠?

果然,他打了一個哈欠。“太子?”魏徵很肯定這位極臣的嘴角流露出嘲笑,他大概仍認為秦王是被我們東宮下了毒吧?想要爭辯,卻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位圓領綠袍的婢女從屏風後走出來,端著一碗正飄著奶香味的酪飲。

“這是剛釀好的羊酪,喝了正好解酒解乏。”裴寂示意魏徵喝下去。

魏徵捧過碗,瓷碗像奶酪一樣白。別人說裴相公家裡的奢華都奢華在低調之處,沒有什麼耀眼的裝飾,可富貴之氣隨時可見,就是面前的婢女穿著,也比尋常人家的千金小姐要貴氣。想著,魏徵不自覺地抬頭望了她一眼,臉色素淨,不是美豔的女子,獨有清雅的韻味,魏徵懷疑這個婢女在朝自己笑,他連忙還以尷尬的微笑。

“你倒是喝啊!盯著我家裡的人看什麼!”裴寂不懷好意的嘲笑讓魏徵的臉臊得像終南山獼猴的屁股,他慌亂端起羊酪一口氣喝下去,卻連忙吐了一半出來,羊酪滾燙,這下連婢女都笑起來。

“讓你喝,也沒讓你一口氣喝完。”裴寂幸災樂禍般說道。

我不是來喝什麼羊酪的,更不是來看人拔白頭髮的,看著婢女的身影消失在屏風後,魏徵索性放下白碗:“陛下讓秦王去洛陽?!”

“你知道了,過了大半天,你也該知道了。”裴寂收起了笑容。

“這是個錯誤,裴公!天下誰人不知秦王一直在苦心經營洛陽,秦王一至洛陽,若陛下還在,一切好說,若陛下萬年之後,必起戰端!”

“秦王經營洛陽?你有證據?”

“沒有,”魏徵承認,“可有的東西不需要證據,野心就是。”

“你們不是把人家張亮關在牢裡一個多月,你們問出什麼了?”裴寂道,“張亮已經回洛陽了,用不了多久,秦王也會去洛陽。”

“你們上當了!”魏徵喊出聲,“秦王巴不得去洛陽,所以他才假裝中毒!”

“秦王府的人都沒說秦王中毒,你說秦王中毒,難道你知道秦王中的什麼毒?他自己給自己下毒?你有證據?”

“沒有!”魏徵沒好氣地回答,順手捧起白碗,一口氣將羊酪倒進嘴裡,羊酪依舊燙舌,魏徵強忍著將它嚥下。

“說沒有根據的話比咽這滾燙的羊酪還要愚蠢!”裴寂又揚起嘴角,“我以為你是一個謹慎的人。”

“我也以為裴相公是個明白的人。”魏徵反唇相譏,挑釁地望著對方。

“讓秦王去洛陽是陛下的決定!”很難說,裴寂此刻沒有慍怒。

“那裴公應該勸阻陛下!”

“哈哈,魏洗馬倒要教老夫怎麼為事了,我看,魏洗馬還是管好東宮的事吧。”裴寂嘲笑著。

“東宮?”

“你們的太子殿下竟然私會德妃!”裴寂壓低了聲音:“宮牆之內的風言風語能把人的骨頭都蝕掉,這事要是讓陛下知道了,你魏洗馬只好去撿馬糞了!”

魏徵臉色蒼白,他怎麼知道?他當然知道,裴寂在長安有一千隻眼,更何況……魏徵想起了太子的那個故事。

如果要指責太子,那不如先問問自己。魏徵想著,望著對方一副擊中自己要害的樣子,他脫口而出:“裴公還知道關心太子殿下跟德妃的事麼?”

“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在心虛,魏徵想到。我從未在舌頭上贏過你,但這一次,你總算有小辮子給人抓住了。

“據我所知,德妃本是太子的舊人,有人卻將他獻給了陛下以邀功!”說完,魏徵望著皇帝的心腹,他在顫抖,魏徵看到這位大唐宰相肥厚的手在抖動。我說中了他的軟脅,就算當年的劉文靜不說,滿朝文武誰不私下說兩句他是靠著私交才得到的高官厚祿,可誰又知道,這位裴相公還背棄了託付?

“有趣!有趣!”裴寂大笑起來,這讓魏徵莫名其妙,又有些發虛。“你是聽你們的太子殿下說的吧,我沒想到,他還會把這件事情告訴你。”

“是的,他告訴我了。”

“好吧,讓我猜猜看,他是怎麼告訴你的,他說自己將德妃託付給我,而我又將德妃獻給了陛下吧。”裴寂搖頭晃腦,“我敢說,這就是他說的全部。”

“是的。”魏徵不想否認。

“人的舌頭是世界上最高明的裁縫,它總能去掉不想告訴別人的,這樣看起來,他們既沒有說謊,又掩蓋了事實。”裴寂冷笑,“你的太子殿下說出了部分的真相,可部分的真相跟假象有什麼區別?”

“假象?”

“當然!”裴寂臉色潮紅,半因惱怒半為羞恥,“既然他提起了這段往事,就由我來補上一些缺口吧。他怎麼形容他跟德妃?是一見傾心的愛人,還是相交已久的戀人。或者,她是對方從長安惡少手上搶過來的良家閨女,要不就是一場奇妙的偶遇?”

他知道的永遠比我多,這是他永遠在言語上壓倒我的原因。魏徵不願搭腔,可這並不影響裴寂的演說:“我可以肯定,他沒有告訴你德妃其實是流落長安街頭的賣藝人,不是藝伎,但很接近,當然,她很漂亮,漂亮到同時被你們的太子跟宇文化及看上。”

“這下問題來了。”裴寂乾脆站了起來,“太子當時還不是太子,宇文化及可是長安一霸。他怎麼敢跟宇文化及搶人,他打不過人家,這才偷偷送到我這裡。陛下在太原韜光養晦,他偏在外面惹是生非,宇文家的人可不是好惹的,我一個晉陽宮的宮監又怎麼跟宇文家做對,唯一的辦法就是送她入宮,只有隋帝才能鎮住宇文述跟他那個野蠻的兒子。”

他倒是講了一個更詳細的故事,魏徵依然發現了裡面的破綻:“那你為什麼又把她送給陛下?”

“我沒有送給聖上!”裴寂否認。

“你沒有?”

“我沒有!”裴寂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回憶八年前的往事,“事實上,是德妃自己跑過來的。”

“她自己?”魏徵益發困惑了。

“沒錯,我本來選的是別的宮女,可那天,那個宮女沒來,來的是尹德妃,而那名本該成為當今嬪妃的女人莫名其妙地失蹤了。到現在,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也許去了另一個世界也不一定。”

“你這個故事倒比太子殿下編得更離奇,更好聽。”魏徵譏笑著,可明白對方說的未必是假的,至少不全是,或許跟太子的一樣,用真話跟假話相互纏繞編織出來的故事。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關鍵是這些東西就該讓它們永遠過去,永遠不要被人提起。”裴寂重新坐了回去,這一頓傾吐讓他又回到了淡然的狀態:“那樣的事情再也不能發生了,大郎信任你,你就該勸住他。”

“陛下信任你,你也該勸陛下收回敕令,不能讓秦王去洛陽。”魏徵連忙接上。

“你在跟我談條件?”裴寂眼光如電。

你說是,那就是吧。魏徵乾脆不回答。

裴寂搖頭:“玄成啊,你難道真的認為秦王不能去洛陽?”

“當然,秦王去洛陽如猛虎歸山,以後誰也制不住。”

一個奇怪的笑容浮現在裴寂的嘴角:“你太小看陛下了,秦王去洛陽,不是猛虎歸山,而是虎落平陽!”

“虎落平陽?”魏徵內心一震,他望向裴寂,這怎麼可能?可這位左僕射似乎無意解說。

“我叫你來,不是為了秦王的事。”裴寂停了一下,笑容再現,只是不再有嘲弄味,“陛下昨天賜婚,你的婚禮該抓緊了,我已經請太史令傅奕看過了,你們八字相合,三月十五是個好日子。”

魏徵哭笑不得:“裴公厚愛,可我連令侄面都沒見,怎麼連日子都訂了。”

“怎麼沒見?你不但見過,我還確定你不止看了對方一眼。”

魏徵猛然抬頭,屏風後面綠影閃動,他努力回憶著接過羊酪時那個綽約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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