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視疫情的後果:神羅皇帝南征折戟,皇后被俘

背景


要不是父皇神聖羅馬帝國皇帝腓特烈一世在十字軍東征中意外駕崩,德意志國王亨利六世發兵征服南意大利的西西里王國就不是1191年,而是1190年了。


這事不全怪皇帝野心膨脹,也要怪西西里貴族不按繼承法辦事,竟然拋棄了唯一合法的王位繼承人,轉而擁立按道理根本沒有王位繼承權的私生王孫坦克雷迪當國王。


亨利六世此行,正是要為那位王位繼承人討個公道,這也不是他俠骨熱腸樂於助人,因為那位王位繼承人,正是他的妻子康斯坦絲,只要康斯坦絲登上王位,王位自然也有他的一份,所以幫她,就是幫自己!


在南征以前,亨利六世先去了一趟羅馬,所以這時候,他的身份已經是新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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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雖然主要靠武力威懾,但如果名正言順事情也能好辦很多,為了名正言順,亨利六世當然要打出妻子康斯坦絲的招牌,所以此次南征他帶上康斯坦絲隨軍,康斯坦絲也沒有拒絕迴歸故土的道理。亨利六世路過羅馬的時候,康斯坦絲當然也和他在一起,也就一併被教宗雷定三世加冕為皇后。


教宗不希望神羅和西西里王國合併,這樣他就會成為三明治中間那部分,然而他實在無力阻止亨利六世的雄心壯志;而坦克雷迪的新盟友英法兩國國王也因為參加十字軍東征,拒絕了坦克雷迪的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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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六世代表武力,康斯坦絲代表法理;於是西西里王國北境的要塞如卡普亞、阿韋爾薩等幾乎不做抵抗就投降了,一些西西里封建主也紛紛當了帶路黨。有的地方稍作抵抗就投降了,比如薩萊諾,只堅持了15天,所以亨利六世的軍隊短期內就十分順利地席捲了南意大利。


當然大陸上也有一些地方不投降,比如重鎮那不勒斯,就是亨利六世此次南征遇到的第一個硬骨頭。


亨利六世想征服西西里王國,必須登上西西里島,所以坦克雷迪要做的是同時守住那不勒斯和墨西拿這兩個方向。他本身也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軍事統帥,之前他剛在墨西拿和英法兩國國王簽訂和約,就留在了那裡親自駐守了,而那不勒斯的安全,就交給當地守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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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墨西拿在西西里島上,直接要面對亨利六世兵鋒的顯然是地處大陸的那不勒斯。亨利六世4月還在羅馬加冕,5月就發起了圍城。


圍城


當時主要負責守城的將領是阿切拉伯爵裡卡多,在先王古列爾莫二世年間曾經和坦克雷迪一起對拜占庭作戰,是親密戰友;他的姐妹西比拉是坦克雷迪的王后,他還是正經的國舅爺。先前老皇帝去世、亨利六世沒空出兵的空隙,他便誘殺了支持亨利六世夫婦的安德里亞的魯傑羅。


坦克雷迪雖然無法親臨那不勒斯,但也把支持自己的軍隊調了過去。所以那不勒斯圍城戰也算是神羅和西西里兩國的主力決戰。


很快,亨利六世就意識到那不勒斯不好打:城牆堅固,大軍屢次衝擊都無法衝破。


《孫子兵法》說過,因為攻城戰成本大收益小,所以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可是,那不勒斯的守軍十分齊心,一方面他們覺得自己是在保家衛國,一方面畢竟坦克雷迪已經答應給他們想要的自治權。


雖然在一次作戰中,裡卡多被流矢所傷,但薩萊諾大主教尼科洛又成了守軍新的領袖——他的父親就是西西里宰相馬特奧,他和父親一樣反德,他正是因為不願投降德軍才從薩萊諾出奔到那不勒斯協助守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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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從陸地上難以破城,不如在海上想點辦法。亨利六世對此也並非沒有準備,他早就和比薩共和國談好了條件,所以此次南征,比薩派出艦隊協助,正好可以封鎖那不勒斯灣。只要補給線斷了,再堅固的城池也會完蛋的。542年,東哥特國王託提拉就是這樣做到的。這也是亨利六世能想到的最現實的破城辦法。


但是,亨利六世沒能復刻託提拉的成功,因為託提拉在圍城的時候,先後打敗了拜占庭的兩撥援軍,圍點打援兩不誤;而西西里方面派出的援軍多達72艘戰艦,帶隊的是海軍名將馬加里託。


比薩艦隊自知不敵,趁夜撤軍了。於是那不勒斯灣又暢通了,補給線恢復了,破城再一次遙遙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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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本來亨利六世是談了兩個盟友的,另一個是熱那亞共和國,手裡也有海軍。但是,熱那亞人曾經為了捍衛自己的自治權大修城牆對抗過先帝腓特烈,亨利六世因此對熱那亞人並不信任,而且他起初自以為不需要熱那亞人的幫助也能破城,便沒有讓熱那亞助拳。現在,眼看比薩艦隊不行了,他才意識到必須靠熱那亞艦隊才行。7月,他趕緊派使者去熱那亞,許諾重新簽訂和約,還許諾可以讓熱那亞兼併錫拉庫薩。


熱那亞欣然答應出兵,他們派出的艦隊於8月趕到了戰場,但他們的規模只有33艘,連敵軍的一半都不到。如果當初和比薩艦隊合力,也許還有一拼,如今分成兩撥上戰場,下場只能是被名將馬加里託各個擊破了。


而接下來亨利六世遇到的麻煩,比簡單的吃敗仗更大更可怕。


瘟疫


長期頓兵堅城之下是要耗費大量金錢和補給的,圍城已經三個月了,德軍的補給已經開始短缺;而且天逐漸熱了起來。


如果光是酷暑,對德軍來說未必不能克服,他們可以吃水果。即使是身嬌肉貴最可能扛不住的康斯坦絲皇后,也享受到了當時最先進的專業護理——作為西西里先王魯傑羅二世的女兒,她已經被薩萊諾人盛情邀請去先王的王宮避暑了,正好薩萊諾的醫學在當時比較發達,薩萊諾的醫學院還破除性別樊籬招收培養女醫生,皇后由女醫生護理也避免了尷尬。


然而,伴隨酷暑而來的,是瘟疫,準確說,是瘧疾。那不勒斯附近有沼澤,酷暑和沼氣都加重了疾病的傳播。


瘟疫肆虐起來,是不問身份貴賤的。波希米亞公爵康拉德二世、科隆大主教菲利普一世相繼卒于軍中,連亨利六世也病倒了;被他挾持隨軍的政敵韋爾夫家族的公子海恩裡希也趁機逃跑回國,為了便利,他甚至逃進了被德軍包圍的那不勒斯;回國後,他就到處散播謠言,說皇帝在前線病死了,我們韋家該翻身做主人了。


教宗雷定三世巴不得亨利六世不能征服西西里呢,也就支持韋家少爺的行為。


亨利六世雖然康復了,但隨即就意識到後院起火了,他只能放棄眼前那座堅城,劫掠一番後撤軍!


此消彼長,德軍走了,西西里軍就殺出那不勒斯,收復失地,裡卡多一路殺到了卡普亞。那些投靠亨利六世的城市擔心遭到坦克雷迪的報復,紛紛重新投降表忠,卡普亞人也裡應外合趕走了德軍。


亨利六世不僅折了兩員貴族大將,南征大軍也只存活十分之一,要不是坦克雷迪猶豫了沒有及時截擊,皇帝甚至有可能全軍覆沒。但是毫無疑問的是,坦克雷迪大獲全勝,而且他還有一個更大的收穫:


薩萊諾大主教尼科洛趁機給老家人寫了幾封信。薩萊諾距離那不勒斯不足百里,信很快就送到了。在信中,他分析了一下局勢和利害關係,還做了一些誇張,比如說亨利六世的確已經死了。他對老鄉們知根知底,他知道他們收到信後自然會明白該怎麼做的。


表忠需要投名狀,所以只能委屈在薩萊諾避暑的康斯坦絲皇后回孃家休個探親長假了。


忽視疫情的後果:神羅皇帝南征折戟,皇后被俘


那不勒斯有一座要塞叫蛋堡,是先王魯二曾費力經營的。當時的城堡是多功能的建築物,戰時可為要塞,閒時可充監獄。


早已作古的魯二絕想不到,他生前費力經營的要塞有一天會被用來關押他的親生女兒。


亨利六世也萬萬沒想到,率先進入固若金湯的那不勒斯的竟然不是他和他手裡的大軍,而是他手無寸鐵的妻子。​​


結語


一場志在滅國的圍城戰竟然因為一場瘟疫而逆轉,雄心勃勃的皇帝賠了皇后又折兵。


所以,打仗必須要先摸清楚氣候、環境、流行病,因為忽視疫情的後果真的很嚴重。如果亨利六世早料到熱天疾病會流行,就該早做準備,要麼為了保險早早拉攏熱那亞併力攻城,要麼發現不對了趕緊撤。如果他平時讀一讀前人的戰爭歷史,可能還能學習一下拜占庭名將貝利撒留的榜樣,走下水道破城。


後來1528年意大利戰爭期間,法軍也包圍了神羅和西班牙(當時兩國共主)駐守下的那不勒斯,從4月圍到8月,最終也被流行病打敗,兩員統帥洛特雷克子爵奧德和沃代蒙伯爵路易相繼病死,只得撤軍,又遭到守軍的截擊,納瓦拉王弟卡洛斯和名將奧利韋託伯爵佩德羅·納瓦羅被俘,後者被處決。


後人哀之而不鑑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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