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六早八点，缪清淼打着黑伞站在人来人往的地铁口，等一个人。
不时有上班族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大部分人都有着一张疲于奔波神情倦怠的脸。淡灰色的天空布满乌云，雨水潮湿得让人心情也跟着沉重。
缪清淼开始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心底的悔意，就如同老瓷器的裂缝，悄无声息地在她心里结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不应该答应和边子楠见面的，自从上个月起……一切好像都在失控。
她拿着手机，尝试找到一个离开的借口，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边子楠发过来一句话：
“到广州塔了，很快就过来。”
缪清淼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她捏紧手机，第101次把前置摄像头打开，试着对里面的人露出一个轻松自然的微笑。
好傻啊！
她挫败地捂住脸，心想缪清淼啊，平常那么冷静的你去哪了？
前天，边子楠第五次提出见面。
相识六年，他俩其实还没见过一次面。
六年前，缪清淼十七岁，刚完成高考，在网上冲浪时认识了当时在上海读大二的边子楠，整个暑假的夏天，他们都在网上聊天，聊各种杀人案件、犯罪心理，聊一篇推理小说怎么构思布局，聊每天吃了什么、遇见了什么事。
后来他们吵架，加了删删了加，吵到最后两个人都心灰意冷，终于才让一切归于平静，成为双方好友列表里再也没有跳动过的灰色头像。
直到大学毕业后，缪清淼去了广州，她在空间发状态时标注了定位，结果万年潜水的边子楠评论了她，说自己工作就在附近，两个人于是又再联系上，老朋友似的交流工作和生活里的琐事。
聊了没多久，边子楠说我去找你吧，缪清淼拒绝了他。
也许隔着屏幕认识太久，缪清淼怕破坏自己内心的幻想，更没有勇气踏进一个新的关系。
但边子楠始终很有耐心，多拒绝几次后，缪清淼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她心想不就是面个基，两个人关系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有什么好怂的。
然而此刻站在地铁站门口，看见边子楠走出地铁站朝她挥手时，缪清淼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皮肤上泛起来的微微战栗。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接受照片里的人变成实体，这感觉如同梦一样不真实。
很久以前，边子楠给她发过照片，白色T恤深色工装裤，微卷的短发被背后落日的光线染得金黄，倚靠在海边的栏杆上，朝着镜头露出毫无拘束又充满少年气笑容——那种笑容只属于少数人，没有被生活磨砺，不必有所负担，随时随地就可以抛下一切流浪世界的那种人。
现在看见缪清淼第一眼，他又露出那种微笑，在一片灰蒙蒙的人群中，他的笑容有着格外明亮的颜色。和照片相比，边子楠黑了一些，头发长了一些。眼睛极黑极亮，里面像是燃烧着火，直直地走向她。
“缪清淼？”他问道，语气却十分肯定。
缪清淼点点头，她躲避着他的眼睛，感觉到自己整张脸——也许还得算上耳朵，全部都像点着了火的细树枝，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两个人沉默了会儿，边子楠突然懊恼地叹了口气，他说道：“等等，我有件事。”
他没说什么事，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就又折身匆匆返回了地铁里面。
看了一眼就这么走了？
缪清淼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再回忆起网上那些奔现翻车的帖子，心里大概有了谱：
他俩的奔现……估计翻车了。
２
在缪清淼望着脚边积满水的圆坑出神时，边子楠又匆匆跑回来，手里还拿着一瓶水。
“明明买了的，结果忘记拿出来了。”他拿过缪清淼手中的伞，将水递给她。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缪清淼咕哝道。
“什么？”他愣了一下，笑道：“你以为我那是找借口跑人啊？”
缪清淼没理他，隔着一拳的距离走在他身侧。
“我其实很紧张，”边子楠在旁边笑，“我在地铁里转了好几圈才下定决心走出来。”
“然后一出来就被我吓到了？”
“没有，看见你后，我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表情包。”
他拿起手机按了几下，同时缪清淼手机消息提示音也响起来。
缪清淼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熊猫头的搞怪表情包，下面配了一行字：
你太可爱了吧。
缪清淼感觉自己脸更红了，“在一起还发微信干嘛？”
边子楠也站在原地，突然伸手摸了摸她发烫的耳朵，然后俯下身，在缪清淼耳边说了一句话，微热的气体和充满磁性的声音钻进她耳朵，她心底一颤，半天才弄懂他说了什么：
“你再脸红下去，我就要亲你了。”
“砰——”缪清淼手里拿着的水一下滑落到地上去了，她恼羞成怒地抢过伞，一个人直直地往前冲。
边子楠淋着雨在后面走，笑声一直回荡在缪清淼耳朵里。
3
两个人的计划是去逛博物馆，也许因为下雨的关系，博物馆当天的人并不多。
缪清淼很少说话，边子楠在她身侧，有时候会介绍某些展品的历史背景还有一些小故事。
“为什么你都知道？”缪清淼问他。
“因为知道要和你约会，所以我提前做了功课。”边子楠摸着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其实我平常很少来博物馆这种地方。”
约会？他们现在算是约会关系吗，缪清淼想。
路边的橱窗有时候会映出他们的倒影，在别人的眼中有时也能看到对他俩的审视，对于大部分人而言，他们和其它约会的小情侣没有任何差别。
好几次边子楠想偷偷牵她的手，缪清淼假装不知道，悄悄地躲过去了，边子楠就直接握住了她的手，一把攥在手心。
走到一个深蓝色的展览馆时，边子楠停下了脚步，“这个地方挺好，我们拍张合照吧。”
缪清淼无所谓地点点头。
边子楠拦住了路过的一个大叔，大叔很热心地拿过手机，还教他们俩摆姿势。
“你俩靠近一点嘛，这样拍出来好看些。”
缪清淼往边子楠的方向移了移，边子楠将手臂搭在她肩膀上，微微拢了她一把。
“好，三、二、一。”大叔收回手，“拍完了。”
两个人道过谢后，就凑在一起看照片。
图片上缪清淼转了头，看着右边一架巨大恐龙的标本，表情微微有些紧张和羞涩。而边子楠手搭在她肩膀上，比了个Ｖ字，笑容格外灿烂，两人完全不一样的表情放在一起，反而有种莫名其妙的和谐。
4
离开的路上，边子楠一直在给她买零食，波霸奶茶、法式面包、焦糖冰淇淋、粉色棉花糖……仿佛想把所有沿途的零食都塞在她手上。
缪清淼觉得肚子撑，边子楠就拿过她没吃完的东西，帮她解决掉剩下的食物。
看着他坐在身侧低头吃东西的样子，缪清淼觉得有点像一个大只的猫咪，她忍不住伸出手，在即将摸到边子楠毛茸茸的头时，又不露痕迹地收了回来。
太轻浮了吧……她想。
以往她觉得吃别人剩下的食物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但边子楠吃她剩下的食物，她一方面为边子楠不嫌弃自己的口水而开心，一方面又觉得如果是自己，绝对下不了口。
在网络上聊天的时候，缪清淼就发现边子楠是一个与她完全相反的人，外放、坦率、主动且热情，会把自己的想法直白的表现出来，好像天生就没有羞耻和敏感的神经，他能自在说出自己做过的所有丢脸的事情，能面不改色的谈性、钱以及所有敏感问题，也毫不吝啬于释放自己攻击性的一面。
而天生擅长把自己想法裹得严严实实的缪清淼很难招架得住这种人，她沉沉稳稳妥妥当当地长大到现在，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和这个网上认识的陌生人单独见面。
不仅如此，两个人相处才短短一天，边子楠给他的感觉却像是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分别的时刻，缪清淼察觉到内心漫出的不舍，他们站在电车隧道的前面，高处的LED屏幕提示，地铁3号线会在三分钟后到达。
边子楠把手机递给她筛选图片，等挑完图片时，缪清淼又看了一眼指示牌，还剩下一分钟。
“到家后给我发信息。”边子楠笑吟吟地张开手，示意来一个分别的拥抱。
缪清淼愣在原地，现在她有两个选择。
她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跳到边子楠怀里，边子楠紧紧抱住了她。
“以前我就在想，见到你第一面就要抱住你。”边子楠笑道，“结果今天见面，我发现我紧张得连话都不会说。”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缪清淼看着他。
远处传来电车的进站声，灯光从黑暗的隧道尽头传过来。
缪清淼低下头，认真地亲了一下边子楠嘴巴。
趁着边子楠还处于石化状态，她连忙跳下来，快步向前面的电梯方向跑去，上了电梯才回过头，冲他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微笑。
当然，这只是缪清淼脑海里的美好幻想。
实际生活里的缪清淼很怂地摆了摆手，充满抗拒地说：“你快上车吧，一路顺风哈。”
边子楠只好收回手，在她脑袋上用力揉了一把，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缪清淼有些遗憾，又有些难过。
临睡前，她在房间的瑜伽垫子上做睡前运动时，突然收到了边子楠的信息：
“盖好被子，晚安。”
缪清淼没有回复，她拿着手机无意识地旋转了几圈，看着床前的落地镜。相识六年我和帅气网友奔现，见面后他叹口气转身就走。
镜子倒映出来的，只是个平凡无奇的女人，和世界上这千千万万个人相比，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别和边子楠见面了。”她对着镜子里面的人说，“结果只会和六年前一样，没任何改变。”
5
第二个周末，边子楠又约她见面，她想出了一个借口，说广州人太多了不想出门，她只想看乡下的夏天。
结果边子楠还真的在广州附近找到了一个这样的地方，他直接到了上次见面的地方，然后给缪清淼打电话。
缪清淼不忍心让他一直等，就换了衣服出门。
电车进入低涌后，是一段露天轨道。通过窗户往外看，田野一望无际，天气很好，到处都是明晃晃的蓝天白云。
很难想像广州居然也会有这样一个地方，没有那么多人和车，入眼可见都是大片大片绿意盎然的农田，宽阔笔直的公路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白色的云团很低，仿佛是从地上生长起来的。云层与天空的分界尤其明显，白云之上，就是蓝得透明又澄澈的天空。
“这里好像那部电影，”缪清淼走到公路有绿荫的一侧——路边种着的芭蕉树比人还高了一倍，阳光从间隙里掉落下来，金色薄纱似的倾泄在他们身上。
“像宫崎骏的电影吧。”边子楠说。
“对，特别像日式电影的场景，但是最像的还是那部《菊次郎的夏天》，简直一模一样。”缪清淼的雀跃显而易见，额角上都沁出一层汗水。
边子楠伸出手，帮她擦掉了额角的汗水，两个人皮肤黏在一起，仿佛摩擦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缪清淼低垂下眼睛，睫毛都在颤抖。
他们散了半天步，最后选择了一个阴凉的草地坐下。小村庄不像城市有那么多玩的地方，连行人都没有几个，不过一路走来，倒是看见很多摄影师和模特在拍摄服装。
缪清淼咕噜咕噜喝完一瓶橘子汽水，汽水翻腾在她喉咙间，刺激了整个脑袋。她甩甩头，看见远处忙忙碌碌的人影，满足地把脸在玻璃瓶子上蹭了一下。
“出来晒太阳，是不是比宅在家里好多了？”边子楠笑道。
“嗯，感觉真好，我不想回去了。”
四周有风吹过来，拂动她黑色的长发，她索性倒在草地里，光影游移在她白色的裙摆上，光滑的小腿微微翘起，嘴巴里还叼了一根草。
边子楠也在她旁边倒下，手里还拿着草帽给她扇风。
两个人靠得很近，说不清是谁先动的，给对方头发上插了一根草，被插的人又迅速地还到对方的脑袋上，来来往往几次后，他们笑成一团。
边子楠用草帽挡住日光，侧身凑过去，毫无征兆地撬开缪清淼的嘴巴，自然而然地亲了进去。刚刚太放松了，缪清淼全身的防御系统还没有运转起来，她下意识地抱住对方的腰，腿紧紧地与边子楠缠绕在一起，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缪清淼已经没剩多少理智，她舌头麻麻的，像在吸果冻，脑子晕成一团水。一阵风吹来，把她的帽子带去了很远的地方。
风吹弯了青草的腰，层层叠叠的绿在草地上翻腾，远远的传来一阵脚步声和笑闹声，青草被压在他们身下，散发出一股隐隐约约的香气，混合着草、阳光和泥土的气息。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边子楠放开了她，两个人喘着气彼此对视了片刻，缪清淼挡住自己嫣红的脸。
边子楠起身去捡被风吹走的宽檐草帽，缪清淼继续躺在草地上，她的鞋在刚刚接吻的时候蹭掉了，赤裸的脚贴在粗糙的地上，地底里传来一股热气。
嘭嘭嘭……
嘭嘭嘭……
急速跳动的心跳声也像是从地底深处传过来的，她微微睁开眼睛，整个世界都处于一种不真实的眩晕中。
回去的路上，缪清淼沉默良久，送边子楠离开时，才开口说道：“以后咱俩不要见面了。”
“为什么？”边子楠一怔。
缪清淼犹豫良久，选了一个最伤人的答案：“因为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回应我的吻？”
“那种情况下，谁都会这样不是吗？”
她赌得很对，边子楠看着好相处，却也有自尊心，他收起所有笑容离开了，只留给缪清淼一个挺直的背影。
6
回去后，缪清淼就陷入了高烧，她很久没有感冒，突如其来的一场病让她几乎寸步难行，只能打电话给老板请了两天假。
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头疼感却让她难以入睡，即使睡着很快又会被堵塞的鼻子弄醒，就这么时醒时睡地过了一整晚，连梦都是断断续续的。
凌晨时她又醒过来，用力地抱紧被子，凝视着上方的天花板
幼年时她常以为上面栖居着鬼魂，每晚睡觉前，她都会睁着眼睛，期待真的鬼魂在上面显现。
她的父亲在她出生前就因病去世，母亲在外打工时，不幸死于机器操作不当，但这并没有在缪清淼心里留下多大的伤痕。
因为事件发生时，缪清淼才五岁，她对母亲唯一的记忆就只有一个画面。
在一个空荡荡的房子里，她被奶奶牵着手，走到一个黑黝黝的大棺材前，奶奶告诉她：“这是你妈妈，来看她最后一面吧。”
她咬着指甲，迷茫地看着那个棺材，没有任何一点悲伤的情绪。
但奇怪的是，这个画面却始终留在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尤其是，成长过程中每一个父母应出席的时刻，她脑海中立即浮现的，都是那个巨大的棺材。久而久之，那个棺材仿佛埋葬在她心底了。
后来奶奶也死了，她在舅舅家长大，成了一个阴郁古怪的少女。
每天晚上临睡前，缪清淼都会凝视着头顶的天花板，如果世间真的有鬼魂，她相信她的父母一定会陪伴在她的身边。
这时，缪清淼突然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想是谁，一边走过去开门。
边子楠的脸在她脑海中转瞬即逝，便立马被她按压下。打开门后，望着眼前的人，缪清淼吃惊道：“雾雾，你怎么来了。”
门前的少女有双狐狸眼，大波浪卷发侧放在肩膀，墨镜推在头顶上，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她手里提着一个银色保温盒，看了一眼缪清淼通红的脸，不满道：“我不来，难道让表姐你一个人傻傻地在这里发烧？”
缪清淼无奈地摸摸头，“是不是老板告诉你的？”
黎雾雾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走进门，得意的一笑，“加你们老板的微信还是挺有好处的。”
缪清淼闻言头更疼了：“哎呀……把你那该死的魅力收一收。”
黎雾雾是舅舅的女儿，也是她一起长大的玩伴，在缪清淼还在苦恼于没有男生喜欢自己时，黎雾雾已经谈了无数段恋爱，情商不知道比她高出多少截。
“先吃点东西，”黎雾雾把保温盒打开，里面都是一些清淡的菜和煲汤。
缪清淼满怀感动的吃完了所有的菜，原本生病带来的苦闷和难受，在表妹贴心的照顾下，全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毕业论文写得怎么样？”
“难受，想哭。”黎雾雾用了两个夸张的形容词，脸上却依然很轻松：“就是太忙，我都没机会出去泡男人。”
缪清淼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她咳嗽半天，才开口道：“你这样，不太好吧。”
“为什么？”
“感情应该是要认真对待的事。”缪清淼说。
“我很认真啊，每一段感情都很认真，三十多段感情至少一半都挺认真的……”黎雾雾伸长腿，“我就是喜欢谈恋爱的感觉啊。”
缪清淼突然回忆起边子楠的脸，心情突然有些低落：“真的爱过，分手后不会很难过吗？如果受到了伤害，那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黎雾雾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立马追问道：“你谈恋爱了？”
缪清淼连忙摇头。
“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黎雾雾笃定道，“是谁让我表姐这么个呆子也情窦初开了？我得给他送面锦旗啊。”
缪清淼放下筷子，叹气道：“一个没结果的人。”
7
2012年，夏，缪清淼十七岁。
她忘记什么时候起，突然对屏幕另一端的人产生出好感。
他们因为对推理小说的喜爱而认识，那时候边子楠在写一本推理小说，缪清淼是他唯一的读者。
两个人原本只是聊密室杀人的可能性，最后却聊得越来越多。
每天晚上，他们都要打一个电话，说他们喜欢的那些事物，说完了就开始彼此试探双方的生活。
每一天，他们都会比前一天多了解一些对方。
说来也奇怪，和边子楠的聊天，比任何人都更开心与持久，也许感情就是这样再一句又一句的话里面聊出来的。
慢慢地，她在脑海里渐渐勾勒出一个虚幻的影子——身高185cm、长相出色、喜欢画画、无聊就喜欢写推理小说……零碎的言语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形象，比她在现实里认识的任何人都优秀。
边子楠生日那天，她给他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唱完后边子楠说，我们别谈小说了，谈恋爱吧。
也许因为喜欢，也许因为习惯了的陪伴，她没有拒绝。
两个人隔着屏幕开始了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她迷恋着自己想象出来的边子楠形象，以至于这个形象被打破的那天，她比任何时候都痛苦。
陷入恋爱状态下的女性比任何人都敏锐，她凭借着日常记忆里的蛛丝马迹找到边子楠的所有社交账号。
原来边子楠给她推荐过的东西也给别人推荐过，
原来边子楠给她讲过的故事是他和别人的经历，
原来边子楠曾经和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谈过恋爱又很快地分手，
原来他们的恋爱，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独特而唯一。
她的真心，她的爱，在对方无数段感情中早已经历过无数次。
隔着屏幕开始的感情，就这么隔着屏幕结束了。相识六年我和帅气网友奔现，见面后他叹口气转身就走。
第一次删掉边子楠时，她没有任何一句解释，就直接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
然后逃避至今，也没有给过任何一个理由。
8
黎雾雾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就这样？表姐，你也挺过分的。”
“哪有？我只是觉得我们不适合，那不如就早早停止。”
“你们哪不适合？能说具体点吗？”
缪清淼用枕巾抱住脸，只露出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我当时看见他给很多漂亮女生点赞和留言，我觉得太花心了。”
“这是在一起前还是在一起后？”
“呃……不记得了。”
黎雾雾伸出手指支住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淼淼姐，有些事情我得直说了。”
缪清淼忍不住正襟危坐，眼巴巴地看着她。
“你这种母胎solo的恋爱情商，就和小学生没有任何区别，不，小学生可能都比你会恋爱。”
“呃……”
“先闭嘴听我说话，小辣鸡。”黎雾雾踩在椅子上开始讲课，“你人生中有过怦然心动的时候吗？”
缪清淼眼神闪躲了一下，她想起蓝天白云下，微风荡漾的草地里，边子楠凑过来时，两个人口舌相交的橘子味亲吻。
“如果你人生中，从未对某些人或事物产生怦然心动的感觉，你就没有真正的在这个世界上活过。”黎雾雾斩钉截铁的道：“而你如果有，却选择压抑和忽视这种感觉，那你也不算活着，只能叫生存。最恐怖的是，压抑的时间一长，你就会忘了真正的你是什么模样。”
“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可以说自己看透了爱。而你，一个三十不到的年轻女人，你如果因为恐惧而放弃爱，那我真的觉得你要完了。毕竟爱是这个阶级分明世界里，为数不多的平等事物。只有真正体会过真爱的人，才能体会到它对人一生有多重要，它会破除你那些可笑的执念，也会释放你内心最本真的力量，让你热血沸腾、心跳狂飙。”
“可是，谁能肯定这就是真爱呢？”缪清淼反驳道。
“拜托，”黎雾雾翻了个白眼，“你以为爱人就跟考试一样有标准答案吗？全世界一定有且仅有唯一一个？”
“就算你知道了答案也没用，生活永远都是未知，你也永远不可能对任何事物，有十全的方法和把握。”黎雾雾沧桑地道：“不然你觉得我还需要谈这么多恋爱？”
缪清淼忍不住笑起来。
“但我觉得，谈了这么多次没结果的恋爱，一点都不后悔，”黎雾雾笑道：“没有开出花的种子，至少也看过人间的太阳了。”
缪清淼心里一动，她的边子楠那段没有结果的网恋，不就是没有开出花的种子吗？
“反正你也是成年人了，多的我也不必说。”黎雾雾打了个哈欠，“我还要回去写论文，你好好休息会儿吧。”
9
缪清淼送走她后，便继续躺在床上。
她的脑袋依然有些晕，黎雾雾说的那一段话，给了她不少感悟。
她对边子楠从来不是没感觉，恰恰是因为太有感觉了，反而不敢去相信自己能够拥有。
也许很难相信，但过往的经历让缪清淼几乎是深入骨髓地觉得，美好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缪清淼想起很久以前，她和边子楠打电话聊天的夜晚，于是打开笔记本电脑，试了很多次错误的秘密后，才成功登陆上一个被她搁置很久的邮箱。
一打开，邮件提示的消息纷至沓来。
她好奇地点开看以后，才发现这居然是边子楠的账号给她写的信。（作品名：《和网友面基该怎么办？！》,作者：囿光。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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