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無法假裝“一切都會過去”

正月十四那天我回了一趟長沙,這已經是十幾年來我在老家過年待得最久的一次。

疫情當前,原本我應該繼續待下去,但是感覺某個生物鐘到了,我必須回長沙看看自己的家。剛好要回去拿點資料,我答應媽媽會全副武裝打個轉就回來。

因為人口密集,城市成了傳染病的溫床。在武漢封城之後,全國各地的城市都進入到了緊張狀態,離武漢很近的長沙自然處於自我隔離期。


我們無法假裝“一切都會過去”

立春剛過,冬天的風依然理直氣壯地徘徊在人間,狂妄地一陣緊過一陣,夾著細雨掃過城市每一個角落。溼冷的街頭,沒有行人,偶爾幾輛車疾馳而過。

一隻黑色的大狗在人行道上來回奔跑,東張西望,被打理過的光滑油亮的皮毛讓它看起來很健康,一定是剛離家不久,不知是跟主人不小心走散了,還是被主人狠心丟下了。

因為沒有人,整座城市在寒風中顯得更加清冷。鱗次櫛比的建築像悶聲不響毫無生機的怪物杵在街道兩旁,為躲在建築裡的人們遮擋住風的窺視。

夜晚降臨,原本黑黢黢的高樓密密麻麻的窗戶漸次亮起了燈,一戶接著一戶像打開了一雙又一雙沉默的雙眼。人們都在,只是強迫自己低下頭,躲起來過日子。

每一個人都被封鎖在疫情中,不過是有人在正面抗擊,有人在背面掙扎。


我們無法假裝“一切都會過去”

疫情初期,相信很多人跟我一樣,懷抱著“一切都會過去”的願景,堅信世界不會改變,時間會治癒所有。

後來,我們眼睜睜看著生命在一點點逝去,一些人奮不顧身地與病毒肉搏,在他們面前我們的同情、感謝和讚美都顯得蒼白和輕浮。

回頭來看那些被困在了過去的人,這句輕描淡寫的“一切都會過去”簡直是殘忍又苟且的混賬話。

再次回到長沙,是前幾日。

行人稀疏的街道,店家陸續開門,慘淡營業。隔著老遠的三倆路人,口罩擋住了彼此的面孔,在無法判斷表情的臉上,裸露在外的眼睛閃過不確定的眼神。

小區裡、馬路上純白的櫻花、粉紫的辛夷塢,血紅的茶花競相盛開,一派春意盎然。


我們無法假裝“一切都會過去”

三月初,氣溫回升至10度以上,驚蟄的雷聲轟鳴,潮溼的空氣散發著泥土的芳香,春天真的來了,城市卻依舊沉寂。

災難讓我們在營營役役的生活中抽離出來,重新審視生活的困境,反觀生活的本質。

世界還會好起來嗎?世界曾好過嗎?

假如這一切本就是世界的常態,病毒從來就是人類的一部分,像17年前的非典一樣,像100多年前的流感一樣,像幾百年前的鼠疫一樣……

那未來我們該如何跟災難相處?

那些輕易就放棄家中的寵物,摔死或活埋貓狗的人;

那些看著別人在奔走救援,還蠅營狗苟靠舉報別人博取關注的人;

那些罔顧事實尸位素餐的人;

那些漠視生命捕殺野生動物的人;

那些不求甚解在網絡上隨意謾罵的人;

那些踐踏尊嚴任意指責別人的人……

在下一次災難來臨時,大抵還會如此吧。

人類從歷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訓是,人類不會從歷史中吸取教訓。——黑格爾


我們無法假裝“一切都會過去”

截止到今天,全球感染新冠肺炎的人數超過11萬,中國已累計死亡超3000人。這場浩劫時刻在觸及看不到的邊界,蔓延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各行各業都悄然發生變化,有的甚至一蹶不振,從此消逝。

沒錯,世界正在被改變。這種改變可能讓人生出一種虛無感,周遭的環境越來越混沌,我們分不清哪裡是安全的,危險因為看不見而變得更危險。

我們每天依靠揣測來度過:“應該暫時走不了”,“也許沒那麼可怕”,“下週可以復工了吧”,“聽說快開學了”,“新聞說要再等等”……

有人因此面臨經濟上的困窘,還有人失去了一次重要的工作機會,也說不定有人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悠長假期暫時逃避了生活中某個難題,正如小說《鼠疫》中的走私犯柯塔爾祈禱鼠疫不要結束,因為他害怕恢復正常秩序後會被捕。

災難面前百態眾生,誰都可能倉皇失措。所以,努力保持清醒,是當下每一個人要做的事。

保持清醒,不是對世界的冷漠和疏離,不是置身事外的麻木,而是聽說了生離死別之後擁有的同理心,是見過了大張撻伐之後的理智,是看清了認知壁壘之後的謙卑。


我們無法假裝“一切都會過去”

如果要問我從這場疫情中學到了什麼?那就是,

不要輕率地向別人討真相,不要麻木地被灌輸,不要放棄獨立思考,永遠不要背離誠實和善良;

在發表任何言論之前想清楚,是否同流合汙,是否口不擇言,是否助紂為虐。

我深信,不久後的某一天我們會摘下口罩坦誠相見,重新開始吵鬧和擁擠的日子。

災難過後,希望這個世界不要徒留下一串串冰冷的數字,我們一定要記住數字背後曾經鮮活的個體,以及他們為什麼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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