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均無夢,一夢累萬年

我好像常年做著一個大夢,夢裡有很多朦朧著的事情,平平常常,不好不壞。

只是那一夢,便累萬年。

我兒時據說是只要一睡著,沒五分鐘便會開始整宿整宿地哭鬧,久而久之,便沒人再來管我。

其實只要不強迫我睡去,我便又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沒人知道我為何會如此。

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恐懼,恐懼睡去,恐懼做夢,或者是怕別的一些什麼,但總覺得好像在無邊的黑暗中,只要一睡下去,就再也不能醒來。

後來大了些,這種感覺便不再那麼明顯,只是仍舊不願在深夜裡閉眼睡去,只會在累極時的白日小憩。

世人都不太偏信牛鬼蛇神這一類,也排斥異者,所以我直到長大,卻都不太接近別人,或許是怕自己的秘密被發現吧。

直到我遇見你。

你撐著油紙傘,一席白衣,出現在清寂的街道,就像漫天的星光灑落,在涼薄如水的夜裡泛出令人安心的光華。

我正於窗邊賞月,明月卻被你奪去了顏色。

我呆愣愣地看著你,卻見你直直地朝我走來,問我可否容你小憩。

此時已是夜半三更時,我心中卻荒唐地冒出你是流落荒野的孤魂野鬼的想法來。

爾後我便嗤笑一聲否定了。

怎會有生得如此端莊正經的孤魂野鬼呢?

我邀你進了屋,引你去了客房,回房前回頭一望,卻看見你的屋內燈火透亮,倒像是火燭映了月光投射到門窗上。

不知為何卻有些安心的感覺。

搖頭不再想,慢慢踱回屋內,又看見窗外空寂的街道,恍惚間又想起那溫潤的嗓音來。

本該清醒如常的時分,我卻罕見地睡下去,而後做了一個小夢,夢見山野,夢見天星,夢見你。

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安穩地睡去,美好,恬靜,一如你。

醒來以後,我知道,我得抓緊你。

我跟在你身邊,只為做一席美夢。

你說既然能夠許一人美夢,那麼也是三分的功德。

可我終究留不住你,你從來都是月光,是所有人的簷上月,卻只給我留下一院的寒霜。

大概遇見你,已經花光了我所有的運氣。

後來我才知道啊,你以蒼生為己任,萬物於你眼中,不過一般模樣。

此次南行,你不過是去尋找拯救眾生的法門,哪怕堵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一人之命,終是抵不過蒼生性命的,這我早該明白。

你對所有人都如一,也甘願為凡人死去。

可是唯獨忘了我只有你。

夢境不再來,我的心裡又湧動著奇怪的抗拒,一分強迫我清醒著不再睡去,另一分是因為沒有你。

可是啊,真亦假,假亦真。

昏睡是假,想你是真。

我一合上雙眼,就又回到有你的地面。

做那一夢又如何,一夢萬年又如何,只要能見你,付出什麼我都願意。

十年均無夢,一夢累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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