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中的罗宾(1900)

一 阅读中的罗宾(1900)

明亮的夜空下空空荡荡,沙滩静默无声。除却波涛的鼓噪不宁而外,再无可值得注意的地方了 。那冲锋在前的浪头如同见了红布的蛮牛,鼓足气力凝聚精神抛却束缚日复一日冲击着这片广袤的沙滩,似乎它总不甘心,似乎它知道某种敬畏自己的存在,却因了沙滩的渗透与阻碍,冲击越发显得有气无力。

沙滩依偎丛林。丛林中生活着一群稀奇古怪的家伙,他们头上戴着尖尖的帽子留着长长的白胡子穿着或轻或重的大袍子如同冬日里赠送礼物的圣诞老人, 看似慈眉善目却往往显露严肃沉静的神情。 他们常于一天的黎明时分零星地从丛林中冒出来,一连串交织着的足迹延伸在沙滩上,停驻、打转。沾有一股泥腥的气息,那是一种略水润且凝聚着的味道,脚踩沙滩松松软软,如同行进的猫儿一般。

他们待在这里仅数十分钟待阳光展露天际海面波光粼粼之时,便悠悠地回去了,似乎静默地面对这里于他们意味一种神秘的仪式。仪式感通常是群体之中才可能出现的情感,凝聚着共有的认知与信仰,而此于他们则显得无关紧要, 即或一人独处之时也能够感觉地出环绕身体循环周转的灵动的气息,那是他们意识的羽翼运转时所产生的波动。

奇怪的是,他们除却黎明再无其他时间段的出没,似乎一天的活动就是掩藏在丛林中安逸着, 但有时会传出欢呼与振奋的爆响,除此外再没有迹象表明此处还有人的活动了。

正值百无聊赖,轻轻地脚步夹杂拨弄树枝与灌木的窸窣从森林中传出,脚步很轻也没有沾染泥腥。在夜色的笼罩中点点星光渗透丛林遗留下破碎的斑斑点点,模糊显现着一个孩童的身影。

身体小小的,瘦削的双肩稍稍收缩着,似乎有些紧张。弯腰颔首双手环抱一本厚厚的书不时四下张望,目光映照远方明亮地闪着的静默海面,轻舒口气,迈步走向黑黑枝叶围拢的岩石,悄无声息地上了岩面,弯腰将书籍放予身旁,整整裙摆抖落沾染裙身的花叶与尘土颗粒,随后环膝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她的出现使我产生些许兴趣,似乎是个不好动的家伙。长长的头发顺滑地飘散在头的四周,大大的眼睛内嵌深邃的瞳孔、直挺鼻梁、小小嘴巴,紧凑脸容包裹着隐秘的意味。

她将遮在额前的发丝拨到了一旁,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以舒适的姿势开始了阅读。书名《四大海域之北海》。

值得注意的是,原本有气无力的冲击着的浪涛于她的身影从阴暗中显现出来的时候,平静的海面顿时卷起小小波澜——似乎有一股奇艺的吸引力想要吞噬某种东西。

腥咸的味道飘散而来,据说这是大海的味道。不过,大体上应该还蕴含着一些生灵的血腥吧!死亡也是大海所传达的一种气味才对吧!

她在喃喃细语,不清楚这是书本所载还是思索后的结果。她将书顶在头上,下了岩面,四下观望。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坑坑洼洼,一些是学者们的足迹,一些是小小的水洼,零星地散落在沙滩上和贝壳一样。她从丛林中拉扯下一根短树枝,站立在那块儿高高的岩石下,于空中勾画着什么。其实,树枝并不在她的手中与其说她的手在动不如说她的思维在引导着一些东西的改变。因为于眼前的情景是,就像乐队中的指挥挥舞双手曲子就演奏出来一般,她在空中勾画,脚旁就显现出一些人物与图样。此时此刻,波涛的汹涌不再是一种冲击而是成为了她的神秘行为下的声响的伴奏。

“书中记载北海曾经被一个大家族统治,各王国的首领与国王对于他们的统治或心存不满或暗中挑拨离间,有的争得一席生存机会有的就此埋没于茫茫海洋之中了。而那个大家族最终也渐渐式微,虽然不曾消亡却失去了往昔的辉煌统治,而此于他们或许是好事一件也说不定呢。”

她的脚旁渐渐展露图画的全貌,那是一片混沌的景象。几条粗犷的线条随意勾连着、涌动着、鼓荡着,显示波涛的汹涌,目光往前,左手处是那各个王国的代表人物与国家符号。他们的形象纠缠在一起,服饰、发饰、武器不曾有清晰显现,他们或有暗中盘算或有暗施刺杀或有互为倚赖合力对抗那大家族首领的。于这些人的身后,是纵横交错的蝌蚪般的军队。其后是成连绵之势包拢双方人员的椭圆形的建筑物,一个个的孔洞似乎就是一双双观看的眼睛。而于右手处,是庞杂的家族式递进关系人员排列,上层大家族首领,次位管理人员,下层各级军官军队。

而在双方目光集中交错的中央位置,一个圆牵连起几条无序的线条,线条有的指向征战的双方有的指向四面八方,有如一个被四处拉扯的皮球。

因为太过混杂只能零星加以判断她在将书中的文字转述为图画的形式加以沉思与记忆。

她静静地站在这里,目光在那几根归向无踪影的线条上游移纠缠着,或许陷入沉思也或许并无太多的留意,轻轻地抖了抖手,将树枝抛进大海,转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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