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
胡 禮 東
局裡的辦公室主任提拔到外單位去當副局長了，呂局長要在局裡的幾個科長中提一個來做辦公室主任。有個周科長，在鄉鎮辦公室幹過，腦子靈醒，辦事敏捷，能說會道，交際能力強。呂局長出去應酬，酒足飯飽，愛唱卡拉OK。跟著的周科長，總是及時地去做好了安排。呂局長跳舞累了，周科長就會安排呂局長去泡腳。呂局長覺得，周科長不錯，是個辦公室主任的人選，問題是，周科長的文字功夫太差了，寫張便條，十個字常有五個是錯別字，這是做辦公室主任的最大缺憾。還有一個是朱科長，中文專業科班出身，文字功底好，筆頭硬，呂局長的所有講話材料都是朱科長擬的，局裡的成績有一半也是朱科長的筆尖吹出來的。局裡一年到頭，要搞很多材料上報。現在的機關，幹得好不如寫得好彙報得好。如年終績效考評，一半成績就是靠上報材料吹的。所以說，數字出政績，材料出官員。別小看這文稿材料，對局裡的評優，局領導的提拔，幹部的年終獎，可關鍵了。然而，朱科長最大的問題，就是書呆子，人老實，不圓滑，一根腸子直溜溜的通到底。嘴巴也笨，連踢三腳屁股，都踢不出一個屁來。這樣的人，似乎不適合在領導身邊工作。呂局長不甘的是，朱科長畢竟是在機關浸淫這麼多年了，或許磨練磨練，也許會有所改進吧。
於是，呂局長要帶朱科長去出一趟差。朱科長的老婆聽說呂局長要帶朱科長出差，就連夜調教，要朱科長如何的珍惜機遇，如何的察言觀色，如何的領會局長的意圖，如何的全程服務好呂局長，折騰得朱科長一晚都沒睡好。第二天，朱科長跟著呂局長上飛機，精神上還是昏昏沉沉的。呂局長笑了，小朱啊，你老婆夠生猛的嘛。朱科長不好意思地笑了，說，她哪有這興趣？她聽說我是跟呂局長出差了，就訓了我一晚，說是要注意這，注意那，生怕我服務不好呂局長。然後，朱科長就把老婆的訓導，一五一十的實實在在地都對呂局長說了，惹得呂局長哈哈大笑。
次日一早，呂局長在賓館的房間裡等了很久，都沒見朱科長來敲門，來請去吃早餐，呂局長只得主動地去找朱科長。敲朱科長房間的門，沒反映，又按了門鈴，沒動靜。呂局長就踱出了賓館的門口，正好見到朱科長從街上回來了。呂局長說，我聽說這城市有一種早餐很有特色，是豬腳粉吧？朱科長說，是的，就在這街頭的轉角，有一攤豬腳粉。呂局長說，我們一起去嚐嚐吧。朱科長說，我不去了，我剛才去吃過了，確實名不虛傳，很有風味。呂局長不吭聲了，心裡很窩火，這爛泥，上不了壁啊，如果讓這傢伙來當辦公室主任，我這局長豈不是要去喝西北風了？
這一天，呂局長和朱科長去遊覽當地最有名的三仙山。這是一個道教勝地，被當地打造成了一個五A級的著名風景區。到了景區，朱科長有用武之地了。朱科長的歷史知識豐富，不用導遊，就能滔滔不絕地向呂局長作了來龍去脈的介紹，讓呂局長的臉色由陰轉晴，再到陽光燦爛，呂局長原先被朱科長所帶來的不快，有些煙消雲散了。
朱科長這次陪呂局長出差回來後，朱科長的老婆要朱科長作詳細彙報。朱科長的老婆聽了彙報後，說，你這書呆子，提拔的事，沒你的戲了。朱科長說，我怎麼啦，我沒做錯什麼呀，我陪呂局長在三仙山遊覽，呂局長還挺高興的呢。朱科長的老婆說，你懂個屁，你陪呂局長去吃早餐了嗎？朱科長說，沒陪，不就是一個早餐嗎？朱科長的老婆說，你以為呂局長是叫你去吃早餐的嗎？是讓你去買單！朱科長說，哦，這我可沒有想到。朱科長的老婆說，你沒想到的事多了。
果然是，被朱科長的老婆說著了，周科長當了辦公室主任。朱科長卻也無所謂。朱科長的自我感覺，不是個當官的料，僅是個寫手。朱科長“阿Q”的是，這麼多年了，還能陪呂局長出了一趟差，見識不少。朱科長想到了這次出差，就想到了陪呂局長在三仙山的暢遊。朱科長靈感一閃，便寫了一篇陪呂局長在三仙山的遊蹤紀實，投到了報刊上去，很快刊登了。沒想到的是，這卻成了紀委查處不正之風的一條線索，查實了呂局長借外出開會之機，用公款遊山玩水，違反了紀律。呂局長被立案了。審查期間，呂局長捏著筆，一個字也寫不出來，要是能交給朱科長幫起草就輕鬆得多了。呂局長始終沒有明白，朱科長這支筆，幫他呂局長總結了不少的成績，寫了不少的講話稿，擬了很多的廉政報告，最後是，朱科長這筆桿一搖，一篇遊蹤紀實，居然把呂局長擬進案例去了。
選自《小小說大世界》2016年第10期
胡禮東，欽州市作家協會會員，廣西小小說學會會員，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會員。小小說散見於《紅豆》《百花園》《精短小說》《微型小說選刊》等區內外刊物。有作品獲第7屆、第8屆廣西小小說優秀獎和第9屆廣西小小說年度獎。2017年，獲第10屆廣西小小說獎新韻獎。2013年以來，均有作品分別入選《中國小小說精選》或《中國年度微型小說》《中國精短小說年選》等年度選本。公開出版有小說散文集《山水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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