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蕭何的那些糾纏,在韓信眼中是恩怨,在蕭何眼中卻只是政治

《史記.高祖本紀》:高祖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運籌策帷帳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撫百姓,給餽饟,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軍,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此三者,皆人傑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


《紅塵觀史記》系列第17篇

我們民間有句俗話,“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其實指的就是“漢初三傑”蕭何和韓信之間的關係——當然了,這是從韓信的角度來看待的,也表達了廣大民眾對於韓信的惋惜和遺憾,畢竟這三傑中蕭何和張良都得了善終,而韓信卻是不得好死,而且還是被呂后一介女流斬殺於長樂宮內。


韓信蕭何的那些糾纏,在韓信眼中是恩怨,在蕭何眼中卻只是政治


而且韓信臨死前萬分後悔自己當時沒有采納麾下謀士蒯通勸他造反的建議,這也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他其實並沒有真的謀反,最多也就是牢騷滿腹抱怨了一些罷了,只不過他至死都沒能明白政治到底是怎麼回事,其實他的死只因為他是天下第一兵法家,領兵“多多益善”的無雙國士而已,和造沒造反並沒有直接關係。

或者說的更直白一點——韓信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種罪,和他做了什麼無關。

但就是因為這句臨終前的抱怨,不僅沒能救回自己,反而還搭上了自己的三族,韓信在政治方面的低能完全是可見一斑。

《史記.淮陰侯列傳》:信方斬,曰:“吾悔不用蒯通之計,乃為兒女子所詐,豈非天哉!”遂夷信三族。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民間對於他的遭遇也都極為同情——其實就連劉邦當時知道他的死訊之後感情也很複雜,“且喜且憐之”,一方面確實為解除了一個潛在的對帝位的巨大隱患而欣喜,但另一方面以他的眼力和胸襟,當然也明白韓信其實是冤枉的,而且肯定也懷念韓信這些年來立下的大功,若不是他“暗度陳倉”,也許他此時還在偏遠的蜀國當漢王呢,又焉能有如今的九五之尊?

這裡先拋開劉邦和呂后不談,畢竟他們這些國家最高統治者的立場和角度都是比較特殊的,這裡我們主要談談蕭何——這個對韓信一生影響最大的人,韓信的大展宏圖,飛黃騰達可以說拜他所賜,而最終的悲慘結局也同他不無關係,真正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韓信蕭何的那些糾纏,在韓信眼中是恩怨,在蕭何眼中卻只是政治

也許在韓信看來蕭何是個很複雜的人,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根本無法說清,但其實在蕭何眼裡這一切都太正常不過了——政治就是政治,從來都無關私人感情。

韓信人生低谷之中,伯樂蕭何伸出了手

韓信在軍事方面的天才根本無需質疑,但上天往往也是公平的,他在替你打開一扇門的時候,同時往往也會關上一扇窗,而韓信的“軍事天賦”這扇門無疑開的有點太大了,所以他其餘的窗戶基本都被關了。

韓信蕭何的那些糾纏,在韓信眼中是恩怨,在蕭何眼中卻只是政治

這也就是為何韓信早年會如此落魄,而且同樣都不喜歡種地生產,也不是王公貴族出身,但人家劉邦就“得吃得喝”,四處賒賬也過得快活無比,還讓大富翁呂公把女兒倒貼給他做老婆;而韓信卻是衣食無著,先是被另一位亭長的老婆羞辱(劉邦也是出身亭長),想要釣魚充飢都釣不到,要不是那位好心的漂母分給他飯吃的話,未來的楚王大人很可能就要餓死而提前退出舞臺了。

《史記.淮陰侯列傳》:信釣於城下,諸母漂,有一母見信飢,飯信,竟漂數十日。信喜,謂漂母曰:“吾必有以重報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孫而進食,豈望報乎!”

當然了,這位善良的老大娘也沒想到只是一飯之恩,後來竟然得到了千金回報,也在歷史上留下了“漂母飯信”和“千金報恩”兩段佳話,可見這做人啊還是厚道一些好,畢竟“天道無親,卻常與善人”。

此外往往大才都有傲氣,這一點放在韓信身上實在是太適用了,他早在項梁起事不久後就去投奔了,但是一直不得重用,項梁被秦將章邯所殺後,他又跟了項羽——其實項羽也不能說虧待他,任命他為郎中(也就是近身侍衛

),這官職雖然不高卻絕對是近臣,如果一直幹下去還是很有機會出人頭地的,畢竟近水樓臺先得月。

但是這卻和韓信的預期值差的太遠了,其實裂土封侯什麼的倒不是韓信的最大願望,他真正想要的是一種被承認被尊重的感覺,以及一個能夠讓他全力施展自己才能的舞臺。

但是遺憾的是,項羽讓他做郎中可能只是覺得他氣質挺好,劍術也不錯,但並不認為他有什麼頭腦,所以韓信屢次獻策都不被聽取,他一氣之下離開了項羽,轉而投奔漢王劉邦。

《史記.淮陰侯列傳》:及項梁渡淮,信杖劍從之,居戲下,無所知名。項梁敗,又屬項羽,羽以為郎中。數以策幹項羽,羽不用。漢王之入蜀,信亡楚歸漢。

不過項羽恐怕也想不到,當初自己身邊這個不起眼的小護衛,今後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甚至連心高氣傲從不低頭的西楚霸王,一度也曾派人低聲下氣的懇求韓信放他一馬,甩了劉邦,他們二人平起平坐,共分天下,但卻仍然被拒絕了。

韓信蕭何的那些糾纏,在韓信眼中是恩怨,在蕭何眼中卻只是政治

畢竟韓信只是個兵法家,而不是政治家,所以對於劉邦施與的一些小恩小惠而感懷不已,同時可能還對項羽當年的歧視而耿耿於懷,而恰巧的是,項羽身上的軍事家的氣質也遠遠多於政治家,俗話說“同行相輕”,造成這種尷尬局面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史記.淮陰侯列傳》:楚已亡龍且,項王恐,使盱眙人武涉往說齊王信曰:“當今二王之事,權在足下。足下右投則漢王勝,左投則項王勝。項王今日亡,則次取足下。足下與項王有故,何不反漢與楚連和,參分天下王之?

”韓信謝曰:“臣事項王,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戟,言不聽,畫不用,故倍楚而歸漢。漢王授我上將軍印,予我數萬眾,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聽計用,故吾得以至於此。夫人深親信我,我倍之不祥,雖死不易。幸為信謝項王!”

如果說之前是項羽對不起韓信的話,這一次韓信其實是辜負了項羽,雖然最後項羽輸給了他,被他“垓下一戰,十面埋伏”再加上“四面楚歌”的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打擊搞的心灰意冷,悽悽然霸王別姬,等於間接死在了他的手裡,然而沒有了項羽“這隻狡兔”,他這頭“走狗”也只能是被烹的命運了。

合則兩利,分則兩害,這兩位漢初最優秀的軍事家就這樣彼此深深的傷害著,並最終成全了漢高祖劉邦。

韓信蕭何的那些糾纏,在韓信眼中是恩怨,在蕭何眼中卻只是政治

而當時來到漢軍之後,韓信同樣也沒有被劉邦所重視,甚至還險些連坐被殺,雖然滕公對他的言行舉止氣質都很贊同,不僅放過了他還向上推薦,但“治粟都尉”這個職位顯然不能讓韓信滿意。

某種程度來說,這還不如項羽給的“郎中”一職呢,前者好歹還能和主公說得上話,總好過這個完全屬於後勤部門的官員。

堂堂的未來的“軍神”大人,此時一邊無精打采的管理著糧食,一邊慨然長嘆,我韓信的命為何這麼苦?這日子啥時候才能熬出頭啊。

客觀的說,此時的韓信懷才不遇,正處於人生的最低谷,急需一位伯樂來拯救。

不要緊,他的伯樂馬上就要來了——非是旁人,正是整個漢軍的後勤大總管蕭何。

蕭何月下追韓信,並讓其青雲直上大將軍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打仗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在打錢,前線的統帥更多隻是把後勤的錢糧兵馬以最高效率的使用罷了,但是許多人都只記住了前線將帥的光彩,而忽略了後勤人員的付出。

韓信蕭何的那些糾纏,在韓信眼中是恩怨,在蕭何眼中卻只是政治

而劉邦卻不是這樣的人,在建立漢朝後的論功評賞之中,他力排眾議把蕭何排在第一,這並非只是因為蕭何跟隨他早,而且是他的老鄉,曹參樊噲等人其實也都一樣,後者甚至還是他的連襟,最大的原因就是蕭何這些年在後勤方面做出的突出貢獻,畢竟漢王在西楚霸王面前從來是不夠看的,只要沒有韓信黥布等人來幫忙,兩王單挑那絕對是屢戰屢敗,正是蕭何不停的送上錢糧人馬,才給了漢王大人屢敗屢戰的信心和勇氣。

所以劉邦對於蕭何完全是信任有加,幾乎可以說是言聽計從,猶在張良之上,而當時的韓信雖然處於人生低谷,劉邦其實也不例外,他由於第一個拿下漢中反而被項羽所忌憚,而實力又遠遠不如人家,所以才被壓制在偏遠的蜀地,周圍還有“三秦王”把門,完全是虎落平陽,名為漢王,實則抑鬱無比。

而不少漢軍將士們也都心懷東方的家鄉,覺得跟著劉邦沒前途了,紛紛開始逃亡,這無疑更是雪上加霜,讓劉邦一籌莫展。

韓信蕭何的那些糾纏,在韓信眼中是恩怨,在蕭何眼中卻只是政治

逃亡的將領裡面也包括韓信,他也不甘心一直做這個後勤隊長——這距離他戰場上叱吒風雲的豐滿理想相比無疑是過於骨幹了,他要做的是球場上的梅西C羅,而不是服務部裡面擦球鞋的後勤人員,再加上夏侯嬰和蕭何的推薦似乎也沒用,讓他更是心灰意冷。

《史記.淮陰侯列傳》:信數與蕭何語,何奇之。至南鄭,諸將行道亡者數十人,信度何等已數言上,上不我用,即亡。何聞信亡,不及以聞,自追之。

但是蕭何一聽急了,都顧不上稟報上面就快馬加鞭去追了,一直到晚上才藉著月光找到了韓信,然後好說歹說各種拍胸脯許諾這才把韓信哄了回來。

而且回來之後蕭何也沒有食言,真的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擔保,而且接二連三的提要求,幾乎都快和劉老闆翻臉了——必須要用韓信,而且還要是重用,馬上就用,還要親自去拜將,各種儀式感也要準備周全,否則我也不幹了云云,這才逼得劉邦開始正視韓信這個本來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史記.淮陰侯列傳》:何曰:“諸將易得耳。至如信者,國士無雙。王必欲長王漢中,無所事信;必欲爭天下,非信無所與計事者。顧王策安所決耳。”

王曰:“吾為公以為將。”何曰:“雖為將,信必不留。”王曰:“以為大將。”何曰:“幸甚。”於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慢無禮,今拜大將如呼小兒耳,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擇良日,齋戒,設壇場,具禮,乃可耳。”王許之。

這已經不僅僅只是伯樂了,就算親爹親孃也不可能做的更多更好了,所以韓信自然對蕭何感恩戴德,引為知己,但也為自己後來的悲劇埋下了伏筆。

月滿而虧,關鍵時刻落井下石

蕭何可謂是目光如炬,他對韓信的評價絲毫不為過,這真的是一位無雙的國士。

而劉邦拜了韓信為大將軍之後,自己隨即也從低谷中爬了出來,先是以“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驚人的瞞天過海之計麻痺項羽,離開了蜀地,然後一入風雲便化龍,接二連三的擊敗項羽的軍隊,正式的作為挑戰者站在了“楚漢對決”的大舞臺之上。

韓信蕭何的那些糾纏,在韓信眼中是恩怨,在蕭何眼中卻只是政治

而作為漢軍龍頭的,正是韓信的大軍,他就像一個高明而冷靜的圍棋國手一樣,把整個天下做棋盤,從容瀟灑的施展著自己的高超絕藝,從不看重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整個大勢;而他那位舊老闆項羽卻恰恰相反,帶著大軍四處救火,被耍的團團轉,雖然項老闆也很能幹,火確實都撲滅了,但卻有更多的火被韓信悄悄點燃,項羽反而在疲於奔命中消耗了大量的精力財力物力軍力,尤其是心力。

客觀的說,要不是劉邦這位“豬隊友”在戰場上屢戰屢敗而且不受指揮,每每破壞韓信的佈局還要摘走韓信的勝利果實的話,項羽敗的可能還要快一些,畢竟他爭的都是“一隅”,而韓信謀的卻是“全局”,從戰鬥的角度來說項羽幾乎百戰百勝,但從戰略的角度來說兩人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

所以儘管始終沒能拿到漢軍的最高兵權——畢竟劉老闆也喜歡自己帶兵上前線,韓信還是漸漸的掌握了全局的優勢,並在垓下一戰中讓項羽窮途末路並大喊“天亡我也”,其實項羽也始終沒能明白,他敗給的不是天,而是韓信這個人。

只是鳥盡弓藏,天下平定後要韓信又有何用?反而還變成了巨大的隱患,劉邦也許還會念幾分往日情義,只是把他由楚王貶為淮陰侯,但是最毒婦人心,他老婆呂雉對影響她兒子將來掌握大局的人可是毫不客氣,第一刀就砍向了威脅最大的韓信,而蕭何無疑是最好的幫手,因為他曾經是韓信最大的恩人,他的話韓信自然不會懷疑。

《史記.淮陰侯》:呂后欲召,恐其黨不就,乃與蕭相國謀,詐令人從上所來,言豨已得死,列侯群臣皆賀。相國紿信曰:“雖疾,彊入賀。”信入,呂后使武士縛信,斬之長樂鍾室。

所以堂堂的軍神韓信,在戰場之上固然天下無敵,但在朝堂權謀上卻堪稱弱智——我們上面也提過了,上天早已經把他“軍事”以外的窗戶都關了,而且還很用力,而補上這最後一刀的,正是他最信任的伯樂蕭何。

韓信蕭何的那些糾纏,在韓信眼中是恩怨,在蕭何眼中卻只是政治

沒奈何,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韓信還是那個韓信,天下早已經不是那個天下了。

沒錯,你卻是無雙國士,但國無二主,你又置陛下於何地?尤其是你還如此不知進退,鋒芒畢露,所以為了國家的安定,你必須要死,雖然我也知道你很委屈,對不起了啊,韓大將軍,蕭何心中默默地想著。

紅塵說

綜上所述,就是蕭何和韓信這兩人的全部恩怨,看似複雜,其實只是因為兩人的身份和特長完全不同罷了。

先來說韓信,毫不誇張的說,他就是漢初第一兵法家,甚至把這個範圍擴大到整個漢朝甚至更大一些都沒問題,由於死的過早,韓信沒能留下太多的兵法鉅著,但是他已經在具體實戰中充分的證明了這一點,畢竟“知行合一”中“行”方是根本,理論最終還是用來指導具體行動的,否則就成了誇誇其談了。

韓信蕭何的那些糾纏,在韓信眼中是恩怨,在蕭何眼中卻只是政治

可能有人會提到西楚霸王項羽,沒錯,項羽的戰績也很驕人,但更多隻是戰鬥層面而非戰略,所以他看似東征西戰無往而不勝,就算窮途末路之時依然還能為部下炫耀“斬將奪旗”的豪勇,但仔細分析他的行動的話就會發現——許多都是被調動,根本沒有抓住主要矛盾,所以雖然大部分戰鬥都勝了,戰略上卻輸的一塌糊塗。

而蕭何呢,卻是漢初第二政治家(第一肯定是漢高祖劉邦,他在江湖廟堂兩種文化之中從容切換,施展的遊刃有餘,就算在歷代帝王之中也是極為罕見),而在政治家的眼中,只有利益,根本就沒有人情可言。

所以在劉邦屈居蜀國,龍困淺水之時,蕭何認為韓信是唯一能夠助劉邦和漢軍脫困之人,這才大力舉薦,甚至還上演了“月下追韓信”的一幕,這一方面是因為他對韓信的賞識,當更重要的是因為韓信對劉邦有用,而劉邦還未能發現而已。

韓信蕭何的那些糾纏,在韓信眼中是恩怨,在蕭何眼中卻只是政治

而到了後期,天下已定,韓信的卓絕的軍事才能反而成了大漢朝的隱患了,當呂后要對付韓信的時候,蕭何也就順水推舟的做了“幫兇”,為了國家未來的穩定清除了這個隱患。

其實從始至終,蕭何都沒有對韓信動過什麼個人的感情,他看重的都是全局的利益,這無疑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的操守——冰冷,利益至上,而不能摻雜私人感情,所謂的恩也好,怨也罷,都是韓信以及廣大民眾的一廂情願罷了。

在韓信和民眾眼中,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個人實在太善變了;而在蕭何眼中,韓信其實永遠都是那個韓信,從未變過,改變的無非是周圍的環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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