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多元聲音構成的獨白,探尋歷史中代價最昂貴的災難背後的真相

導語

1986年4月26日凌晨1點多,位於烏克蘭北部的切爾諾貝利地區的居民們,看到了絢麗的火光。當時的他們有的走出家門,有的趴在窗前,但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沒人想到,自己最終會因此而死。或許你已經猜到了什麼?沒錯,他們中沒人是正常死亡,因為他們都遭受了超高計量的核輻射。

用多元聲音構成的獨白,探尋歷史中代價最昂貴的災難背後的真相

切爾諾貝利核電站洩漏

相信只通過核輻射,你也會想到那次著名的切爾諾貝利核電站洩漏事件。事件的起因,是因為工作人員的違規操作,導致核電站4號反應堆失火爆炸。如果你對這個事件,還沒有太強烈的感受,那我再來做個比較。美國在二戰將近結束時,在日本廣島引爆了一顆原子彈,這顆原子彈的破壞力相信你肯定非常清楚。而切爾諾貝利核電站在這次洩漏中,所釋放的輻射量,相當於400顆曾在日本爆炸的原子彈。在這次核災難中,因輻射罹患癌症,並最終死亡的人數,已經高達9.3萬左右。

對於這種歷史少有的浩劫,人們總是喜歡用宏大的視角去記錄一切。所以後世回顧這一段歷史的時候,只能得到一堆代表不同含義的數字。而這經常會讓我們忽略一點,就是為這些數字付出慘痛代價的都是活生生的個人。那麼,親歷這場浩劫的人經歷了什麼?承受了什麼?又都在想些什麼?這就是今天我們所解讀的這本《切爾諾貝利的悲鳴》所談到的內容,下面跟隨筆者一起來看看近代歷史中代價最“昂貴”的災難事件背後的真相。

一、習慣寫戰爭的阿列克謝耶維奇,為什麼這次要關注這場災難。

這是因為,切爾諾貝利事件雖然是一場災難,但阿列克謝耶維奇卻仍是用審視戰爭的方式,去觀察一切的。就像她在書中寫的一句話:最可怕的戰爭,你無處可躲。在阿列克謝耶維奇採訪對象中,有當地居民,也有政府從外地調來的救援者。但他們中的任何人,都永遠無法擺脫,切爾諾貝利帶給他們身體和生活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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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核輻射的人員

對於當地人來說,無緣無故地離開家園,是完全無法承受的。你沒聽錯,當地人在當時並不想撤離,更不能理解為什麼要撤離。你或許感到不可思議,但請不要忘記,那可是上世紀的八十年代。核輻射這個在現在無人不知的問題,在當時卻是一個大多數人都無法理解的概念。這就好比你用槍指著一個古代人,他肯定不會害怕一樣。

所以,在阿列克謝耶維奇採訪的當地人中,幾乎所有人都對強制撤離表達了不滿。在他們看來,這與戰爭時期毫無區別。比如一位撤離區的居民,在接受採訪時回憶:每天都有飛機在頭頂上低飛,士兵闖入民宅,叫嚷著讓人們離開,弄得人心惶惶、雞犬不寧。在這些撤離區的居民們看來,這就是戰爭。他們也在採訪中,很直白地說清楚了這一點。

也正因為這樣,撤離區有些人選擇了留下。雖然沒有商店,也沒有醫院,甚至連電都沒有,但人們也不願意離開自己的家園。他們就像在戰爭年代一樣,要奮力守住自己熟悉的一切。這件事乍一聽好像很熱血,但我們都知道,與戰爭不同的是,面對核災難,他們永遠都不會有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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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在撤離區,大部分人是順從地離開了。但離開的人,就逃得掉這場災難麼?這當然不可能,因為他們的身體,早已經受到了超高量的輻射。到底有多嚴重呢?阿列克謝耶維奇在書中多次提到,這些人所遭受的輻射,是從人類正常承受值的幾倍,到幾百倍不等。所以,就算是選擇離開的人們,身體也已經遭受了嚴重破壞。阿列克謝耶維奇在書中提到,有太平間的看護人說:我見過被壓扁的人,也見過支離破碎的人,甚至還見過被燒焦的小孩屍體,但這些都遠沒有,切爾諾貝利人的死狀恐怖。

而就算短時間內沒死,撤離區的人們也很難在外面的社會生存。外面世界的所有人,都會用特殊的眼光去看待他們,比如一位撤離了的居民,在採訪中說,她的女兒參加了夏令營,但沒有孩子敢碰她的女兒。因為孩子們都知道,他們一家來自輻射區,甚至其他的孩子還會在晚上,去看她的女兒會不會發光。因為人們都是這樣聽說的。

所以就算撤離之後,這些來自撤離區的人們,也擺脫不掉災難帶來的陰影。而且他們會被其他人稱呼為——切爾諾貝利人,就彷彿一個新的種族。他們失去的不只是土地,更是喪失了做一個普通人的基本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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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對於從外地調來的救援者們,遭遇會好一些嗎?你可能會想,他們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切爾諾貝利人。但實際上,撤離者和救援者在遭遇上,並沒有本質的區別,都如同經歷了一場戰爭。

不可否認,有很多人是自願參加救援的,雖然各自的原因不同,有的人是懷著英雄夢,有的人是因為生活不順而一心求死。但通過阿列克謝耶維奇的採訪,我們也會發現,在救援者中,還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出於被迫。比如有人就回憶當時的情況,就像戰爭時,士兵們晚上突然來到你家,把你從被窩離帶走。甚至士兵們會在大街上,或者中午在工廠的食堂裡抓人。

救援者們與撤離區居民一樣,對輻射並沒有什麼認知,所以在當時的切爾諾貝利,幾乎所有人都迷信伏特加可以防輻射。

這種說法到底是怎麼出現的,沒有人能搞清楚,但人們在外出幹活前,在幹活回來後,都會痛飲伏特加。我們當然都知道,伏特加沒有這種功效,這或許只是大家麻痺自己的一個藉口。

就像阿列克謝耶維奇採訪的一位攝影師,他根本不想談起自己在切爾諾貝利的感受。因為他所看見的,就像在戰爭時一樣,極端情況下的人與人性,都慘不忍睹。攝影師說,現實與故事不一樣,而且正相反,人不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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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經歷過超高量的輻射,救援者在身體上,也就與當地居民沒了區別,罹患各種絕症,成了每個人必然會有的未來。但更為恐怖的是,很多人會因為對輻射的無知,而對自己家庭造成慘痛的傷害。阿列克謝耶維奇在書中就提到,有一位救援者,在離開切爾諾貝利,回到家後,因為兒子喜歡他在切爾諾貝利帶過的帽子,他就把粘有高劑量輻射的帽子送給了兒子。結果,兒子在不久之後就患上了腦癌,最終也因此而死。

所以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切爾諾貝利對親歷者們來說,都是戰場。只要經歷過,就一生無法逃脫。而且各種類似戰爭的後遺症,也在不停地影響著當事者和他們的家庭。阿列克謝耶維奇通過災難親歷者們,匯聚不同的聲音、情緒和精神狀態,展開了一幅慘烈的戰爭畫面,雖然這場戰爭並沒有硝煙。

二、誰該為這場核災難中的悲鳴負責?

那麼,這場災難的爆發是誰的責任呢?是因為操作錯誤,導致災難發生的,那兩個工作人員嗎?或許吧,但他們在災難發生時,就已經死了,而且其中一個的屍體,最終都沒有找到。但這樣就沒人該為這次災難負責了嗎?當然不,實際上應為此負責的人有很多。這就是我們接下來要說的第二個話題:誰該為這場核災難中的悲鳴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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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知道,在戰爭中,挑起戰爭的一方該為戰爭負責。那麼切爾諾貝利的核災難是誰挑起的呢?我們剛剛說過,核洩漏的引發,是因為兩名工作人員的錯誤操作,但我們同時也要清楚一點,那就是,在很大程度上來說,這兩名工作人員引發的僅僅是事故。而將事故變成災難的,則另有其人。因為如果事故在發生之初,就處理得當的話,至少因核輻射造成的傷亡人數,就會有極大地減少。

我們在上一重點中說過,在輻射區的有些地方,輻射要超過人體正常承受度的幾百倍,但這在當時,卻是一個誰都不能講的秘密。你可能會疑惑,不是說過,民眾並不明白什麼是核輻射嗎?沒錯,民眾是不懂,但在當時,很多最懂得核輻射是什麼的專家,卻發表了不少“不要慌,一切正常”的言論。

你或許想問,這些專家都是學渣冒充的嗎?當然不,這些人的專業能力都不需要質疑,而他們之所以要睜眼說瞎話,正是因為來自政府的壓力。而這種壓力也層層下傳,比如阿列克謝耶維奇採訪過當時的一位官員,他說他根本無法在核洩漏發生後,禁止自己地區的民眾上街,雖然他所管轄的地區,距離切爾諾貝利並不算很遠。你或許好奇這位官員不這麼做會怎樣?別忘了,災難開始於4月26日,馬上就是勞動節了,如果這位官員禁止民眾上街,就是背上破壞勞動節的罪名。勞動節在蘇聯是很重要的節日,強行禁止民眾上街,等待他的就是被撤職,而且之後還極有可能,會再被安上其他罪名。所以很少有人敢說真話。就像我們剛才提到的攝影師說的那樣——現實與故事不一樣,人不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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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政府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因為真相能造成的後果,是當時的蘇聯政府無法承受的。我們知道。雖然蘇聯是在1991年解體的,但從20世紀八十年代後半段開始,無論是蘇聯的政治,還是社會都已經開始走向崩潰。正是因為這樣,切爾諾貝利這麼大的事故,才必須要被淡化。所以才像剛剛說的,勞動節活動一定要繼續進行,不能讓民眾對政府的失職有任何的察覺,否則民眾們的憤怒和不滿將會是政府無法承受的。

就這樣,不僅大部分專家和官員失聲,就連大部分檢測儀器也失靈了。書中的一位救援人員回憶,他當時得到的輻射測量計的指針,根本就不會動。而且他的醫療卡與其他人一樣,都寫著同樣的數據。

你覺得恐怖是吧?但更為恐怖的是,政府隱瞞事實的決策,在下達的過程中被進一步扭曲。按照規定,遭受輻射的食物、傢俱等生活所需物品,都該被銷燬。但事實上,很多被核輻射汙染過的東西,都在被運離輻射區後,再次上市銷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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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一位核能工程師在採訪中說,他曾經檢測過輻射區的牛奶,那已經不是牛奶了,而是輻射的副產品。但就算這樣,這些牛奶在重新包裝後,還是出現在了輻射區之外的市場上。而與此同時,媒體彷彿無意識地在作惡,有被採訪者提到,當時的電視上播放的一個片段:一個老婆婆把牛奶擠到罐子裡,然後有記者用輻射測量計去測量,這時旁白說:看吧,一切都沒問題,這裡離反應爐只有十公里。

就這樣,在政府施加的壓力下,真相被隱藏在每一個人的心裡。阿列克謝耶維奇採用復調手法,不停地通過不同的人的話語,去講述政府當局的胡作亂為。這些人來自不同的地區,擁有不同的文化程度,站在社會的不同領域和位置,但他們的獨白透露出人們對官僚政治下的絕對權力,充滿厭惡與憤怒。就像前白俄羅斯核能研究所主任在採訪中說的那句話一樣:這已經不僅僅是欺騙和謊言,而是對無辜人民的戰爭。

因為個體的記憶,都是極度私人化、體驗化的。所以我們知道,記憶在歷史敘述面前,往往被認為脆弱短暫、算不上知識,只是情緒的雜糅堆砌。但我們不能否認的是,這些模糊的感受、傳言以及想象,往往要比那些生硬冰冷的數字,更加接近真實。而正是這種真實,很清晰地回答了,我們今天第二個話題的疑問

:官僚體制下的絕對權力,就是切爾諾貝利悲鳴的罪魁禍首。

三、除了死亡,作者還給我們講了些什麼?

很明顯,我們說了這麼多,其中除了苦難就是憤怒,而這些又都與死亡有關。那麼,阿列克謝耶維奇只在為我們講述死亡嗎?當然不,這就是我們今天說的最後一個話題:除了死亡,阿列克謝耶維奇還給我們講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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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列克謝耶維奇

這本書的書名,其實還有另一種譯法,這個譯名很長,就是《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關於死亡還是愛情》。而這個譯名,是本書第一篇採訪的開頭。這句話出自一位最早到達現場滅火的消防員的妻子之口。因為根本沒有人說明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這位消防員只穿著普通襯衣就去了反應爐,沒做任何的防護措施。

“沒有人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這是在阿列克謝耶維奇進行的眾多采訪中,多次被受訪者們提及的一句話。而之後,這位消防員的妻子,就親眼看著丈夫在短短的14天中,潰爛到不成人形,最終痛苦地死去。

值得一提的是,本書收錄的最後一篇採訪,也來自於一位妻子之口。她是50萬“清理人”之一的妻子。“清理人”是指核洩漏發生後處理善後事宜的人,這是在救援者中佔了很大一部分的群體。其中包括10萬士兵和40萬平民,全是青壯年。近期的數據顯示,他們中的五分之一,已經英年早逝,倖存的人也被疾病纏身、殘疾或者喪失勞動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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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在對受訪者回憶的敘述上,幾乎是採用了同樣的流程。在兩位妻子的記憶裡,最先想起的都是丈夫離開家的那天,沒人知道那一天將徹底改變他們的生活。所以回憶起醫院的一幕,一切都讓人感到那麼突然。她們目睹了丈夫從一個活生生的人,逐漸變成了一個具有高度放射性的危險物體。而整個過程,在女人們喃喃自語般的獨白中,讓人無比驚駭。

妻子們每一次與愛人擁抱,都會在自己身上留下無數的皮膚碎片。這是丈夫們不停壞死崩裂的皮膚。也正是因為這樣,病床上的任何東西,哪怕是一個線頭,都能在男人們的身體上留下觸目驚心的傷口。

而壞死的並不僅僅是皮膚,男人們每一次咳嗽,都會從嘴裡吐出細小的肺組織。隨著病徵的加重,男人們的鮮血,會從臉上的每一個部位裡淌出來。可以說,這些描述如果單獨截取下來,簡直如同恐怖小說。但這些,都曾真實地發生在人們的身上。

難以想象這兩位妻子,在目睹這一切時的感受。但從她們細緻入微的描述中,我們至少可以知道一點,那就是這些經歷讓她們一生難忘,甚至會經常因此被噩夢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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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災難如同戰爭一樣,殘酷之處就在於,痛苦的記憶並不會隨著時間消逝,而是會讓人永遠困在記憶中,無法逃離。而且在生活中沒人會去關心,她們經歷了什麼,看到了什麼,因為沒人想聽和死亡或恐懼有關的事。

阿列克謝耶維奇為全書首尾這兩篇採訪,起了類似的標題,分別是《孤獨的人聲》和《孤寂的聲音》。對妻子們來說,沒人理解她們的愛,是核災難讓她們的愛,與死亡融為了一體。

首尾呼應的題材選擇,讓與死亡融為一體的愛情故事,在結構上,把來自其他親歷者的,多元的聲音包含在內。很明顯,阿列克謝耶維奇是想告訴讀者,這兩位妻子並非是核災難中的個例,有太多的人一起遭受這場噩夢。但更重要的是,沒人關心災難親歷者們,在生活和精神上的苦困。把這種痛苦寫出來,把災難的罪魁禍首揪出來,正符合了阿列克謝耶維奇超越時代政治立場、為弱者發聲的一貫態度。

當然,我們也可以從另一個角度,去看阿列克謝耶維奇為什麼要同時講述愛情與死亡。我們在開始時說過,阿列克謝耶維奇的寫作,實際上一直都在試圖解讀人的靈魂。所以在結構上這樣安排,或許就是因為阿列克謝耶維奇並未淪於對人類災難的機械展示。她雖然用不同於虛構文學的紀實方式,描述著罪惡與困難,但也因為人類間的情感,而未對人類的未來感到絕望。

四、總結

首先,阿列克謝耶維奇之所以使用審視戰爭的方式,去觀察切爾諾貝利核災難,是因為切爾諾貝利核災難確實與戰爭,沒有本質上的區別,核災難的親歷者們如同在戰爭中一樣,無處可躲。親歷者們的經歷和感受,也真實的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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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真正該為核災難負責的,是官僚體制下的絕對權力。官員們因為政治上的顧慮而隱瞞災難的嚴重性,最終犧牲掉了無數鮮活的生命。

最後,阿列克謝耶維奇在全書的首尾,各講述了一個,關於核災難親歷者的愛情故事。在故事中,親歷者的愛情與死亡融為一體。這在解讀親歷者們哀傷的愛情和孤苦的人生外,也說明阿列克謝耶維奇在描繪苦難的同時,並未對人類的未來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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