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15》完結


正月23,年早已過完,人們都忙碌在各自的戰線上,就連幾歲的娃娃也開始了不情願的幼兒園生活。他們每天象徵性背個小書包,或被背或被抱,有些不嬌氣的奔跑在路上,給後面緊步追趕的家長帶路,一路上充滿歡歌笑語。

無論二姐再怎樣挽留,無論山裡的風光再怎麼迷人,就算那甘甜的泉水也不能把我久久留在家鄉了。不是我背叛了它,我的靈魂屬於她,而我的軀體連同我的孩子,必須義不容辭回到現實中的家去。――焦急等待中的丈夫電話已經打爆了,孩子的爺爺奶奶似乎有些危機感了。從他們焦灼的語氣中,可以想象到他們很可能認為我不想回去了,拐跑了他們可愛的孫女。是啊,我畢竟回家三個月了。

由於車票非常難買,買不到直達車,那個時候又不像現在這樣通訊方便,可以通過12306,在網上提前訂票。我在幾天前說服了二姐,家裡也開始忙了,還有一大堆事等我回去呢。二姐見實在留不住我,只好作罷,同意明天送我走。是啊,縱有一萬個不捨,也沒法。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離開是為了下次更好的團聚。

臘月24,陰,霧氣籠罩,8點了看不到太陽,能見度很低。二姐打聽到附近村子今天有幾個人要去西安,她連忙冒著大霧一腳深一腳淺跌跌撞撞奔過去,找到他們好說歹說央求人家讓他們上下車幫我提下行李,照料一下孩子。是啊,春運人太多了,她是怕我帶孩子又背行李不方便。山裡人都樸實厚道得很,沒有什麼可說的,當即拍了胸脯打了包票,齊聲說:沒問題!二姐樂顛顛回來告訴我。我趕緊收拾停當,和二姐坐在門口眼瞄著前方,側起耳朵聽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等著。早早起來,吃過早飯,等他們出現。

約莫半個小時,七八個揹著大包小包的精壯男人出現在我們眼前。傢伙,其中一個年輕的小夥足有1米9高,一臉的帥氣,只背個電腦包,他跟二姐嘀咕了幾句話後,就把我的行李從椅子上背起,匆匆帶著隊伍繼續趕路了。二姐揹著我的女兒,我跟著二姐,緊隨其後。

《回家15》完結


好不容易到了火車站,我都累得半死,我跟二姐給他們看行李,他們去買票,順便也幫我買一下。不大工夫,從四面八方彙集而來的人,都紛紛擁向了售票處,個個窗口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那大大小小的行李包,隨著行人也排了一隊隊。我不由緊張起來,我擔心人多,我又瘦小,還抱個孩子,我保護不了孩子咋辦?一陣陣的恐慌把疲憊驅趕的分毫不剩,冷汗直流,後悔沒聽二姐的勸,著什麼急回家呢?在等幾天,出行的人就少了,湊哪門子熱鬧呢?唉,歸心似箭,實在不願再耽誤二姐陪我瞎混,耽誤地裡的活。

《回家15》完結


票買來後,沒多久檢票進站,火車開來的時候,我們一群人也被車站工作人員要求按車廂號,排了整整齊齊的隊伍,上車時沒有預料之中那樣擁擠不堪。多半都是背了鋪蓋卷的人,上車很有秩序,每個人都迅速鑽進那個綠皮車廂裡,火車也沒有延誤發車時間。真令我驚訝,山區人們居然有如此高的覺悟,這是我在一些大城市被擠怕了,留下的後遺症。

《回家15》完結


《回家15》完結


我等大部分人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甬道里不再擁擠,才抱著孩子去尋找自己的座位。那個身材高大的帥哥看到我走來,告訴我行李在頭頂,把我讓進去,他說:“我要去同伴那裡打牌。時間太長了,無聊的很,臨下車不要提前動,人太多,車是終點,不必慌忙”說完轉身離開了。

隨著一聲的一聲長鳴,列車像一條碩大無比的綠色長龍飛馳在群山萬壑中。忽暗忽明的窗口迅速劃過一道道白光,車廂裡亮起了昏暗的燈光。車廂裡座位上過道里到處都是人,熱騰騰,鬧嚷嚷像一個嘈雜的大市場。我的內心升騰起了一絲惆悵,往窗外望去,只見飛逝而去的樹木叢林電杆看不到二姐返回山路的背影,我心裡一熱,眼睛剎那潮溼了。我悄悄拭去幾行清淚。相見時難別亦難。我的心情大多數人都能理解,在此無需贅述。

坐在對面的是一個面色紅潤的黑衣中年漢子――是伴我一起來的這個團隊中的一個。他也許注意到了我異常舉動,於是操著一口我所熟悉的陝南口音關切地對我說:“小妹妹,不用害怕,下車我們會幫你的,我們頭兒把座位讓給你了。他人很好,都是鄉里鄉親的,別有啥拘束。”

“恩,我不怕,習慣了獨來獨往。那個年輕人是你們領導?他也在工地幹活嗎?”

“是的,他負責承包工程,負責安全,負責討賬,他乾的比我們多。我們只下苦,他是腦力勞動。”這個皮膚白淨,滿臉堆笑的大哥又回答了我。

我有些不安,怎能讓人家把座位讓給我呢?既然人家一番美意,我只好順從。

突然,一隻大手伸過來,手裡是一個紅色的電動陀螺:“給孩子玩吧,到站還早呢,孩子挺寂寞的。”

“這怎麼好意思讓您破費,我把錢給您。”說著我就掏出了十元錢遞給他。

他笑了笑把錢放在桌子上,衝我女兒說到:“漂亮的小姑娘,叔叔給你留著買糖,一定乖乖聽媽媽話,別亂動。”

“謝謝叔叔,我不要錢,那是買玩具的錢,你拿著吧。”女兒眨巴著雙眼,調皮的說到。

小夥摸了摸孩子的小臉蛋,笑了笑轉身又離開了。

四個小時後,奔騰的火車終於停止了呼嘯,停在了下來。過道里早早站滿了背起沉重包袱的行人,兩段的出口肯定是水洩不通。我想就是此時給我雙翅膀,我也未必能飛過去。

那年輕小夥,待車停穩後,擠了過來,把自己包遞給我:“姐,你幫我拿著包,一定要背好了。我抱著孩子,跟在後面,出站人會很多,如果跟丟了,你彆著急,我在出站口等你。”還沒等我同意,他早把孩子緊緊抱在懷裡,孩子也不哭不鬧,仍舊玩她的紅色陀螺。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人,就像洩洪的潮水,齊頭並進朝著地下通道擁入。很快我就被小夥子的大長腿甩在了人群裡,況且我還揹著那麼重的兩個包。他的看起來不大,卻比我的大包重很多,壓得我左肩生疼。顧不上了,疼也不能停下飛快追趕的腳步,我的孩子,要是他把孩子抱走了我可咋辦?越想越害怕,腳底生風,連躥帶擠,匆匆跑過人群,汗流浹背跑了有一里地遠的地道。終於快到出站口了,看到了希望啊,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我的孩子,坐在他那高高挺起的脖頸上,顯眼極了,手裡拿著那血一樣鮮紅的陀螺,像我揮著手喊:“媽媽,媽媽,快點啊!”

快到出口處,兩腳不聽使喚了, 我被人群直接就擁了出來。

小夥看到我狼狽不堪的樣子,把一雙大眼愣是擠成了一道縫:“姐,咋樣,害怕不?我差點就把孩子拐跑了。這麼聰明的孩子誰看見不稀罕?”說完還樂出了聲。

“你們走得太快了,說實話你的包太重了,比我閨女還重呢!”我喘著粗氣說。

他把包接過去,順手把孩子遞給我,低頭在我耳邊說:“我這包裡四十萬呢,我得趕緊去給工人發工資。把孩子抱好了,人多上不去車,就把你的行李扔了。千萬記住,祝你一路順風。”說完揮了揮大手,消失在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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