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配圖選自電視劇《完美關係》、《小歡喜》、《都挺好》等劇照。
疫情宅家恐怕是這幾年我和父母朝夕相處最長的時間，其中也包括陪他們看電視劇，每天晚上我在瑜伽墊上做運動，他倆一起看電視。結果，兩個口味幾乎從不相同的人這次同時嫌棄一部劇——《完美關係》。
從外表看，《完美關係》真不像爛劇：
定位中國第一部都市公關劇，題材很新穎，取材也是少見的危機公關行業，講述公關合夥人衛哲和江達琳從單槍匹馬到並肩作戰，在各種公關實戰中相互成長的故事；
主演包括黃軒、佟麗婭、陳數、凱麗，都是有作品的資深演員，連配角都是這幾年在正午陽光的劇集裡日漸走紅的高露（《知否》林小娘，《都挺好》大嫂）；
服化道也在線，一看就明白投入不少。
光是陳數下面這套造型中，耳環加包包就已經19萬了，這還不包括套裝和手上那支BAUME&MERCIER手錶的價格。
神奇的是，這部劇中所有演員的演技都比日常的自己低2個水準線。
我上一次看黃軒作品，是去年的電影《只有芸知道》，坦率地說，黃軒幾乎以一己之力支撐起了這部表達“中年夫妻之愛”的電影中所有深情的片段，他扮演一位替亡妻完成心願的丈夫，表演到位卻不過分煽情，尤其那段新婚時候的表白，打動了多少人啊。
《完美關係》中，黃軒扮演金牌公關衛哲，就沒有他解決不了的危機，開場接受車曉扮演的心理醫生諮詢，臺詞是這樣的：
我喜歡解決問題，幫別人解決問題會忘掉我自己的問題。
渾身透著一種迷之自戀的氣質。
下屬隨時隨地要能背出以他名字命名的《衛哲法則》；
直播彈幕裡有人說他不帥，衛哲篤定對方是男士，對著屏幕邪魅一笑：回去問問你的女朋友，我帥在哪？
我突然覺得，一向真實清雋的黃軒怎麼瞬間蒙上了一層油膩——這種臺詞難道不是楊爍那樣的“霸道總裁”專屬嗎？
佟麗婭扮演一個27歲、回國拯救家族企業的“白富美+善良公關小白”，她不是沒有演過都市女郎，2017年和雷佳音合拍《超時空同居》，把失意女青年穀小焦演得多鮮活啊，那句“老孃天下最美”讓人心疼又好笑。
丫丫一直是觀眾緣特別好的演員，但是她在《完美關係》中的女一號江達琳真的很出戏，來聽一段她的就職演講，像不像你的高中競選班幹部演講：
“康熙8歲登基，甘羅12歲拜相，霍去病17歲打敗匈奴，聖女貞德解除奧爾良之圍的時候，也只有17歲……”
單純不是幼稚，善良不是愚蠢，專業也不是掉書袋子啊。
有人說這部劇的看點在陳數，她扮演的女魔頭斯黛拉氣場十足。
可我多麼懷念她在《暗算》中扮演的天才數學家黃依依，她說：“我不是被國家機器帶走的，我是被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就是你！”
眼中流光溢彩，至情至性。
相比之下，《完美關係》中的斯黛拉性格夠強了，但缺乏神采和層次。
她的豐富的內心到哪兒去了呢？
一部難看的劇，從來不能只怪演員，甚至很多時候演員只是背鍋俠，就像《完美關係》，它究竟差在哪裡？
第一， 劇本和劇情脫離現實。
作者或者編劇為作品投入了多大精力，一眼就能看出來。
嚴歌苓寫《小姨多鶴》的時候，經濟還不富裕，但是，她為了瞭解抗戰結束後滯留在中國東北的日本女人的生活細節，重金聘請了一位日本翻譯，陪她住在村子裡，用半年多的時間感受當地人的生活場景，花錢請當地村長吃飯，參加當地政府的活動。
假如沒有這種“沉浸式”的體驗，根本無法描繪出細節感。
而國產職場劇最被觀眾差評的就是“專業度”，無論哪個行業，總需要了解別人的工作日常，就像“公關行業”，真的不是靠女助理的口號：
“我們是問題的解決者，我們全力維護客戶的利益，堅持客戶至上，不判斷對錯，不拋棄不放棄，誠實守信、理性冷靜、速度第一。”
優秀的行業劇，故事發展需要符合現實中行業的運轉規律，而不是藉助某個行業的光環去突出主角有多厲害。
觀眾想看的是，主角和普通人一樣經歷各種問題和困難，最終與自我和解。
主角是個“高能量的普通人”，並不是每次逢凶化吉的超級英雄。
第二， 職場劇的劇本脫離現實之後，演員很難找到“務實”的感覺，越演越飄。
角色總需要體驗生活，我記得去年和姚晨聊天說起《都挺好》中的蘇明玉，她特地跑到蘇州的生產型企業瞭解銷售總監的工作職責，和三位真實生活中的銷售總監成為朋友，觀察對方的衣食住行、言談舉止各種細節。
有了這些鋪墊之後，姚晨放棄了造型師原本準備的大牌服裝，重新設計了蘇明玉的衣著搭配，讓角色更接近現實生活裡的職場女性，這才有了有血有肉的“明總”。
可是，當一部現實題材的作品，卻表達著想象中的生活，演員去哪裡獲得這種實實在在的體驗？
2019年打動了我們的現實題材影視，《小歡喜》、《少年的你》、《都挺好》，演員演得好，是因為生活中有無數經歷著高考的父母，被校園霸凌欺負過的孩子，在原生家庭受過傷害的成年人。
演員能夠觸碰到原型，進入她們的內心，才能隔著屏幕與所有觀眾共情。
第三，演員的狀態既能彼此激發，也能相互拖累。
演員是個特別人格分裂的職業：一方面，表演型人格多少都有點自戀，很容易過於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覺得自己無比炫酷狂拽和特立獨行，把什麼角色都演成自己，成為“警察專業戶”“壞女人專業戶”之類類型化的演員；
另一方面，表演本身卻要求演員“忘我”，迅速投入到不同情景去表現不同人物，所以，情境，包括演對手戲的人是誰太關鍵了，好的搭檔能瞬間激發演員本身的潛力。
你看《我就是演員》，無論誰和張國立搭戲都比較容易出彩，因為張國立老師太會帶節奏了，他不僅演技卓越而且經驗豐富，一下子就能把搭檔和觀眾同時代入到戲裡。
馬思純和張國立搭檔演的《回家》，讓我們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馬思純，感情的層次非常豐富。
可是，假如一部戲的主要角色找不到狀態，很可能拖著其他搭檔全部找不到狀態。
《完美關係》中誇張的助理如果搭配沉穩內斂的黃軒，就會很跳戲，於是黃軒也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油膩感；
男主角黃軒油膩了，佟麗婭不可能清澈啊；
當佟麗婭在傻白甜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這時逼得陳數也要成為一個“僵臉女強人”；
陳數僵硬，凱麗和高露也不可能柔軟到哪裡。
於是，整部劇集就像一部“我們都不要演得太好”的比賽。
都說戲如人生，糟糕的劇集也很像人生。
出發點跑偏了，再豪華的陣容也挽救不了結果，所以，每個職場人最重要的不是盲目努力，而是先確認自己的方向；
總有人埋怨在生活和工作中找不到感覺，那多半說明不夠腳踏實地。“感覺”這個詞很縹緲，它不存在於龐大的目標裡，只存在於每一天按部就班的努力中；
不管在職場、在家庭、在朋友之間，彼此激發的關係，才是真正的“完美關係”。
閱讀更多 夏晨微亮 的文章
